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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忘记的父辈

2019-09-10

中国军转民 2019年7期
关键词:场长北大荒一代人

2019年6月18日,我和哥哥陪同妈妈和三位曾经和我的父母一起在北大荒工作和生活过的叔叔阿姨到北京参加《向荒原进军—中国人民解放军沈阳军区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6师24团4营开荒营建营记事》一书的出版和发行活动。本书主编周涵达叔叔和我的父亲丁元善是1958年最早筹建开荒营这个集体中的一员。周涵达叔叔撰写的《6师27团(勤得利农场)开荒营的军垦轨迹》一文,让我对我的父亲以及1958年14万解放军转业官兵和54万支边知识青年有了更深的了解和认知。

我的父亲丁元善1945年参军,1958年部队应党中央号召集体转业来到勤得利,成为开发北大荒第一代人。初为勤得利分场场长,后调升农场副场长,兵团27团、60团副团长,到1976年兵团改制时又应组织调动回到勤得利任场长直至退休。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从来没有向我和哥哥们说起过工作有多么困难和艰苦。而我的妈妈徐锦兰则是地道的上海姑娘,为了爱情毅然放弃大城市优越的生活,追随父亲来到古荒原,进行国家建设。听妈妈说他们1958年刚到勤得利时,那里是一片荒芜,草有一人多高,人一脚踩下去泥到大腿根,晚上睡觉遇到下雨天,放在地上的鞋都会飘起来,艰苦的程度难以想象。我的父亲母亲作为老一辈垦荒人中的一员,他们同那里的所有人一样在超越人的极限的环境下,爬冰卧雪、战天斗地、克服各种艰难险阻,实现了从自给自足、建立家园,到粮食不断增产、农场初具规模。那一代人用他们的铮铮铁骨铸就了艰苦奋斗、勇于开拓的北大荒精神内核。

在勤得利农场建场60周年之际,原勤得利农场党委副书记,后调任建三江管理局党委副书记的郭开政叔叔回忆屯垦戍边,写了我父亲的几则小故事,其中《一碗荷包面》我曾含泪看过数次。1971年的春天,作为副团长的父亲到7连指挥样板田建设,卷裤下田同大家一起奋战,十余日过去父亲累倒了,团部数次来电话要他回团部治病,但攻坚时刻父亲坚持再坚持, 3天过去,父亲连去食堂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7连吕连长带着卫生员几次来到指挥部如实汇报病情都没有改变父亲不走的决心,只能改变治疗方案同父亲一起坚守。郭叔叔是这样描述的——丁副团长的病情稍见好转,他又坚持要到食堂同大家一起共进午餐,他漫步走进食堂,照常自取馒头、汤菜时,只见炊事班长抢步端来一碗手擀面条,送到副团长面前,劝他坐下快吃,丁副团长见今日面条上,怎么多出一个荷包鸡蛋呢?他怎么也不愿特殊,笑对“大黑”女班长讲,他不吃这带蛋的病号面条,愿同大家同样吃灾年后的粘馒头、菜汤和咸菜!并边走边往面板靠去。大家再次说明:是连长下令才做好的。老团长一听特意做的,更表情严肃地谢绝起来。此时吕连长正好赶上进屋,丁副团长批评了吕连长这名转业老兵,再向大黑班长要领馒头时,只见大黑为之感动,泪如雨下,且哭出了声。在场的知青战士们齐声哭成一片!老连长和我等就餐人员,眼也湿了。看到这里,我心疼父亲,但也从心底生出了敬佩。

1983-1986年任勤得利农场党委书记,后调任管局农垦检察院任检察长、党组书记的彭承璞叔叔,这样评价父亲——丁元善场长一贯以清正廉洁、敢抓敢管深受各级干部职工的热爱,在他的领导下,培养了一大批廉政守法的好干部。原在勤得利工作,后在管局的处级干部都以老场长的作风要求自己,在各自的工作岗位都是清正廉洁的好干部。我想这些好干部就是父辈们事业最好的传承人!

