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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命锁

2019-09-10段吉雄

派出所工作 2019年5期
关键词:胡军宾馆毛巾

段吉雄

小岳接到了一个让他觉得十分离奇的警情。同事们都觉得太荒唐,但报案人非常固执,就把他带到了刑侦中队值班室。

报案人是一个头发花白,眼睛有点浮肿,青铜色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的农村老汉,他叫方老八,家住浪溪镇西山村,手上紧紧攥着一把大拇指大小的长命锁,口中喃喃自语。

这是我女儿的东西,她被人给害了。

小岳拿过来一看,纯银饰物,造型别致,镂空工艺,惟妙惟肖,就连里面那黄色的锁芯都看得清清楚楚。锁的浑身上下被磨得光滑如玉,泛着晶莹的光芒。

这东西有些年代了吧。

是她妈妈家祖传下来的,我敢说在我们村没有第二个。方老八语气铿锵,但里面有些颤抖。

这绝对是我女儿的,别人没有这个东西。我女儿叫方玉华,高中毕业之后一直在外面打工。上半年回来过,后来又去深圳打工了。临走的时候,她跟我们吵了一架,说再也不回来了,之后,电话就再也打不通了。

前两天,我到镇上去卖玉米。拉着车子正在路上走,突然起风了,而且还是很大的风,把路两旁的那些纸、塑料袋都刮起来了。我就把车子停下来,坐在一个背风处等风过去后再走。刚坐下,感到手下有个东西硌到我了,扒拉开一看,发现了这个长命锁。

我求求你们去调查一下,这些天晚上我老是梦到她,哭着对我说找不到回家的路。

这个事听起来有些荒唐,仅凭一个长命锁和梦就来报警,小岳他们甚至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精神有问题。后来经过侧面打听和查询,发现方老八很正常,平时老实巴交,不善言辞。

遇上这么个人他也没办法。群众有难,公安机关理所当然要给予解决。但方老八的这个“难题”还真是把他给难住了。小岳马上按照方老八提供的女儿电话号码打了过去,发现手机已经停机。给方玉华打工所在地公安机关联系后,找到她之前的公司,对方称她上半年请假后一直没有返回,现在已被公司除名。

小岳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方老八,心里也莫名地紧张起来。他又在公安内网上查询了方玉华的轨迹,根本就没发现她下半年的活动情况。这就奇怪了。按道理,现在这社会,出门坐车、住宾馆、上网,哪一样都少不了身份证,但这方玉华硬是半年没有一点踪影。这难道是进了黑厂,还是真像方老八说的遇难了?

在寻找未果之后,为了安抚方老八,小岳帮他分析有可能进入传销之类的组织,被对方控制住了,他们来想办法寻找。同时,采集了他的血迹,将方玉华输入了全国失踪人口库里,扩大寻找范围。

送走了方老八,小岳驾车来到了他说的位置。这是一条省级道路,一边靠山,另外一边是荒芜的河道。小岳决定下河道里看个究竟。荆棘挡路,茅草横生,他一边走一边沿路查看那些丢在河道两边的东西。冬季枯水期,河道裸露的石头张牙舞爪,孤苦伶仃地横亘在河床上,那些趁机长出来的草木披头散发,一副愁容。這一带远离村庄,平时没有人走,所以只要有一个像点样的物品都会特别显眼。

一条毛巾挂在干枯的树枝上,招魂幡一样迎风摆动,小岳踩着石头把它摘了下来。这原本是一条纯白色的毛巾,经过风霜的腐蚀和灰尘的侵蚀已经变成了褐色。为什么小岳会对这条毛巾感兴趣呢?主要是因为它不是普通人家里用的东西,一看都知道是宾馆专用的毛巾。果然,掸去了上面的灰尘,在它的一角上有一个logo,只不过这个原本是红色的标志被腐蚀得看不大清楚了。仔细辨认了半天,小岳才认出“兴业宾馆”四个字来。这是县城里的一家三星级宾馆,可能是谁把毛巾带出来后丢在了这里。然而,只走了几步路,他就觉得有点问题,因为他又看到了两个打碎的茶杯,一个纸手提袋和一双一次性拖鞋。仔细查看后,这些东西的上面都印有“兴业宾馆”的logo,而在那双拖鞋上面,他还发现了深色的印渍,根据多年的工作经验,他认为那是血渍,但是,都已经淡得快看不到了。

小岳的心里突然紧张起来,他觉得方老八的预感有点灵验了。看着手里的东西,他打电话回局里,叫来增援人员,随行的还有法医。

现场分析之后,小岳把人员全部撒开,顺着河道的两边寻找,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然而,事情偏偏就是这么邪门,他们找了一个多小时,除了这些东西,再也没有其他发现,一片纸也没有。

