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海豚该回家了

陈瑜

赤潮，人们也许不陌生。这几年，在港湾、近海等地方，人们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海水出现绿潮甚至白潮的现象。“目前人们还没掌握地球上海洋生物物种的精准数字，但不可否认的是，因为生物多样性下降而导致的生态灾害正在加剧，比如人们熟悉的赤潮以及因水母引起的白潮。”2019年6月8日是第十一个“世界海洋日”和第十二个“全国海洋宣传日”，谈及世界海洋日的主题“珍惜海洋资源，保护海洋生物多样性”，中科院海洋所李新正研究员说道：“很正常，也很及时，确实需要引起全社会的广泛关注。”

海洋生物多样性受到威胁

“那年春天的清晨，我正在伏案笔书，楼里一阵雀跃，‘快看！白海豚！’‘哇，有3头！’只见人们拉长了脖子往窗外看。”多年后，自然资源部第三海洋研究所（以下简称“海洋三所”）工作人员庄黄腾仍然难以忘怀与白海豚的首次也是唯一一次邂逅。白海豚属于鲸类的海豚科，与大熊猫、华南虎属同等级别的珍稀濒危物种。庄黄腾生活的城市地处厦门湾，白海豚曾终年可见。但20世纪90年代，在海洋三所研究员黄宗国的带领下，科研人员对厦门海域白海豚的数量进行大规模摸底调查。数据显示，该海域白海豚的数量缩减为仅60头左右。为深入了解我国白海豚的分布情况，2010年，海洋三所王先艳博士和同事辗转浙江、福建、广东、海南、广西等地，通过咨询渔民、目视观测、拍照、声学等手段，开展了我国首次比较全面的白海豚分布调查，基本勾勒出白海豚分布图。但王先艳估计，即使在种群最多的珠江口海域，白海豚的数量也仅为2500头左右。白海豚的故事并非个案。“我国许多海洋生物处于濒危状态，甚至带鱼都有可能变成濒危物种。按照1988年的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名录，2006年评估结果中有400多种濒危动物，如今数量已有明显增加。除了一些食物链顶端的生物以外，大多数生物都临近灭绝，如大黄鱼、小黄鱼等，情况不容乐观。”从事海洋生物多样性保护与濒危水生野生动植物保护及管理研究的山东大学（威海）海洋学院副教授王亚民表示。目前属于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的海洋动物包括儒艮、中华白海豚、中华鲟、红珊瑚和黄岛长吻虫5种，其中儒艮和黄岛长吻虫几乎绝迹，所以真正有保护價值的国家一级保护物种仅剩下3种。此外，我国珊瑚礁破坏率高达80%，我国南海海域内破坏程度最为严重。

人类活动影响海洋生物多样性

作为近岸河口地区生活的物种，中华白海豚的分布水深一般不超过25米，5—25米水深的河口海域是它们最喜欢的生活环境。遗憾的是，该区域与人类活动高度叠加。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填海围垦、港口航道、海底隧道爆破……近岸河口地区的涉海工程，已永久侵占了厦门湾120平方公里的白海豚栖息地。噪音、污染让白海豚逐渐失去“安全感”，变得警惕、闪躲。各种海洋开发活动和航运船舶，在一定程度上挤占了白海豚的生存空间，这被认为是导致白海豚数量骤

减的主要原因之一。在野外调查时，王先艳发现，有的海豚个体背鳍被螺旋桨打掉了，有的上颚或者下颚被打掉了，有的周身伤痕累累。“人类活动、气候变化，是影响海洋生物多样性的两大原因。”李新正分析，近海的开发区建设、海洋工程、过度捕捞等人类活动，导致海洋生态变化，引起海洋生物资源衰退等问题。被列入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的多鳃孔舌形虫和黄岛长吻虫主要分布在胶州湾及其附近海域。根据过去的调查资料显示，这两个物种在20世纪80年代以前尚能较易采到。但近20多年，这两种动物已很难见到。“2018年我们十几个人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在原来有记录的栖息地找了一圈，才找到一只黄岛长吻虫，资源状况岌岌可危。”李新正总结，那些只生活在某个特殊环境、恰巧该区域经济又特别发达的海洋生物物种的数量缩减最快。王亚民特别提到捕捞对海洋生物多样性的影响：“我国是捕捞大国，渔船为世界之最，捕捞量比其他国家明显超出一个数量级。”由于捕捞强度太大，大黄鱼、小黄鱼等曾经非常常见的重要经济鱼类，即海洋中具有重要开发利用价值的鱼纲动物，如今均已成为濒危鱼类。目前资料表明，我国渔业资源正在衰退，许多鱼类的体长、体重都在减少，处于高危险的境地。

保护海洋生物多样性需多方发力

2011年，全国首个中华白海豚救护繁育基地在厦门成立。“要保护白海豚，关键是加强对栖息地的保护，特别是要加强涉海工程对白海豚及其栖息地的影响评价。”王先艳说道，目前自己正在开展的一项工作，是以现有的海洋资源和生态环境条件为基础，根据厦门湾现有的渔业资源及空间分布，开展厦门湾白海豚承载力调查，并通过微塑料、重金属、有机污染物等监测，全面评估白海豚及其栖息地环境的健康状况，为保护白海豚提供基础数据资料。从2009年开始，海洋三所联合厦门市海洋与渔业局等单位，通过调查跟踪，建立起了厦门湾中华白海豚个体识别数据库。“好比每个人有不同的体征，我们根据白海豚个体的斑点、背鳍、疤痕等自然特征信息以及对其行为的长期跟踪观察，先后将62头白海豚个体的基本特征、年龄段、活动范围等信息采集入库。”王先艳说，通过该数据库，可以估算该海域白海豚的种群数量、社群关系、核心栖息地及个体活动范围等信息，从而为保护提供依据。

更多保护行动正在展开。王亚民说道，目前我国与国际合作，采取了许多措施，包括制定国家保护动物名录、制定休渔与减船制度、建立各种保护区和保护站、制止非法贸易、救助和人工孵化等，发起了中华鲟保护行动、长江江豚保护行动、斑海豹保护行动计划、海龟保护国家行动计划等，同时成立了许多联盟以保护海洋哺乳动物、鲸豚类动物等。保护区被认为是对处于濒危状态的海洋生物的最好保护。但在李新正看来，要落实还是很难。“由于海上的特殊环境，比如珊瑚礁保护区，要运行维护很有难度。再比如，有些沿海经济发达地区的发展空间受限，设立保护区与向海要地发生了冲突。”李新正说，生物多样性包括3个层面：物种多样性、遗传多样性、生态系统多样性，其中最重要的是物种多样性，因为物种既是遗传多样性的载体，又是生态系统多样性的组成部分。“我们应该首先进行全面的物种多样性调查，掌握我国海洋生物的资源状况，这是最基础的工作。但目前以分子生物学为主要研究方法的遗传多样性研究更容易得到支持。”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开展过两次大的海洋调查和无数次地区性海洋生物调查，迄今已记录的我国海域的海洋生物有近3万种，但实际的海洋生物物种数量和资源状况远没有调查清楚。他呼吁，未来能对海洋物种多样性这一基础性研究给予更多的倾斜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