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恩会晤普京，传递了哪些重要信息？

4月25日，世界关注的目光除了在中国召开的“一带一路”高峰论坛，就是在俄罗斯符拉迪沃斯托克上演的“金普会”了：金正恩与普京会面，双方进行了约两个小时的“一对一”的会面。

这是金正恩和普京的首次会晤，上一次朝俄两国领导人的直接接触已经是8年前了。2011年8月，时任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接待了访俄的金正日。

不过，此次“金普会”后双方没有签署任何文件，也没有发表联合声明。两人只是在会见前，面对媒体进行了简短交流。金正恩说，朝俄两国友谊深厚，希望能够就半岛局势，与俄方交换意见。普京说，此访有助于俄朝双边关系的发展，同时也将促进朝鲜半岛问题的解决。

主题词出来了，就是“半岛问题”。

这让人联想到2月28日第二次的“金特会”，高调开幕，结果不欢而散。首次上演的“金普会”双方会谈到什么话题？俄罗斯在半岛问题上将发挥什么作用？朝鲜要走上外交“新道路”了吗？

本文中，复旦大学朝鲜韩国研究中心主任郑继永教授，将对此做番解读。

记者：去年3月以来，金正恩已4次访问中国、3次同韩国总统文在寅会面、2次同美国总统特朗普会面。但据媒体报道，俄方曾多次邀请金正恩访俄，但朝鲜方面此前一直未同意。那此次金正恩为什么这时候同意访俄呢？

郑继永：选择这个时间点，应该说是与“金特会”在河内和谈的无果而终、朝鲜半岛无核化问题处于停滞状态有关。这种情况下，朝鲜会考虑，半岛无核化问题下一步该怎么走？朝鲜半岛的整体局势下一步该怎么走？所以这个时候，金正恩想向外界传达某种信号：朝鲜将来要走一条新路，或有俄罗斯在里面，除了与美国合作还会有别的路可走。

当然，之前已经有过好多次传闻，说金正恩要访俄，但事实上都没有成行，从这也能看出来，在朝鲜的外交格局当中，俄罗斯处在一种什么样的地位。朝鲜非常明确地想把它面临的核心问题，也就是朝美问题、朝鲜半岛安全问题，摆在最前面。所以金正恩先跟中国谈，跟美国、韩国谈，但把与俄罗斯的关系放在一个相对靠外的位置。

因为目前朝美关系还看不到一个新的解决方案，金正恩就把目光转到朝鲜半岛以外，俄罗斯就纳入到朝鲜的外交视野中去了。

记者：除了时间点，这次会面的地点也很有意思。金正恩选择了距离朝鲜边境130公里的符拉迪沃斯托克与普京会面，会见地点选择了远东联邦大学里。而次日，普京就要来华参加第二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会见看起来略显匆忙。有些人会奇怪，为什么不安排在莫斯科，进行一次隆重的国事访问呢？

郑继永：我觉得这样的安排主要是为了时间安排和安保上的考虑。普京马上要到中国参加“一带一路”峰会，如果金正恩到俄罗斯去，这样看起来是正式了，但是时间上来不及。说白了，其实就是为了凑普京到中国参会之前的这个间隙时间。

其次，要到莫斯科出访的话可能需要乘坐长途飞机，安全风险就会很高，选择离朝鲜比较近的符拉迪沃斯托克，就解决了这些问题。至于选择一个大学会晤，也没必要过度解读。在大学里会晤，一是安保問题比较好管理，二是大学呈现的政治态度比较和平，展现俄方是以一种建设性的姿态来介入朝鲜半岛问题。

对俄罗斯而言，这样安排对中国释放的信号就是，普京来参加“一带一路”峰会前，顺便见一下金正恩。他既没有冲淡“一带一路”峰会，又向中国表明，在朝鲜半岛问题上俄中态度和立场是一样的。

记者：这样一解读就很有意味。我们从会晤细节看，这次“金普会”会晤持续近两个小时，大大超过原定的50分钟。“一对一”会晤后，双方政府官员还参与扩大会议，俄罗斯方面出席的包括运输部部长、远东发展部部长和铁路总公司负责人，看起来此次也谈到了经济问题。最后，双方还共进了晚餐。您觉得双方此次都会谈到哪些问题呢？

