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葡萄牙海洋帝国的日薄西山

这个如今低调无比的葡萄牙，当年是靠什么称霸海洋，

控制包括澳门在内的众多殖民地的呢？

葡萄牙这个国家如今给中国人留下的印象已经不太深刻了。最多也就是足球巨星菲戈、C罗，以及这个国家作为澳门特区前宗主国的身份。

或许很多人一直心里会有个疑问：与侵占香港的“日不落”大英帝国比起来，这个如今低调无比，当年是靠什么称霸海洋，控制包括澳门在内的众多殖民地的呢？让我们一起来看看葡萄牙的海上崛起之路。

以面向海洋为建国之基

公元8世纪，阿拉伯帝国倭马亚王朝从北非跨过直布罗陀海峡，一路横扫千军，占领了大半个伊比利亚半岛。众多信奉基督教欧洲王公贵族被迫迁移到了比利牛斯山脉以南地区，并建立了诸多小王国。

1093年，在其中的一个卡斯蒂利亚王国（西班牙的前身）内，一位来自勃艮第的法国封建主通过联姻关系获得了葡萄牙伯爵称号，并得到了蒙德古河与杜罗河的河间地带为其封地。

1112年，伯爵去世，其幼子阿方索·恩里克斯继承了伯爵称号，控制领内局势后随其他诸侯不断收复先祖的失地，终于在1140年建立起了自己的国家，成为葡萄牙历史上的第一位国王——阿方索一世。

北方基督教王国的收复失地运动，前后长达近700年，伊斯兰教势力终于被压缩到南方的角落，北方诸国也逐步整合为西班牙与葡萄牙。

探索海洋、走向海洋，是葡萄牙建国后数任国王都大力推进的发展方向。这其中，葡萄牙亲王——亨利王子的贡献尤为突出。

他主持开办了航海学校，提高本国水手的航海技能，同时建立天文台、图书馆，还网罗了一大批造船人才，并且采取了多项免税、补贴木材等措施，造出了适宜在大西洋上航行的一种多桅三角帆船。而针对勇敢无畏的探险家们，只要他们在非洲大陆周边发现了新的岛屿，亨利就会把这些土地分封给发现者，在有了收成之后就向国家缴纳税赋。西北非洲并非没有岛屿，只不过都在欧洲人手里（加纳利最初也是葡萄牙的）。

这种良性共赢的状态维持了几十年，直到亨利去世时，被葡萄牙划进地图的非洲西海岸已达到4000公里。而亨利，尽管从未亲自下海，却被后人尊称为“航海家亨利”。

西南欧洲的远洋探索，所对应的则是中东奥斯曼帝国的崛起，君士坦丁堡与东罗马的陷落，使欧洲商人在中东陷入非常不利的境地。欧洲人需要的香料来源被奥斯曼人切断，谁能找到一条新的贸易路线，谁就能成为下一个大富翁。

然而没有人知道未知的南方，到底是什么，到底有什么。

1487年，葡萄牙国王若昂二世任命航海家迪亚士从首都里斯本出发寻找这条新航线。船队一路经过佛得角群岛、黄金海岸（今加纳）、刚果，最终航行到现在的好望角附近，却遭遇了一场风暴，被海浪向南推去并远离了海岸线。

风暴结束后，船队再向东航行时却再也看不到熟悉的非洲大陆海岸线，于是迪亚士命令船队向北航行，终于又回到了一个海湾里，登陆休整，竖立石碑。这个海湾，就是如今的莫塞尔湾。而在这次风暴之中，迪亚士的船队也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第一支穿过好望角的欧洲船队。

回到里斯本后，若昂二世喜悦万分，将这个遭遇风暴的地点命名为“好望角”，预示着开辟新东方航线的美好愿景。好望角虽然不好穿越，却确实连接了大西洋和印度洋，欧洲世界和亚洲世界由此被连在了一起。

航海热潮一旦掀起，就再也难以平息下来。紧随其后的王室贵族达·伽马率船队于1498年再次绕过好望角到达印度，再度刷新了欧洲人向东远航的新纪录。

跨越好望角，真正意义上改变了葡萄牙的命运。而伟大的葡萄牙航海家麦哲伦（为西班牙效力），更是在20多年后完成了人类历史上的首次环球航行，证明了地球是圆形的假说，也在南半球天空中留下了以他名字命名的两片美丽的银河系伴星系——大麦哲伦星云和小麦哲伦星云。