这也不禁让我想起了发生在我家里的几件小事,有一次一个连队职工来到我家里,拿了一些礼品送給我爸爸,说是爸爸为他解决了事情,他要感谢爸爸。爸爸很严肃的对他说:“你的事情是应该解决的,你不用谢我,你把东西拿回去吧。”妈妈也在一旁附和着说:“你还是拿回去吧,我们是不会收的。”爸爸接着说:“你今天不拿回去,我明天就让你们连长来把它拿回去。”这位职工怀着感恩与尊敬的心情把东西拿了回去。我的大哥哥还说过一件让他记忆深刻的事情,有一年爸爸到渔业三连检查工作,晚上回来以后爸爸直接去了办公室,司机把几条鳊花鱼拿到了我家,说是连长给的,我妈妈不敢收,就把鱼放在了水缸边,等爸爸回来。“老丁,司机拿来几条鱼,说是连长给我们家吃的”“他没和我说,我们不能拿,你现在就把鱼送到招待所去”。就这样我妈妈赶紧把鱼送去了招待所。在那个年代,我的家并不富余,我还曾记得妈妈说起过,二哥哥小时候没有东西吃,饿的抠墙上的沙子吃。但我的母亲出于善良,把我的爷爷奶奶还有叔叔姑姑6口人从山东农村接到了我的家里,我们家有4个兄妹,全家12口人需要养活,可以想象家里的经济状况是多么窘迫。但母亲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从没有因家里的困境而拖爸爸的后腿。父亲直到晚年也没有改变他的这一点,我清楚的记得,家里有谁生病,是不允许用他名字开药的,我的二哥哥因为有病一直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因他户口在农场,早些年生病不能报销,他全部自费,父亲从未让他用父亲的名义开过药。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不允许我们家人坐他的车,他说那是组织上为他工作配的。我的二姑夫生病在临终前和我哥哥聊起父亲时说:“你父亲坚持原则有时太过了,我和你三姑父和他不在一个农场,提干他都干预”。那时,亲戚对他多有不理解,但是我父母亲却自己省吃俭用地养大和培养了他们的几个孩子,这些孩子都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材。

在我成年后,回想过往,在我的记忆中有这样的几个片段,其一,在我只有几岁的时候,父亲会蹲在马路边,掏出两毛钱给我买糖吃;其二,爸爸不会做饭,也由于工作忙而很少做家务,但因为我喜欢吃红薯,爸爸会买一麻袋的红薯回家给我煮着吃,我至今记得爸爸坐在灶台前烧火的样子;其三,小的时候,爸爸怕我吃鱼会卡到,都是把鱼刺剔干净,以至于成年后我都不会吐鱼刺。在我的脑海里,这样温情的事有很多。成年后我才体会到父亲并非无情之人,他只是作为一个共产党员,严格要求自己。父亲离休后为了成全我母亲的心愿,来到了江苏,他对生活上没有任何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尽快把组织关系转过来,以便能过组织生活。他对信仰的忠诚让我们晚辈感触颇深。

父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用最本真的状态待人处事,心灵纯洁的清澈见底。他从不为自己和家人徇一点私利,甚至有时做的似乎有点不尽人情。就是这些小事,让我看到了一个顾全大局、无私奉献,有着强大精神力量的父亲形象。父亲的行为也深深地影响了我们下一代,让我们在做人做事上有了清晰的边界。也让我们意识到,现今的社会环境诱惑越多,我们这一代更应该像他们一样保有一颗干净的心。

我父亲只是老一辈垦荒人中的普通一员,我曾听邓腾凡叔叔说起过,他和何开堉叔叔等6人(2人中尉,4人少尉)原在空军第五航空预备学校当教员,他们主动申请到北大荒,到密山后分配到850农场,但他们由何叔叔带头申请到新建的也更为艰苦的856农场去。不计个人得失,是他们那一代人共同的品质。在我的记忆里有这样一些名字:彭承璞叔叔、钟士一叔叔、邓腾凡叔叔、何开堉叔叔(他们是1958年转业官兵),李克有叔叔、郝迎桂阿姨(他们是山东支边青年),周涵达叔叔、董学源叔叔(他们是大学毕业的高知、高干家庭出身的支边青年),还有廖晔 (他是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等,他们无论来自哪里,过往是什么身份来到北大荒,他们的形象在我的印象中都是穿着极其朴素,常常是衣裤上补丁摞补丁,脸上却永远是乐观的神态,几乎都是言语不多,做起事来极其认真,或者说是极其较真的人。他们不仅是把北大荒变成北大仓的奠基人,也是艰苦奋斗、勇于开拓、顾全大局、无私奉献的北大荒精神的铸就者。他们的形象犹如雕像一般凝固在了我们这一辈人的记忆里。

作为那样一代人的女兒,我被他们的精神深深震撼,我们这一辈也有责任把他们的精神在我们的血脉当中传承下去。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十年有余了,再次忆起父亲,我庆幸没有辜负他老人家,在他生命的最后两年,我暂时辞掉工作用全部的精力服侍床前,给他最后的尊严,这是我作为女儿对父亲人格的最好的敬意!

和父亲一起在北大荒战斗过的邓腾凡叔叔这样总结他们那一代人:我们没有做出过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但我们每一个人就像长城上的每一块砖一样,凝聚起来,确实干了一件可以载入史册的大事。父辈们对事业的执着、对信仰的坚持、对国家和人民的无私奉献,也是我们这一代人应该要有的品质。我们应用实际行动,无私、专注、全情投入地完成好自己的工作,做出我们这一代人的贡献。表达我们对父辈崇高的致敬!

(作者简介:丁丽,原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6师27团、60团副团长,勤得利场长丁元善最钟爱的小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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