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过程中的知识跟进

程永生

摘要：阅读是一个交际过程，作者和读者之间应具有必要的共有知识、共有经验和共有文化。共享得越多，交际就越流畅，交际所用的言辞就越简洁。没有哪个读者先备好课然后再去阅读一件作品的，也没有哪个读者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去阅读业已洞悉无余了然于胸的作品。在知识跟进的过程中，这些手法往往要交替使用、交叉使用甚至综合使用。现以律诗中的当句对为例，予以说明。

关键词：知识跟进 律诗 当句对

阅读需要知识，阅读过程是一个知识跟进的过程。俗话说，知音说与知音听，不是知音莫与弹。什么是知音呢？对作者而言，知音就是他的心目中的读者，就是他认为那些具有阅读他的作品所必需的知识储备且对作品感兴趣的人。对读者而言，要想阅读一件作品，一篇文章或一本著作，除了对其感兴趣之外，还要具备必备的知识。否则，在阅读的过程中会遇到许多困难，有时甚至会感到如坠入五里云雾。其实，阅读是一个交际过程，作者和读者之间应具有必要的共有知识（shared knowledge）、共有经验（shared experience）和共有文化（shared culture）。共享得越多，交际就越流畅，交际所用的言辞就越简洁。

没有哪个读者先备好课然后再去阅读一件作品的，也没有哪个读者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去阅读业已洞悉无余了然于胸的作品。相反，读者总是千方百计地寻找新东西来读，而将那些已经熟悉甚至仅仅感到颇为熟悉的东西，扫上一眼就置之一旁。然而，阅读新东西，知识储备又明显不够，不是自找苦吃，自寻烦恼吗？自找苦吃，这话没有说错，然而这个苦不但是可以吃的，而且吃之后常常反会觉得乐在其中。因为付出，便有收获。何况，一方面，新东西并非铁板一块，其新有程度之不同。有的稍新，有的较新，有的很新，有的甚至全新；另一方面，阅读是一个知识更新、知识跟进的过程。例如，我们常常看到，有些人读着读着，忽然停下来查查字典。我们也知道，高等学校里，往往把所授的课程分为基础课、专业基础课和专业课，让学生循序渐进地学习。这些都是知识跟进的措施。

阅读过程如何令知识不断跟进呢？换言之，什么是知识跟进的方略呢？掌握知识或学问，先要观察，而观察则会涉及共时视角（synchronic perspective）、历时视角（diachronic perspective）、演繹方式（deductive mode）、归纳方式等概念。所谓共时视角，就是看事物的横断面，而历时视角就是看事物的纵剖面。综观横断面，以了解事物的概貌；洞览纵剖面，以了解事物的过去和现在，并预测将来。所谓演绎方式，就是从上往下看，从森林到树木，总整体到局部；归纳方式则反其道而行之，从下往上看，从树木到森林，从局部到整体。在知识跟进的过程中，这些手法往往要交替使用、交叉使用甚至综合使用。现以律诗中的当句对为例，予以说明。

律诗的对仗与当句对

什么是当句对？这个问题要以格律诗的对仗为参照系予以回答。常读律诗绝句的人都知道，律诗有别于绝句之处，不但在于长度翻番，更在于需要对仗。当然，绝句也有对仗的，有的第一联对仗，有的第二联对仗，有的更是两联都对仗，如杜甫的《绝句》“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但更多的是不对仗的，因为一般绝句不要求对仗。律诗就不同了。按照规矩，律诗的颔联和颈联，一般要求对仗。有的甚至提出，不对仗就不是律诗。当然也有极少数不对仗的或部分不对仗的，但通常视为例外。

律诗对仗的种类很多，有言对、事对，正对、反对，还有扇面对等。言对、事对就是否用典而言的，用典即为事对，否则为言对。正对、反对是就意义而言的，一联中的两诗行如果意义相反，则为反对，否则即为正对。扇面对是颈联与颔联相对，即颈联的出句对颔联的出句，颈联的对句对颔联的对句。此外，还有虚实对、借对以及其他一些对仗形式，当然还有自对和当句对。言对事对、正对反对、扇面对都可以交叉。也就是说，言对事对各有正反之分，扇面对既可以是言对或事对，也可以是正对或反对，还可以既是言对或事对，又是正对或反对的。

