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十万八千里（组诗）

莫愁

水向下，只求低处的安稳

而路拐弯，是看到了更美的远方

蓝天哭泣时，大地获得了喘息

一些裂缝在愈合

众多的种子冲出了禁锢

要相信，我们瞳孔储藏的能量

夜晚会凝聚成天上的星星

你叹一声，它们就眨一下眼睛

必要时，流星会翻过栅栏，替你下坠

你是幸运的，身披岁月的防弹衣

看迟暮的晚霞，笑由心生

前路

有不曾抵达的神秘

有亘古的光斜穿夕阳

枯枝串起云朵，掩饰路径的空

我在雾里，找一面镜子

路人甲和路人乙，有时占地为王

有时又像蝴蝶和蜜蜂，奔波，流连

我不是蝴蝶，也做不了蜜蜂

足印里长满沙虫，那不是我的念

我相信瀑布铺开的路，最纯净

我问一朵云，知己呢

群山同问。一池水陪我，霜染青丝

知己

喝酒，唱歌。有时聚会更像发泄

酒中的兄弟总是眩晕，分不清尘与土

歌里的姐妹停留唇齿，成为众生的情人

在闹市孤独，在人潮寂寞

已发展为趋势

倾听心事的，是风一吹就低头的草

草尖有蚂蚱跳跃，蚂蚁爬行

这些真实，虚构了褐色或黑色的斑痕

谁是谁的知己已不重要

我只知道，我钟爱草和草一样的事物

还有行于草叶，不完美的蚂蚱和蚂蚁

是的，我必须爱着，才有火焰

火焰

寒冷之时，一定要仰望墓碑

仰望身体点火的战士，真实的高度

要任炽热的火焰，漫过记忆的河床

说着爱和怀念，越来越多的人

口是心非，他们用财富命名

顶着高高的名利的礼帽

一天，一小时，一分，一秒

不过是重复，积攒更绝望的光芒

流水抛下两岸，带走了浪涛的隐喻

我害怕活着，浪费低处拥挤的场景

一首忧伤的歌，掏空秋天

谁的胸腔，失去温度，噼啪作响

十万八千里

藏在口袋里的糖，悄然融化

要膜拜时间，使真实的甜变作虚有

就像昨日美好，成为戏中漏下的泥沙

一句再见，青梅竹马的人

瞬间，相距十万八千里

一个人封闭炉膛，爱情的火焰就会熄灭

停在梦里的那个，撤身太慢

卷入了煎熬的漩涡

满天星星，没有一颗精通太阳的语言

玻璃上的往昔沾满尘烟

她咬别人的牙，泪水已抹花了幻影

一本相册，都是青春泛黄的歌

有，无

我们已接受

失去的，远比拥有的多

我没有雷的声势

提醒你，我的目光从未远离

也没有雨的心计

网住日月，屏蔽耀眼的光芒

我只是我，无高于水的欲望

亦无低于光的梦想

只有一颗心遇刀就流血遇伤就疼痛

请原谅，我没有大山的头颅

巨人的肩膀

但我可以保证，你只要打开窗

就会看见一个人泪流满面

肯定，否定

流水没有肯定河堤

它的远方就名副其实

你从篮子里取出食物

轻轻，叫着我的名字

我看见风假装数你的白发

并替我，偷偷吻了你

我在流水的另一端

不再否认远方的落寞

一朵又一朵花打开喇叭

鲜亮的呼唤，像火，漫向今生

一无是处

我拒绝流浪，但还是成为流浪者

除了七分孤独，三分失意

我两手空空

你经过我，像一棵枝繁叶茂的树

带走了夏日的阴凉

你站在秋天，提到开发、救济和援助

叶子落下来，像慰问，又像代替你回眸

我突然觉得贫穷，并非一无是处

回头是岸

舟行江中，影子像一座孤城

桨是滑动的拐杖，搅乱潮湿的江湖

爱过是罪，不爱也是罪

水无痕，把罪行一一清洗

而有些罪还在重复

比如爱一个不该爱的人

比如遗忘永不褪色的誓言

我还在水里打捞你的模样

涟漪已突破阴影

一层推一层抵达岸边

天下

云的天下蔚蓝

鱼的天下纯净

脐带剪断時，我的天下苍茫

日行千里，我深入人间

分辨蓝天和碧水的成色

每到一处，我都交出一个影子

它是我沉默的分身，行走的箭矢

但风雨使它飘摇

它倒地时，你像另一支箭

有一闪即逝又复闪的光亮

你使我的天下清晰，有形

我用半生来确定

半生靠近

而最后，我又用一瞬，来远离

谁人

我们并未察觉

我们经历过战争

并常常败下阵来

谁人来过，又离开

谁割断了相思，画圆了秋月

又是谁一生相随，一路叹息

日子流过去了

带走千篇一律的感慨

我们重复爱，遗忘，或痛，怀念

我们总是在梦里哭泣

醒来，却笑掩新伤

其实谁人都像我们，糊涂又可爱

识君

送行，其实是深刻背影

有人清醒，有人走火入魔

咸涩的泪水是欠昨天的肯定

幼稚过，才不再温习褪色的残忍

争吵和追逐，是探索的不同形式

远方，有无法抵达的深邃与空旷

一些失去，还赠第三只眼睛的伤悲

我们在离别中，辜负，成长

道别

我说再见，你就沉默

我一说再见，你就沉默

这剧情，太单调

不问王孙归不归

也不假意劝君更尽一杯酒

好吧，我需要一副好嗓

学高适吟唱：莫愁前路无知己

天下谁人不识君

我落寞地走着

我问，知己几人，君在何处

问一生，累一生，伤一生

而一堆土，不说再见

它穿过誓言，鼓起沉默的浪涛

责任编辑柳江子

作者简介：泣梅，本名梅军，重庆市作协会员。有系列诗作在省内外文学杂志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