郑继永：从议题上讲，双方关心的东西无外乎下面几个方面。从国际层面看，双方会就目前的国际政治、经济和安全形势交换意见。从朝鲜半岛形势来看，双方会探讨目前朝鲜半岛面临的无核化动力减弱、停滞不前的情况。

还有就是经贸问题，经济问题是朝鲜方面急需解决的问题，双方会具体讨论如何在经贸往来上采取进一步的具体措施。俄方有交通系统的官员参加会谈，预示着朝俄可能在铁路的联通方面，会有新进展，这样可以打通朝鲜对外交往的一个渠道。

总的来说，双方会谈到四个问题。第一，朝鲜半岛核问题。美国不会轻易放弃对朝鲜的制裁，在这种情况下金正恩寻求俄罗斯在政治和外交上给朝鲜更多的支持。

第二，朝俄双方在国际问题上，尤其是在热点问题上，双方相互给予支持。

第三，朝俄双方经济上的合作问题。朝鲜现在最迫切的是，怎么样在制裁没得到有效缓解的情况下，发展朝俄之间的经贸关系，在劳务上还包括其他方面的经贸合作。

第四，一直以来朝俄之间的军事安全合作都比较多，朝鲜从常规武器，甚至有传言说它的核导武器都是从俄罗斯和乌克兰引进来的。

记者：俄罗斯近几年在叙利亚问题、乌克兰问题上和西方国家，尤其是美国针锋相对。今年2月，美国暂停履行《中导条约》相关义务，开始退约进程，普京也宣布，暂停履行《中导条约》义务，以回应美国。现在，俄罗斯又开始介入朝鲜半岛问题，您觉得美国会怎么理解这个举动？俄罗斯在半岛问题上会扮演怎样的角色？

郑继永：相对于朝鲜半岛的安全局势问题，俄罗斯其实是处于一个相对超然的地位，也就是说，在真正推动半岛核心议题的进展上，可能作用并不是那么大。但是反过来讲，如果俄罗斯有意去调节半岛核问题解决速度的话，它还是会发挥一定的作用。所以俄罗斯试图扮演这样一种角色，在半岛问题上，让美国和韩国都无法忽视俄罗斯。

俄罗斯对半岛核问题的态度与中国一致，反对朝鲜进一步试验核武器，另外也反对美国和韩国进一步加强在半岛的战略部署，俄罗斯也希望通过“双暂停”和去核化的方式，稳定半岛的局面。俄罗斯支持和谈、协商的方式解决朝鲜半岛问题。

记者：恩，这样就能理解普京在会后的晚餐上说的这席话了。他说，半岛问题相关方应该尊重彼此利益，才有机会解决半岛问题，遵循国际法、放弃“拳头法”是解决半岛问题和其他问题的关键。您觉得俄方会给予朝鲜什么样实质性的支持呢？

郑继永：目前来讲，俄罗斯应该说会在政治、外交等一些原则问题上给朝鲜比较大的支持，但从实际来看，朝鲜急需解决的经贸和社会经济发展的问题上，俄罗斯能做的并不是特别多。

在经济方面，俄罗斯发展的重点并不在于远东地区，在解决民生问题上，朝鲜有求于俄罗斯的更多，双方目前在经济合作方面比较少，未来比如在农业劳务方面，朝鲜人可以在远东地区种植粮食。

所以说朝俄之间会达成一些政治性的共识，这样有助于朝鲜半岛安全局势的发展，但并不会超出目前俄罗斯所能做的范围。

通过这次“金普会”，俄罗斯也表明，美国你不要忽视我在朝鲜半岛的作用，在形势比较好的情况下，俄方对半岛形势的进展不会产生决定性作用。但俄罗斯在朝鲜的影响，至少在安全问题上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如果朝鲜半岛问题的走向过分忤逆俄罗斯的想法，俄方还是会采取一些非常规措施，也不会忌惮采取一些措施。

从另一方面看，俄罗斯显然试图缓解在叙利亚和在乌克兰问题上美国的围堵，以及“中导条约”问题。俄罗斯传递的信号很明确，如果美国在这个问题上施加过多的压力，俄方的释放出口不仅仅在西面，在东面也有一些手段去做，让美国不舒服。

而对朝鲜来说，如果美国不解除对朝制裁，朝鲜将不得不走一条“新道路”。我认为，发展与周边国家的良好关系来破解美国强制性的封锁，这是朝鲜要走的“新道路”之一。（宇文雷格采访）

（摘自“侠客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