什么是当句对？当句对，顾名思义，就是句中对。宋代人洪迈在《容斋续笔·诗文当句对》中说：“唐人诗文，或于一句中自成对偶，谓之当句对。”当句对，确切地说就是本句对。

当句对多用于诗辞曲赋和对联等文学作品之中，单独一个句子，即使有对仗成分，也很少有人援引为例。也就是说，两个参对的句子或诗行构成一联，亦即两行。两行中的对应成分相对，参与当句对的成分相对。否则，一般不视为当句对。当句对一般多由两个词语参对，但在楹联中也有三个词语参对的，例如：

史君子花朝白午红暮紫

虞美人草春青夏绿秋黄

上例中，第一行“花朝”“白午”“红暮”互对，第二行“草春”“青夏”“绿秋”互对。而“草春青夏绿秋”又和“花朝白午红暮”相对。这是三个二词单元参对。也有四个独词单元参对的，如：

想吾生竭力经营无非是之乎者也

问此去何等快乐不管他柴米油盐

联中，“之”“乎”“者”“也”彼此相对，“柴”“米”“油”“盐”彼此相对，而“柴米油盐”又与“之乎者也”相对。

当句对的参对单元的汉字一般是相等的，但也有不等的。例如：

红面关黑面张白面子龙面面护着刘先生

奸心曹雄心瑜阴心董卓心心夺取汉江山

例中，“红面关”“黑面张”“白面子龙”参对，前二者各由三个汉字组成，后者则由四个汉字组成；“奸心曹”“雄心瑜”“阴心董卓”参对，前二者各由三个汉字组成，后者则由四个汉字组成。而“奸心曹雄心瑜阴心董卓”又和“红面关黑面张白面子龙”相对。

这样的对子还有一个特点，即上联与下联的参对部分，词性和结构都可以不同。例如：

若不回头，谁替你救苦救难；

如能转念，何须我大慈大悲。

联中“大慈大悲”对“救苦救难”。“救苦”和“救难”为动宾结构，而“大慈”和“大悲”为偏正结构，结构不同。

三绝诗书画

一官归去来

参对成分为“诗书画”和“归去来”，前者为并列名词，后者为并列动词，词性不同。又如：

亭边短短长长柳

渡上来来去去船

上例参对成分为“短短长长”和“来来去去”，前者为形容词组，后者为动词词组，词性不同。

其实，可将上面的例子分为三种类型：一是叠词对，上例中的“短短”对“长长”，“来来”对“去去”，然后“来来去去”对“短短长长”；二是自对，如上例前面的“诗”对“书”对“画”，“归”对“去”对“来”，然后“归去来”对“诗书画”；又如“南拳北腿”中的“北腿”对“南拳”，“长枪短剑”中的“短剑”对“长枪”之类；三是当句对，如再前面一些的“救苦”对“救难”，“大慈”对“大悲”。许多论者将这三类混为一谈，均以当句对称之，笔者则主张加以区分，仅视第三类为当句对，即本句的参对成分中有一字相同，且参对元素出现的位置相同；并且在律诗绝句中，参对成分的词性必须相同。

从这个意义上看，当句对其实是一种自对，参对成分至少由两个汉字构成，且本句中的参对成分的相应位置，必须有一字相同。例如，宋代黄庭坚在《呈道纯》（原题很长，笔者仅选用了最后三个字）诗中的第二联：“野水自添田水满，晴鸠却唤雨鸠归。”“田水”对“野水”，重复“水”字，“雨鸠”对“晴鸠”重复“鸠”字，两句中，“晴鸠”对“野水”，“雨鸠”对“田水”，且其他成分也一一相对。

综上所述，当句对，一方面本句中的参对成分相对，两联中的参对成分相对，其他成分也相对；参对成分多由两个汉字构成，但也由三个汉字构成的；本句中两参对成分之间，往往隔有其他成分，但也有不隔其他成分的。例如，杜甫《江村》中的“自去自来梁上燕，相亲相近水中鸥”、《人日二首》（其二）中的“此日此时人共得，一谈一笑俗相看”和《岳麓山道林二寺行》中的“一重一掩吾肺腑，山鸟山花吾友于”。这三个例子中，“自来”对“自去”，“相近”对“相亲”，而“相亲相近”又与“自去自来”相对，等等。另外，还有本句中有以两个字对三个字的，但如果从词的角度看，它们都是一个词，因而还是对等的。这样的例子，下面我们遇到时再适当阐释。

