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松咬住了果子沟的时间
2019-09-10薛菲
薛菲
不要,不要相信夏天,不要相信牢钉在时间十字架上的那些花朵。要相信春情泛滥,相信果子溝上空清澈如骨的云;相信温度对果子沟的信仰;相信封锁确实发生过;相信雪松咬住了果子沟的时间。
相信这种姿势有必要持存,相信有一种肃穆叫做高处不胜寒。我确实看见我的仰视是来自尘世的仰视。风景不被打扰,它在博弈中争取生命的平衡。
一
将全部蓝存入天空的银行,将神秘的涌动指向我,放弃领地。空白了自己。
我将找到的也是天空,深蓝如海,如赛里木湖,我将找到的我也是一片云的白,似从未到过人间,从不点燃烟火。
凛冽寒风一再强调“我宁愿你冷酷到底”。
被春夏秋冬切割成一枚钻戒,与我海誓山盟。
像所有永恒的爱情,西天山与赛里木湖雪野空寂,留白伟岸。骑马人缓缓走过冬天的赛里木湖。在距离产生的爱中相濡以沫。
二
我已完成。但还需成长。云在呼吸,春天在酝酿,雪在无边无际。
天生的虚荣使我爱上一座山脉,天生的恐惧使我爱上一座山脉。
无法化解,这些天然的弱点,显然,科学技术无法解决文艺青年的命题。
在天山的完成式中,我不忍心看见未完成的自己。
三
像我在飞机上看见的大地,此地至彼地,我闭上眼睛睡过去的,蓝白的天空之城。
隐藏了什么,平日里,湖水制造的喧嚣,云牵扯的人世。此时都如人间下沉,2100米以上的天堂,只有治愈的蓝白。
你只是乘客,即使可以承受这类似青藏高原的烈风。
西天山的高架桥快要过去了,路口在四面八方。
我注重的只是路途本身。牧人骑着马,沿着湖畔缓缓走过。牧群,歇息在山凹的一窝云,如此接近,如经过舷窗的大天使。
四
不问原因,不作缠绵,路有路的目标,湖有湖的心事。封闭了生活的湖。在山上有一扇大门,不是乌鲁木齐,不是连云港,目标在湖畔。归宿也在这儿。每年冬天湖水生长蓝色大风,要不是车子向左边斜了一点,我不知道这风力,路都要向左边倾斜。
不是没了蓝色的栅栏,是它向天山的蓝白打听,蓝色大门。路有路遥远的目标,湖有湖封闭的心事。天空的蓝色大门,有时暗自重合,有时分别洞开。
五
那个冬天夜晚,在湖水汹涌的湖边木屋,大半个晚上,月亮被银色波纹搂在心跳的怀抱。
梦里,我看见一条黑龙在床头看我。结冰的赛里木湖是我找到的床榻,只是,它已经过来了。穿越致命的寒冷,带来受供奉的健康的体温。
投入冰层干涩的的秘密区域,我听见暗藏在它斑纹的十里春风,融化一湖又厚又冷的冰雪。“大西洋的最后一滴眼泪”是由感念而涌出的泪,就要滴穿地域的限制,融化睡床的边界。
六
白色的浪头,一直打至我的肺腑之间,该有多寂寥,才发现我是一尾鲜活的鱼儿,可以舔舐完全坦诚的身体。刚刚出现,金属的体质遇到天山腹地气流,冷在巅峰期将之卷起,拥入颤栗。儿时,我试探过高原冬晨,小学校的铁门险些拿走我的舌头。
致命的冷过去后产生强烈的烧灼感。像找到故乡,山水交融,经过海拔2100米的修辞,身体找到归处,灵魂轻起来。
用舌尖萃取温度,我亲吻。
沉默大多数的形容词,让名词出现,让西域笔触清晰的花草活,摧枯拉朽,烧过山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