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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 风从塬上吹过

2019-09-10陈汉春

农家参谋 2019年4期
关键词:羊倌黄牛山坡

陈汉春

四月的家乡,瘦骨嶙峋,裸露的土地是松弛的皮肉,干涸的沙溝是枯竭的血管。马路上也有零星的人,提着包裹,一拨人又要出门打工。送别的是年老的父母、蹒跚的孩子,年轻夫妻抛家舍子要去往不知前景如何的远方。男人习惯了这种候鸟般的远行,嘴里叼着烟卷,满脸疲累与迷茫。女人眉眼低垂,重重心事都裹在紧实的头巾中,嗫嚅的嘴唇,是对老人、孩子一遍遍殷切的叮嘱。

村子里有彩钢砌成的羊圈,但没有羊群。羊吃草吃料,长肉长膘,价格却一直水瘦山寒,丰润不起来。年轻人唯一留下来的梦想就这样被锋利地击碎。前些年,还有人信心满满地养羊、养牛,牛是黄牛,整个夏天赶到松树山,主人十天半月才去山里转转,只要黄牛的数量没有减少,就放心地回家,除草、沤肥、忙活生计。黄牛从小南泥沟转到大南泥沟,不用担心狼的袭扰,逐水草,随处卧息。深秋时节从山里赶回来,就在收割完的庄稼地里四处觅食,不用担负套犁拉辕的农活,日子过得自由自在。村里也有几群羊,张家的羊,王家的羊,男羊倌儿,女羊倌儿。羊群每天迎着晨曦上山,日暮时分,披着霞光,在涝坝里饮水,满村子都是“咩咩”的叫声。

也仅仅十来年的工夫,山还是那些山,水还是汩汩流淌的清泉,牛倌儿、羊倌儿腿脚却老了。山里人粗放式的养殖,抵不过企业精细化的模式,加上原先随意放牧的山林,变成了水源涵养林,被保护了起来,作为村庄田园牧歌元素的牛群羊群,渐渐沦为“濒危物种”。日之夕矣,牛羊下山的乡村风景,变成了衰草离坡的残照。

你听过仅一户人家的村庄吗?就是我们的邻村。向西翻过一座山,原先是一个大大的村庄,南边的叫上夹沟,北面的叫下夹沟。白家、郭家、陈家,说起这三个姓,周边的人首先想到的是夹沟。这是一个由三个大姓支撑着的村庄,现在仅有一户人家。搬家的走了一家,留下一只猫;又走了一家,留下一只狗……白天,一群狗,在村庄的颓壁残垣里寻找一点可用来充饥的食物,一群猫,眯着眼睛蹲在墙头怀想昔日人声鼎沸的好时光。

站在四月的山坡上,各种复杂的情绪让人百感交集。是因为我的祖辈曾在这里播撒过辛劳的汗水,还是看到喧闹的村庄一天天变得苍老无比?好像什么都是,又好像什么都不是。我在追问自己,但感觉我一人担负不起逃离的责任,许许多多的年轻人都选择逃离和舍弃,一个人烟阜盛的村庄,就这样失掉了营养,委顿萧条。

几只红嘴鸦,扑闪着翅膀从山坡飞过,“嘎——嘎——”的叫声嘹亮而高亢。想不到这种久未谋面的鸟儿,居然还生活茌这片土地上。它在崖边做窠,在地埂上吃虫,和村庄为邻,与人平安相处,竟从来不生活在旷郊野外。天地有眷顾,留下了这黑羽红嘴的鸟儿在村庄留守。

村里的老人说,过了谷雨,播过种子的土地又是一茬庄稼,村里的人是少了点,但想家的人会越来越多。听着这般温情的话语,我的脚步轻盈了许多,因为我看到,在四月春寒料峭的风中,山坡上有星星点点的牵牛花已经展开了新叶。几场春雪,几场春雨,我的村庄又是一个碧绿的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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