总之，当句对中，本句中的参对成分部分相同，部分互异，彼此相对，参对诗联的两个诗行皆然，对句中的参对成分与出句中的参对成分相对，两句中的其他成分也必须相对；本句中的参对成分中间可以间隔其他成分，也可以不间隔，以有间隔者为常见（为区别起见，笔者名之曰“相间对”与“相邻对”）；参对成分多以汉子为单位，但也有以词为单位参对的，但以字为单位参对的较为常见。

当句对小史

当句对究竟起于何时，目前尚少确论，但近体诗主要形成于唐代，鼎盛于唐代，人们讨论当句对总倾向于聚焦于唐代。钱锺书认为，当句对发端于杜甫，李商隐是其集大成者。所引均为七言诗，容易使人误认为当句对一般仅用于七言近体诗。然钱论并非确论。韩成武、贺严经过考证后认为，南梁诗人何逊的《咏风》中已经出现了当句对。何诗曰：“可闻不可见，能重复能轻。镜前飘落粉，琴上响余声。”这首诗的第一联的确用了当句对，然而却不是五言绝句，因而不在本文的讨论范围之内。晚于何逊的武则天也使用过当句对。

赠胡天师

高人叶高志，

山服往山家。

迢迢間风月，

去去隔烟霞。

碧岫窥玄洞，

玉灶炼丹砂。

今日星津上，

延首望灵槎。

武诗首联就用了当句对，但她的诗也不是近体诗。此外，比她稍晚的沈佺期也用过当句对。

喜赦

去岁投荒客，

今春肆眚归。

律通幽谷暖，

盆举太阳辉。

喜气迎冤气，

青衣报白衣。

还将合浦叶，

俱向洛城飞。

这是一首五言律诗，用了平水上平五微韵，首句不入韵，但句末应该用平声。笔者用现代检测工具检测了一下，首联上联第三个字“投”字应该为仄声字，尾联上联第三个字“合”字应该为平声。如没有这三个问题，就是非常完满的近体诗了。但含有当句对的颈联“喜气迎怨气，青衣报白衣”完全符合平仄要求，颔联与颈联也符合对仗要求，倾向于将其视为近体诗。将其视为五言律诗的另外一个原因是，沈佺期和宋之问齐名，活跃于“初唐四杰”之后盛唐诗人之前，对近体诗的形成与发展有过重要贡献。根据这个情况，可以认为，他那个时期，近体诗还没有完全成熟。如果我的观点能得到认可，沈佺期的“喜气迎怨气，青衣报白衣”可视为唐代近体诗中当句对的首例，出现在五言律诗之中，虽然是从前人古风中的当句对引入的。

钱锺书认为杜甫是使用当句对的开先河者，如仅限于讨论已经成熟的近体诗，应该说此言不罔，而且他所举的杜诗当句对的例子，都是成熟的近体诗。他所援引的李商隐的例子也是成熟的近体诗。

钱锺书引杜甫的三个当句对的例子，分别是《闻官军收河南河北》中的“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曲江对酒》中的“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和《白帝》中的“戎马不如归马逸，千家今有百家存”。“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既是当句对也是流水对。上联“巫峡”对“巴峡”，下联“洛阳”对“襄阳”，而两联之中，“巴峡”又与“襄阳”对，“巫峡”又与“洛阳”对，而且参对元素都是地名，非常工整，是工对。《曲江对酒》中的“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白帝》中的“戎马不如归马逸，千家今有百家存”也都是名词词组对名词词组，是当句对的佳例。

钱锺书认为李商隐是当句对的集大成者，也援引了三个例子：一是《杜工部蜀中离席》“座中醉客延醒客，江上晴云杂雨云”；二是《春日寄怀》“纵使有花兼有月，可堪无酒又无人”；三是《当句有对》“池光不定花光乱，日气初涵露气干”。钱锺书据《当句有对》这个诗题更认为“当句对”这个词应该是李商隐的专利。我从网上简单搜索了一下李商隐的诗作，虽然发现了不少单句使用当句对的情况，除了上述三例外，并没发现新的例子，也没有发现李商隐研究当句对方面的文章。由此看来，他说李商隐是当句对的集大成者，可能是过分看重了他的诗《当句有对》，全诗如下。

