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承佳的“雨”

读康承佳的诗，莫名的就有一种感动，一种伤怀。她的诗，以清新质朴的语言向我们传达着一种年轻人对于生命的清新的言说之风，一种对生命有所经历、对人生有所感悟的某种沧桑。读着诗，我们就能不知不觉地被引入诗所创造的意境中，感受着夜晚的雨水、飞扬的樱花、往事的风……

在《那些被夜晚伤害的人》组诗中，我不仅能读到她的温婉，她的忧伤，还有她在经历后，在时光中留下的淡淡的沧桑。在这组组诗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康承佳的“雨”。

在《写给母亲》一诗中，“雨”可以说是这首诗的脉络，是这首诗情感的载体。从“因为一场雨，武汉和重庆，得以靠得更近一些”、“我和你，似乎简化成一次寒潮南下的距离”、“一场雨从长沙直捣武汉”可以看出在写这首诗时，正值寒潮南下，一场同样的雨下在“我”和母亲所在的两地，“我”借着“雨”，仿佛到达了母亲的所在，向母亲传递出对她的思念，颇有些“千里共婵娟”的意趣。但是“婵娟”能表达美好的祝愿，诗人的“雨”却勾起如丝般绵长的忧伤。

“我没有打伞，收起雨渍，给你写了长长的信。”

“我没有打伞”，不想用伞阻隔“雨”，这下在两地，带着母亲气息的“雨”，不愿放弃与母亲你更近的距离。我“收起雨渍”，收起散漫的对于母亲的思念，收起雨水中母亲的气息，将这些付诸笔端，“写了长长的信”。

“告诉你，此去不是归乡，你身体的部分，以及全部，仍在十月里流亡。”

都说“孩子都是从母亲身上掉下的肉”，“我”是母亲你身体的部分，“我”在外地求学，却依旧离你遥远，心无所依，流亡在十月的雨里。而母亲你在家乡，是否也在借着雨水，思念着“我”？心无安稳处，在哪亦是流亡。

一如古人，“乡梦渐生灯影外，客愁多在雨声中”。风雨潇潇的夜，往往最能勾起羁旅在外之人的漂泊孤独之愁。

“妈妈，这个夜晚除了雨声，再没有其他声响。”

“我”所有的思绪，所有的情感都放在了“雨声”，放在了母亲的身上，吝啬到没有一丝一毫分给外物。在这个夜晚，“我”思念着母亲，想着从小到大和母亲的相处，将那些关于母亲的记忆碎片重新擦拭，“和丢失的月亮一起呆呆地读你”。

“妈妈，其实我早已知道，落在我一生的雨，都湿在了你的身上。”

这里的“雨”，不再是具体的雨水，而是抽象的，象征了苦难，生活对人的摧残。妈妈永远是孩子温暖的港湾，是孩子的保护伞。母亲替“我”挡下了生活的压力，让“我”快乐地安全地长大，而自己却在生活的摧残下，饱经风霜与苦难。照应前文的“我没有打伞”，是不是还可以读出一层“我”明白母亲会为孩子遮风挡雨，所以与所畏惧，不惧风雨的意味？

在整首《写给母亲》的诗里，“雨”承载了“我”对于母亲的思念，孤身在外的飘零孤独，还有对母亲深深的感激与爱。

康承佳的“雨”是忧伤的。在《清明》中，有一句关于“雨”的句子。“想去看静止在雨中的火车，看它，在清明里更忧伤的样子――”。这一句有三重忧伤意象的叠加，令人悲上加悲。“清明”本身就是一个忧伤的思念的日子，而“火车”在“雨”中静止，等待着将人带向远方。“火车”或是让人直面分离，或是勾起人们曾经分离时的场景，都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悲伤。“雨”作为一个气象意象，自古就有引人愁思的作用，不禁使人联想，是否是思念过于厚重，才使愁思化雨飘洒在清明离别的火车上。

此外，康承佳的“雨”还出现在《水的假象式》一诗中。这首诗，以一句“我总是试图，借助一杯水去解释生活”，总起全诗，所有的语言，我都认为是诗人用“一杯水”解释生活的感悟。

“那里，一定藏着一场雨”。

一杯水中，藏着一场雨。“雨”的本质还是水，只是与“一杯水”表现形态不同罢了，一杯水同样也能化身成雨。这里的“一杯水”可以解释为我们的生活，所以这里的“雨”，联系《写给母亲》一诗可以理解为生活中的苦难、生活中悲伤的事情等等，或是从雨的实际，理解为一场由身到心的洗涤，或是……总之“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认为这是随读者理解的。

“从屋檐滑落，那声音，来自一种古老的感动。来自，一场雨对土地的固执与深情。”

“水滴”或是“雨滴”從屋檐滑落，这是一个简单而富有动态的画面。滑落的雨滴落进土里，滋润着大地，孕育着生机。这是“雨对土地的固执与深情”。“雨”来自大地上的“水”，回归大地是它的固执，回报大地是它的深情。就像叶落归根，狐死首丘，人也是“水”，离家学习，丰盈自己化身成“雨”，但终将会固执地回到家乡，成雨滴落下，回报家乡，这也是一种深情，对于家乡的深情。

“我们都来自雨里，终会回到雨中，全身湿透”。

在这里，“雨”是我们的出发之处，亦是我们的回归之地。这里的“雨”就是我们生活的苦难。我们离不开生活，创作离不开生活。生活的苦难使我们奋发向上，丰盈自己，但是我们最终还是会回到生活苦难之中去，留下的是“全身湿透”，是生活对我们的历练，满身的风霜。

“于是懂得，衰老和时间，有时承载着，同样一个意义，即使，永恒的热烈从来不以持续作为表达，可是雨还是会一直下”。

对于我们，时间就意味着衰老，永恒只存在于刹那，但“雨”会一直伴随着我们。“雨”意味着生活的苦难，它从不离去，锤炼着我们，不随时间而改变。

就像《姑娘，当你远看人群时》中，“当你远看人群时，眸子里藏着，一场雨水西倾”。“雨水”象征着生活对人的磨练，世事留下的沧桑。

康承佳的“雨”意义丰富，能看出她对于这个意象的喜爱。就像其母在她幼时教她从水中观察生活，她善于从“雨”中品味生活。“雨”对她来说，应该是一种情怀。

作者简介：李敏艳（1996——）、女、汉族、浙江省杭州市、大学在读、湖州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师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