小岳皱起了眉头,抬头望着那深邃而杂乱的河道,他想尽力朝上游眺去,但怎么都看不到尽头。

河道,上游。小岳一拍脑袋,挥了挥手。

到下游去找。

两公里外的河床上,一个帆布袋子孤独地矗立在中央,和周边的黑石头相依而傍,远处分辨不清究竟,只有到跟前才能发现端倪。小岳看着这个帆布袋子,心里怦怦直跳,一直祈祷着那种场面不要出现。法医解开了袋子口,里面冲出一股恶臭,黄色的胶带把里面的东西裹得严严实实,而胶带里面还有好几层塑料薄膜。就在法医把外面的帆布袋子由上而下剪开的瞬间,一只手臂率先垂了下来。

小岳的心里咯噔一下,沉入了谷底。最害怕的事情看来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尸体从层层裹缠的胶带和塑料中解放出来,平着放下时已经恢复不了原状,但通过服饰和头发能明显判断是一名年轻的女性,衣着还是夏天的打扮,尽管已经腐烂,但依然能从脖子上看出一道明显的创口。

尸体被运回殡仪馆,小岳挣扎了很久,决定还是通知方老八来辨认一下。他希望不是。然而,当方老八踏进那道门,只看到那白布一角裸露的裙子角,就失声痛哭起来。小岳不忍听到那凄厉的哭声,迅疾离去。一路上,他的牙齿在不停地上下打架。

不抓到这个畜生决不罢休!

侦查工作分两路进行。一路调出方玉华的手机通话记录,查找最后的联系人;另一路以白毛巾为突破口,去兴业宾馆查找线索。小岳在部署任务时,看到手下的兄弟们一个个精神都很消沉,知道大家心里都很难受。他没有再说其他的话。当天晚上,刑侦大队的楼上灯火通明。

天明的时候,有结果了。方玉华最后通话只有两个,除了她家的电话,就是和一个深圳的电话号码有过通话记录。而目前,那个电话已经停机打不通了。经过分析,查出该机主叫胡军。

在宾馆侦查的一路也有了回音。老板回忆,半年前曾有一个住宿的客人不辞而别,顺便把宾馆里的一些东西也拿走了。最为奇怪的是,此人来的时候没有大箱子,但走的时候拖了个巨大的旅行袋。这些,都是事后老板从监控里发现的。因为怕影响生意,所以,他也没有报警。事情过去半年了,监控保存期早已过去,所幸还有住宿登记单。通过一番查找,发现当时登记住宿的正是深圳市龙岗镇男子胡军。

两条线索同时指向胡军,此人的嫌疑陡然上升。

小岳立即带领两名民警兵发深圳,在当地公安机关的配合下,找到了胡军所在的公司。在一个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他们把胡军按在了桌子上。

你们是湖北的?胡军有点吃惊,随后又平静下来,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面对小岳,胡军承认方玉华确实是他杀的。

胡军是这家公司的中层干部。两年前,方玉华才进入这家公司时,他就被她清纯的气质所吸引,之后开始了猛烈的爱情攻击。风流倜傥的外表,娴熟的业务能力,还有着不菲的收入,方玉华很快就被俘虏。交往一段时间后,她才知道胡军原来有家室,而且还有一个孩子。于是,她动摇了。但她的一举一动怎能逃得脱胡军的眼睛,于是糖衣炮弹的攻击,小恩小惠的伺候,方玉华心理天平又偏移了。

這一次,方玉华带着胡军准备回家向父母摊牌。她让胡军先在县城住下,自己先回去,等协调好了再让他去。哪知,她话才刚说了一半,方老八就暴跳如雷,若不是母亲拦着,他非要狠狠地揍这叛逆的丫头。方玉华哭着离开了家。

一路上,她心里的委屈在家乡那一景一物的熏染下已慢慢化解了,她想了父亲的驼背,母亲的白发,还有年幼弟弟企盼的眼神,心里万般的不舍。她思考再三,决定还是留下来照顾父亲。在宾馆里,当她把自己的决定告诉胡军后,满腔热情的他被打击得有点蒙,心里恨恨的,但他还是笑着对她说,尊重她的决定。回过头,便拿着破碎的瓶子扎进了她的脖子。

而她,从镜子里看到喷薄而出的血渍染红了那张恶魔般的脸时,心里只有无尽的后悔,她紧紧抓住脖子上的长命锁,最后的念头里还是父亲的驼背和母亲的白发。

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胡军租车把方玉华丢到了郊区的荒野里。但是,随后的一场暴雨,把这个袋子又冲回了她的老家。

而那个长命锁,怎么能从层层包裹的袋子里掉出来而最终被方老八发现,始终谁都无法解释。也许,方玉华的魂灵从来也就没有离开过。而那个罪恶的魔鬼,自始至终也没有把她带走。

案子破了,小岳却告诉方老八,他女儿是在外出时遇到了抢劫的坏人而被害的,坏人在另外一起案件中早已伏法。

他不忍在方老八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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