当句有对

密迩平阳接上兰，秦楼鸳瓦汉宫盘。池光不定花光乱，日气初涵露气干。

但觉游蜂饶舞蝶，岂知孤凤忆离鸾。三星自转三山远，紫府程遥碧落宽。

这首诗，题目虽为《当句有对》，内容并不是书写当句对的，也不是所有的诗句都含有当句对，只有颔联“池光不定花光乱，日气初涵露气干”是严格意义上的当句对，而颔联的“舞蝶”对“游蜂”、“离鸾”对“孤凤”，在笔者看来是自对。尾联上联“三星自转三山远”虽含有当句对，下联不含有与之相对应的成分。其《春日寄怀》也只有颔联是严格意义上的当句对。全诗如下。

春日寄怀

世间荣落重逡巡，我独丘园坐四春。纵使有花兼有月，可堪无酒又无人。

青袍似草年年定，白发如丝日日新。欲逐风波千万里，未知何路到龙津。

其《杜工部蜀中离席》也只有颈联为当句对。全诗如下。

杜工部蜀中离席

人生何处不离群？世路干戈惜暂分。雪岭未归天外使，松州犹驻殿前军。

座中醉客延醒客，江上晴云杂雨云。美酒成都堪送老，当垆仍是卓文君。

钱锺书所引李商隐三例均为七律，当句对均出现于颔颈二联，且均为相间对。而韩成武、贺严从杜诗中搜寻到了8个当句对诗例，分别是《曲江对酒》中的“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闻官军收河南河北》中的“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惠义寺园送辛员外》中的“朱樱此日垂朱實，郭外谁家负郭田”、《白帝》中的“戎马不如归马逸，千家今有百家存”、《进艇》中的“南京久客耕南亩，北望伤神坐北窗”、《江村》中的“自去自来梁上燕，相亲相近水中鸥”、《人日二首》（其二）中的“此日此时人共得，一谈一笑俗相看”和《岳麓山道林二寺行》中的“一重一掩吾肺腑，山鸟山花吾友于”。

8例之中，最后一例为七古，不在本文涵盖范围之内。其余七例，《曲江对酒》为七律，当句对出现在颔联中，相间对；《闻官军收河南河北》为七律，当句对出现在尾联，相间对，对仗十分工整；《惠义寺园送辛员外》为七绝，当句对出现在首联，相间对；《白帝》为七律，当句对出现在颈联，相间对；《进艇》为七律，当句对出现在首联，相间对；《江村》为七律，当句对出现在颔联，相邻对；《人日二首》（其二）为七律，当句对出现在首联，相邻对。

以上七例，六例为七律，一例为七绝；当句对三例出现在首联，两例出现在颔联，一例出现在颈联，另一例出现在尾联；五例为相间对，两例为相邻对。由此看来，杜甫倒是当句对的集大成者了。

唐代还有哪些文人使用过当句对，从电脑上检索比较困难，但阅读中却发现白居易有一首颇为典型的当句对。全诗如下。

寄韬光禅师

一山门作两山门，两寺原从一寺分。

东涧水流西涧水，南山云起北山云。

前台花发后台见，上界钟声下界闻。

遥想吾师行道处，天香桂子落纷纷。

用现代工具检测了一下，该诗采用平水十二文韵，首句不入韵。除了颈联上联第五个字“后”字不符合平仄要求外，其余的平仄非常完美。但“后”字处于一三五不论的位置，无伤大雅。这首诗的典型之处在于，除尾联外，其余三联均用了当句对。首联的当句对有些特别。“两山门”与“一山门”相对，“一寺”与“两寺”相对，当了无问题。“一山门”对“两寺”，“两山门”对“一寺”，似乎有点勉强。但如果将“山门”看作一个词，问题就圆满地解决了。剩下的问题则是，“作”字与“原从……分”难以为对。即便首联不算当句对，颔联与颈联都是当句对，在杜甫诗和李商隐诗中还没有先例。

综合上述各例，我们看到，当句对以有同有异为主要特征，参对成分可以相邻也可以相间，以相间为多。可以出现在绝句中，也可以出现在律诗中，出现在律诗中的更为常见。可以出现在五言中，也可以出现在七言中，出现在七言中的更为常见。可以出现在律诗中的任何一联，出现在颔联与颈联的更为常见。另外，律诗中的颔联与颈联可以皆为当句对。

