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者

王长征

凉风将疲惫的面庞吹得干涩，他捋了捋凌乱的头发。

即将燃尽的烟屁股发出如丝的叹息，安静地等待遭人遗弃。

路上少有行人，只有醉汉嚷着光明，路边灯火晦暗、模糊，目光无法抵达远方。

他摇晃着脑袋，希求清醒地看着这个世界。然而，除了沉重，仍一无所知。

似乎有火车呼啸而过，载着思念朝暮色中的村庄驶去，他将月亮看成村中的古井。

夜凉如水。

星星冷眼相看。

脸洗了又洗，抖擞抖擞精神，随身携带的方言有些温暖，那是他与家乡唯一的联系。

冷漠的夜空下，他走成固执的黑点，身躯弱小而又单薄。

如果天亮，就立即回家，这是他在心里一遍遍畅想过的细语。

长假往往是亲人团聚的日子，他无家可归，茕茕孑立。

启明星在遥远的天际闪烁。

他孤独地睡在自己的“跫音”里，等待寂寞敲击窗户。

不远处的教堂，祈祷的钟声骤然响起：他隐隐约约听到母亲的呼唤，不由自主地披了件干净的衬衫，向门外走去。

城市之树

每天与许多树擦肩而过，它们坚守脚下的土地，雕塑一般挺立着，撑起片片蓝天。

在一些古城，人们很少看到年轻的树，很多场合是古树的天下。

这些参天古树，初来繁华的都市，个个风华正茂，青葱着岁月，原本恋着故土，一朝身不由己，被人从很远很远的山区，通过车载船运，来到这钢筋水泥铸就的城市。

这里，很多人都是它的同乡。

它们不会想起自己来了多久，甚至会忘记自己的故乡，连自己青涩时的样子都模糊不清。

城市啊，城市！你与时代同行，行色匆匆，让人不由加快了脚步。何曾有人优哉游哉作冷静的思考呢？

艰难的呼吸，浑浊的空气，最后连思想也被这种快节奏的生活，包裹得严严实实，如雕塑一般麻木不仁。

经常有老树枯死，也有新树运来。

每天有人匆匆离开，也有人悄然而至。

就像宿命一样，无论是返回故园，还是浪迹天涯，最终的结局，谁也无法摆脱。

深秋的夜晚，璀璨的灯光洒满城市的角角落落，风不知疲倦地逐光而去，往人多的地方飛奔。

城市之树恹恹欲睡，机械地摇晃着脑袋，似乎在哼着乡间的歌谣。

马路上，偶尔有几个醉酒者，扶着落在树干上自己的影子伤心不已，哭累了就靠着树干酣然人梦。

——每当这时，树定然会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尽管自己也很想大醉一场，但它们还是清醒地伸出手掌，用日渐萎缩的臂膀，趁着月光的流泻，将这些漂泊的游子轻轻揽在怀中。

如同轻抚温热的土地，掬起滋润的潭水和明丽的阳光。

仰望夜空

城市的喧嚣渐渐平息。

夜的黑幕透出几点细碎的星光，她的温柔，像安静的花朵。

星子，是我家乡的歌谣，影影绰绰，披上模糊的纱。

远离大地的种子在贫瘠的天空播下，根基不稳，风吹一吹，就会飘摇。

夜空常常令我想起家乡的亲人，那样遥远，却又亲切万分。

头顶的思想飞驰，忘却人间悲欢离合，偶尔会有白色的火焰在天上挂着，努力地在四周黑色潮水中挣扎。

故乡的虫鸣伴着细小的呼吸，点缀漂泊的日子。

灵魂轻盈如水，浮着无可奈何的人生。

整夜整夜的孤独，顺着北斗的指引，向南蔓延。

最终，我将沉沉睡去，清晨的光亮在梦中，给我坚持下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