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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神、梦神与你我

2019-09-10高林

新阅读 2019年3期
关键词:普鲁斯特爱玩拿破仑

高林

在我们的时代,历史和文学之间已经横亘着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这条鸿沟也横亘在文学和生活之间。历史和文学、文学与生活,甚至历史和生活之间都变得泾渭分明。我们以问题意识来划分时代,并赋予时代以主题。我们总结每个时代的时代精神,把过去的岁月看作“绝对精神”演变的不同阶段,以至于当我们谈论历史的时候,我们甚至把历史当中的人看作无足轻重的点缀。如果说维也纳宫廷把普鲁士刑法中禁止的那种同性之间的行为叫作 “波茨坦病”,那么,这种理解历史的方式大概可以叫作“柏林大学病”或者“黑格尔病”。

其实,历史、文学和生活原本是三位一体的。 我们生活的每一部分,我们的衣食住行、喜怒哀乐都是历史的一部分。考古学家认真地考察中世纪公共墓地的遗骨,据此分析中世纪普通人的预期寿命,甚至根据海底沉积物里的花粉浓度来判断古代的温度变化。历史与我们之间其实并不是距离远近的问题 ——历史就是我们自己。

在过去的每一个时代里,总有些东西是不变的,因此也是相通的。当我们看到那些久远年代哀痛的父母给自己夭折的孩子留下的纪念物,或是那些遥远年代里发源难考、旋律质朴的情歌,再或是一首几经流转,依然被反复吟唱的悼亡歌,如果它拨动了你内心深处某些温柔的部分,至少在那一瞬间,你和古人是声息相通的,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通灵”感。在过去的岁月里走过的那些人,其实从没有真正远去,只要你愿意寻找,在雕塑、绘画、建筑中,在他们眺望或者俯瞰过的山河大地上,在他们留下的诗句或歌声里,他们的生命都在继续。

在全书的前半部分,我们追溯了美好年代的开端,第一章我们谈到了19世纪的史前史,18世纪的启蒙时代——旧制度下的最后时光。第二章我们以一种浮光掠影的态度扫过拿破仑和他的帝国,然后进入了 19世纪的真正开端——复辟时期,以及那些停留在两个世纪交界点上的人。瘸子塔列朗在这里显得有点突兀,但这种突兀其实正是让我们把他留在这里的最大原因,他的存在本身就凸显了这个时代作为分水岭的特点。这个理由也可以解释梅特涅,梅特涅和塔列朗在这个时代里有众多的共同点。这两个人构成了一座桥梁,让我们从那个戴扑粉假发的年代,走向那个留络腮胡子来表达自己自由主义立场的近代。

在这个时代,第一个被我们请出来的人是拿破仑三世,因为从统治手段上说,拿破仑三世是近代一系列波拿巴主义式统治者里的第一人。从个人气质上说,他也是第一个真正面对现实,以一种近代政客的精神去扮演君主的统治者。在他之后,有趣的人相继登场,比如爱玩游艇的德意志皇帝威廉二世;还有他那个同样被维多利亚时代的时尚教主培养的,既爱玩游艇也爱玩汽车的表兄弟沙皇尼古拉二世;還有沉默的皇帝弗兰茨·约瑟夫一世,他们一起构成了美好年代的顶层。

在他们之下,一个正在兴起的阶层“中产阶级”正顶着“布尔乔亚”的帽子急切地登上历史舞台,比如,可爱的巴黎社交明星普鲁斯特,还有在维也纳的身体健康、欢蹦乱跳版的普鲁斯特——施尼茨勒。他们构成了本书的最后一部分。在他们之后,我们将看到一个世界的落幕,当然也是我们所讨论的这个时代的终结。

当你终于看完了这段喋喋不休的独白翻到正文时,我希望你看到的是一本轻松愉快的书,这也是我“历史庸俗化”主张中的重要一环。如果一本历史书或者关于历史的书没有意思,那还不如不写。历史之于你,应该像睡神与梦神,紧紧地抱住你们,蒙住你们的双眼,带你们走进梦乡。因为你生命里的一部分其实早就沉睡在历史的怀抱里了。

作者系青年学者、知名书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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