其他

当句对，参对成分中有同有异，又重复而又不完全重复，由重复成分将参对成分衔接起来，由非重复成分显示区别，自然而然地形成比较，容易产生回环跌宕的效果。用于首联，既能起到点题又能起到引人入胜的作用，使全诗以凸显开篇。用于律诗的颔联或颈联，除了比较与凸显作用之外，能使对仗联产生变化，丰富对仗联的音律、节奏、结构与意义。如用于尾联，可与流水对相结合，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正因为如此，许多学习近体诗的人都自觉不自觉地运用当句对来提高诗作的品味。例如：

少华游春赞

——观罗少华先生游春三照有感

春色撩人杏出墙，少华潇洒石屏旁。

桃花怎让樱花闹，铁棒焉输木棒强。

这是一首绝句，第二联用了当句对。尽管如此，该诗的起承转合结构仍然十分明晰。第一句为起，用“红杏出墙”喻少华春游；第二句为承，一方面，承接第一句，另一方面，将诗引入正题；第三句为转，写少华的春游环境；第四句为合，写少华乘春游之机耍铁棒。

才别潘翁又入诗

——步韵和梁智华《杜鹃花》

（孤雁入群格）

谢过春红杜宇啼，映山柔火惹相思。

温馨蕊瓣温馨粉，婀娜仪容婀娜姿。

红杏出墙枝裸裸，踟蹰巡岭叶持持。

中原娇客西洋宠，才别潘翁又入诗。

这首诗的颔联使用了当句对，且与上文讨论的当句对有两点区别：一是相同部分为两个汉字。二是不同部分既有一个汉字的，也有两个汉字的。因此，也许不认为是当句对。其实，从词的角度看，是很完美的当句对。因为，温馨、蕊瓣、婀娜、仪容、粉、姿都可以看作词。因此可以看成是“温馨粉”对“温馨蕊瓣”，“婀娜姿”对“婀娜仪容”，而且是相邻对，且“婀娜仪容婀娜姿”对“温馨蕊瓣温馨粉”。又如：

端午

——学习徐际奇《端午节》有感

读罢离骚始索求，路遥水险几春秋！

楚王堕落秦王起，军舞喧腾妓舞休。

亡国阶囚哀丧国，无羞虏主怨蒙羞。

当初若纳忠良谏，祖业江山岂会收？

这首诗的颔联与颈联均为当句对，且颔联描写的是客观事实，此为写实；颈联用于发感慨，此为务虚。因此这是一个以虚对实的例子，完全符合律诗的规范写作要求。另外，“楚王堕落”和“军舞喧腾”为主谓结构，而与之相对的“亡国阶囚”和“无羞虏主”均为主从结构，符合律诗的结构变化要求。而“秦王起”和“妓舞休”的节律为2+1；而“哀丧国”和“怨蒙羞”的节律为1+2，节律不同，因而颔颈两联不构成合掌，符合律诗对仗的另一项要求。

老龙眼水库

九七街旁马路边，清泉一脉日生烟。

描荷彩笔描莲藕，撒网渔翁撒美篇。

游泳妞争游泳道，雎鸠鸟羡雎鸠仙。

探寻对仗新方法，枯索何如问管弦？

这首诗的颔联与颈联都使用了当句对，与前一首不同的是：一是不再是颔联写实，颈联写虚，而是颔联与颈联中各有虚实，“撒网渔翁撒美篇”和“雎鸠鸟羡雎鸠仙”务虚，其余的写实。因此，写实与务虚是分散的，不是集中的；二是“描莲藕”对“描荷”，“撒美篇”对“撒网”是以词相对而不是以字相对。同上一首一样，“游泳妞”“雎鸠鸟”和“描荷彩笔”“撒网渔翁”虽然都是偏正结构，但“游泳”与“雎鸠”都难以再切分，而“描荷”和“撒网”均为主谓结构。且“游泳妞”和“雎鸠鸟”为三个字，而“描红彩笔”和“撒网渔翁”为四个字，结构上有变化。另外，“描莲藕”“撒美篇”的节律为1+2，而“游泳道”“雎鸠仙”的节律为2+1，不构成合掌。

可见，律诗如使用了当句对，还应遵循颔联与颈联结构要有变化、节律上避免合掌的要求。当然，当句对如出现在首联或尾联，就不存在这些问题了。如出现在绝句中，也不存在这些问题，因为绝句没有颔联与颈联。

作者系北京吉利学院教授、安徽省文史研究馆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