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抵押贷 野蛮生长的“坑蒙”江湖

陈邓新

神州系的瑞幸咖啡风头正劲、不断扩大边界，无形中掩盖了同系兄弟神州优车的窘境。

日前，神州优车发布了2019年中报，中报显示神州优车实现营收19.19亿元同比下降48.98%，净利润为-6.52亿元同比下降550.28%。营业收入几乎被腰斩，净利润由盈转亏。

公司业绩遭遇滑铁卢的一个重要因素是：“出于公司业务布局的长远利益考虑，公司于本报告期内主动控制车闪贷业务增长规模，并加大风险管控力度，使得报告期内车闪贷业务收入比上年同期有所减少。”

为何要主动控制车闪贷业务增长规模，锌刻度调查发现，或许与不少消费者投诉神州车闪贷涉嫌“偷车”“砍头息”有关。

当然，被消费者大量控诉的并非神州车闪贷一家，汽车抵押贷款行业普遍存在“砍头息”，用融资租赁合同作为贷款合同，消费者在信息不对称情形下容易被误导。

野蛮生长的汽车抵押贷款行业，可谓乱象丛生。

“不押车，放款快，有车就能贷，抵押车也可贷。”家住中山的李围易（化名）就是看到这条宣传语，才决定向神州车闪贷佛山分公司做汽车抵押贷款。

不过，在还款过程中出现争议，李围易发现神州车闪贷未通过法律手段、也未提前通知，“偷偷”开走了李先生的汽车。

“向新浪黑猫平台举报后，车子才还我，利息也减免7000元。”李围易告诉锌刻度记者，“明明是汽车抵押贷款合同，却哄骗贷款人签订融资租赁合同。”

一名商业银行信贷部资深人士告诉锌刻度，这两个合同差别巨大，不能混为一谈：“抵押贷款，汽车所有权依然在用户手中，而融资租赁，汽车所有权归出借方所有，直到还清欠款。相对而言，融资租赁合同更能保障出借方的利益。”

换而言之，通过融资租赁方式进行抵押贷款，在还款期限中出现了争议，譬如未及时交费等，那么神州车闪贷就有权将汽车收走。

对此，李围易也有异议：“签合同时，虽然销售员告知为融资租赁合同，但宣称融资租赁合同与抵押贷款合同效果是一样的，于是稀里糊涂就签了，自己并不清楚这两个合同之间的区别。”

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律师向锌刻度记者表示：“由于信息的不对称，消费者签署融资租赁合同后，很难维护自身利益，如果走法律渠道，往往神州车闪贷获胜，除非消费者收集了神州车闪贷工作人员存在误导欺诈的证据。”

2019年2月28日福建省高级人民法院在新闻发布会上透露，去年至今，平潭法院共受理涉及神州车闪贷公司系列案件668件，标的额达1.23亿元。

锌刻度记者查阅相关资料，发现神州车闪贷的确以胜诉为主。

据多名投诉的消费者反映，李围易的遭遇并非个案，而是一种普遍现象，不过他们并没有录音或录像保留证据，因此面对神州车闪贷时底气并不足，愿意协商解决问题。

致电官方客服，锌刻度记者得知逾期不还款公司的确会收车，但强调的是抵押贷款合同，而不是融资租赁合同。

继续调查发现，不仅仅是神州车闪贷，易鑫车贷等汽车抵押贷款平台，都采取的是融资租赁模式，已成为行业的“标配”。

一名小额贷款公司资深客户经理向锌刻度记者表示，银行愿意为新车提供贷款，而不会给二手车提供贷款，至于汽车抵押贷款仅有平安银行等少数银行承接，于是融资租赁找到了用武之地。

此外，融资租赁可降低二手车首付，承租人先获得汽车使用权，待分期全部完成，继而获得汽车所有权。这块业务，小额贷款也在做，但融资租赁的权限相对更广，可快捷地合法收车，因此优信二手车、弹个车、趣店、神州车闪贷、易鑫车贷等平台都采用融资租赁模式。

锌刻度曾经报道过弹个车，1成首付即可买车。

弹个车在每一辆售出车辆中都安装了GPS，当用户出现逾期、违约等行为时，弹个车就会通过GPS寻找到车辆，并且将其拖走，依仗的就是融资租赁：“拿回自己的东西，怎么能叫偷呢？”

一名汽车抵押贷款平台销售坦承：“主动问会告知融资租赁的特殊性，不问就过了，收车是一个很敏感的点，用户未必想得通，毕竟承诺的不押车嘛。”

锌刻度记者下载了神州车闪贷APP，在“车闪贷指南”中的“常见问题”“放款与还款”中，没有提及消费者普遍关心的融资租赁权限问题、出现争议官方有权收车等类似的问题。

难怪，当消费者与平台出现矛盾时，往往有吃亏上当的感觉，于是频频在网上投诉此类公司涉嫌“套路贷”“偷车”“抢车”等，导致双方关系比较紧张。

艾媒发布的《2019年中国汽车融资租赁行业研究报告》显示，2018年汽车融资租赁市场规模约为2255亿元，预计未来三年的复合增速为20%左右。

当前行业的乱象，不利于行业健康发展，已引起监管部门的注意。

《经济参考报》报道，深圳、上海、北京等多地金融监管局正铺开对辖区融资租赁公司的现场检查：“将引导融资租赁公司回归本源，立足主业，同时扶优限劣、推进行业洗牌、减量增质发展，有利于监管治理金融乱象，促进行业健康可持续发展。”

金融城CEO吴雨珊认为需要完善相关法规，才能构建一个互信的消费环境：“相关法规的出台将为汽车融资租赁行业设定发展的轨道，有助于整个行业稳健发展，行稳致远。”

除了融资租赁，“砍头息”是汽车抵押贷款行业另外一个投诉重灾区，主流平台无一幸免。放贷时，先从本金里面扣除一部分钱，这部分钱称为“砍头息”。

李围易为锌刻度记者算了一笔账：贷款合同为3万元，2019年1月8日放款21600元，再扣除GPS安装、服务费等3516元后，实际到手仅为18084元，“砍头息”为11916元。

按照协议，李围易每月15日还款1340元，一共要还24期，合计需还款32160元，那么实际利率相当于年利率23.46%。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民间借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民间借贷约定年利率不超过24%（月利率2%）就受法律保护，神州车闪贷恰好卡点。

2017年12月1日，央行和银监会联合发布《关于规范整頓“现金贷”业务的通知》，明确“禁止从借贷本金中先行扣除利息、手续费、管理费、保证金以及设定高额逾期利息、滞纳金、罚息等。”

汽车抵押贷款市场要想良性发展，就一定要规范化运营，失去消费者信任的市场是不稳定的，杀鸡取卵非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