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的中国”需要开放的异地教育
2019-09-10任君
任君
近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提出到2035年,建成服务全民终身学习的现代教育体系、普及有质量的学前教育、实现优质均衡的义务教育、全面普及高中阶段教育、职业教育服务能力显著提升、高等教育竞争力明显提升、残疾儿童少年享有适合的教育、形成全社会共同参与的教育治理新格局。中办、国办同日印发的《加快推进教育现代化实施方案(2018-2022年)》对此做出了详细部署。
尤其引人瞩目的是,新规给出了随迁子女教育的解决方案。《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要求,进一步提升义务教育均等化水平,推进城乡义务教育均衡发展,推进随迁子女入学待遇同城化,有序扩大城镇学位供给,完善流动人口子女异地升学考试制度。同时《实施方案》提出,将进城务工人员随迁子女义务教育纳入城镇发展规划,加强对留守儿童的关爱保护,组织实施特殊教育提升计划。
中国正在推动的城市化进程是前所未有的。早在2014年初,中央就明確提出了“3个1亿人”的新型城镇化目标,“促进约1亿农业转移人口落户城镇,改造约1亿人居住的城镇棚户区和城中村,引导约1亿人在中西部地区就近城镇化”。
事实上,激动人心的数字之外,流动的生活带来的种种困惑、障碍与心酸,也成为很多中国人的人生经验。或者说,即使你暂时缺乏切身体感,但一天天在长大的儿女则会不断提醒你,异地教育究竟该怎么办?我在大城市工作、生活,“诗意的栖居”,我的孩子能够顺顺当当找到幼儿园、小学并参加当地的“小升初”“中考”“高考”吗?
过去几年,多地曝出外来人口入园难、入学难问题,而因为户口问题,很多父母在大城市生活的外地户口子女,往往不得不回原籍参加中考、高考,由此造成的生活困扰与人生创痛,难以言喻。此外,一些城市虽然明确许可农民工子女就地入学,但在相应的配套制度上,却少有作为,这也导致很多随迁子女的权利往往虚置。
此番中央文件明确规定,有序扩大城镇学位供给,将进城务工人员随迁子女义务教育纳入城镇发展规划。与以往相比,这一表述意味着巨大的责任“换肩”。以往涉及到义务教育,更多强调户籍地政府的责任,“一个都不能少”,多指本该在本乡本土接受义务教育的中小学生。而对于流入地政府而言,则更多是一种道义上的责任。现在明文规定将随迁子女义务教育纳入城镇发展规划,等于是把责任转给城市政府了。
这样的转变无疑是革命性的。毕竟,教育支出是各地政府财政的重大刚性支出。一旦将随迁子女义务教育纳入城镇发展规划,必然会给流入地政府带来巨大的负担。不仅如此,顾虑还在于,一些试图控制人口的城市,或许不会计较新增的那部分教育投入,但更担心由此会引来更多的人口流入不确定性,从而给公共资源的规划与配置带来困难。
但无论如何,这样的变革都是值得期待的。其一,在流动已成常态,外来人口数字日益庞大的语境下,要求流入地政府负担起随迁子女的教育责任,本来就是一种对既成事实的追认。任何城市,都不应该只想着利用人力资源而不承担任何培养责任。让孩子们能够跟随父母在城市接受教育,不仅是一种人道的表现,也符合一个国家的人才战略。
其二,外来人口在流入地付出劳动,创造财富,置业缴税,本身也是在参与当地的经济建设,其子女在流入地接受教育,顺理成章,不仅不存在任何“揩油”的嫌疑,反而是城市发展的有功之人。对此,大可不必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待他们,更不能驱散了事。
还有,此前之所以出现本地人与外来人口的教育争执,并不是外来人口挤占了本地人的份额,也不是外来人口搭了便车,根本原因在于,流入地政府在教育资源配置上没有考虑外来人口,其在布局学校、安排学位时,主要依据还是陈旧的户籍人口。这样推导出来的学位也好,师生比也好,当然是失调的,即便是在舆论压力之下开始接受外来子女入学,也无非是让学校变得更挤,从而激发本地人外地人的互掐。
当下的中国,早已进入了流动状态。这个流动的中国,若想持续保持活力,必须要安排好教育资源的无缝对接。不管户籍在哪里,只要孩子在哪里,教育就应该在哪里。孩子到学校的距离,应该是世界上最近的距离。地区之间的教育,不应该自高门槛,而是应该体现最大的包容性。
可以预测,如果随迁子女教育同城化的设定能够真正落实到位,则城市之间的教育高差相比会逐渐拉平,教育均衡的目标,也将有望实现。到那时候,城乡之间、城市之间,流动会更便利,人们也会更少顾虑。
当然,在财政属地化还很严重的情况下,同城化的实现并不容易。这不仅需要有顶层设计、制度规划,也需要相应的财政、税收、转移支付等配套措施。同时,城市政府也应该适应不断增长的人口与多元的诉求,并以精准思维提供现代化的社会治理。
无论如何,流动的时代已经来临,是自设篱笆,各自隔离,还是热情地拥抱新时代,拥抱开放与流动,不难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