与西班牙人共同瓜分世界

葡萄牙的海洋崛起，和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很有关系。

从地理位置来看，在陆地上，葡萄牙地处整个欧亚大陆的边缘（伊比利亚半岛）的西边缘，而进入欧洲核心区的通道又被西班牙封得死死的;在海洋上，葡萄牙又与“地中海咽喉”——直布罗陀海峡无缘;国家内部又多山地丘陵，国土面积也不大。对于葡萄牙的统治者来说，生存空间的压力始终是存在的，向海上殖民扩张几乎是唯一的选择。

借助新航线开辟后的便利，葡萄牙人以霍尔木兹和果阿为战略根据地，很快控制了整个印度洋的制海权，并继续向东延伸至马六甲、香料群岛（现称东印度群岛）、暹罗、长崎等地，包括以长期贸易为由居留于中国澳门。

向西，葡萄牙人则穿过大西洋在巴西建立殖民统治，由葡萄牙国王直接任命总督进行管理。自此，第一个横跨亚、非、美三洲的庞大海洋殖民帝国正式出现在了这个地球上。

看中巴西这块宝地的，当然不止葡萄牙一家，隔壁的西班牙更是可以吞并葡萄牙本土……虽然高地与低地的差异，使西班牙难以真正吞并葡萄牙，但若要有所发展，走向大洋是唯一的方向。

当时唯一能在海洋上与之构成竞争的，也只有半岛上的另一个国家西班牙了。

1492年，西班牙资助的大航海家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后，引发了西班牙和葡萄牙关于新大陆主权归属的争辩。很快事情闹到了罗马教皇面前，时任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是一位西班牙人，自然偏袒自己祖国。于是他连发数道训谕，宣告新大陆的所有权归属于西班牙，甚至还将原本承认的由葡萄牙人控制非洲已发现土地的权利也一笔勾销。

愤怒的若昂二世直接找到了西班牙国王和女王，而西班牙王室也明白自己的海軍目前并不是葡萄牙的对手，于是不得不向葡萄牙妥协。

两国于1494年6月7日签订了著名的《托尔德西利亚斯条约》，条约规定了在佛得角以西370里格（约2000公里）的地方划一条经线，将世界分为东西两半，葡萄牙垄断线东的殖民权，西班牙垄断线西的殖民权。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教皇子午线”。

《托尔德西利亚斯条约》开创了西方大国瓜分世界的先例，引领了后续诸多西方列强坐在一起对全世界已知和未知区域进行分配的殖民浪潮，更造就了当今世界格局的雏形。但随着殖民范围的不断扩大，两国不可避免地在东方世界再次遇到摩擦。

1512年，葡萄牙在西太平洋发现了极具经济价值的香料群岛马鲁古，引起了西班牙人的垂涎。于是西班牙也很快派人登上了摩鹿加，并宣示主权。由于当时技术有限，无法准确计算摩鹿加群岛的地理位置，因此西、葡两国都宣称根据《托尔德西利亚斯条约》，该群岛属于自己的势力范围。一时间双方争执不休，甚至连教皇出面都无法调停。

官司打到1529年，由于西班牙深陷与英法两国的战争，被迫向葡萄牙贷款，才提出放弃与葡萄牙争夺摩鹿加群岛。当年4月份，两国签署了《萨拉戈萨条约》，在该群岛以东17°的位置又划了一条位于东方的“教皇子午线”，正式确立了两国在整个地球上的势力范围。

“小”国终将没落

盛世之下必有隐忧，盛极一时的葡萄牙帝国终究逃不过最终走向衰落的命运。

人类是一种陆地生物，真正有价值的生存空间只能在陆地上夺取，再强大的海军也只能作为辅助，无法直接占据陆地。但海军如日中天的葡萄牙并没有足够先进的陆战思维，依然停留于落后的农耕时代。

1578年，国王塞巴斯蒂安以讨伐异教徒的名义出征北非的摩洛哥，但由于陆军骄傲轻敌、阵型分散，很快就被装备落后的摩洛哥人分割包围。养尊处优的贵族军官无法控制士气低落的士兵，葡军立刻溃不成军。连塞巴斯蒂安国王也在撤退途中不幸淹死。

葡萄牙在北非的扩张遭遇了巨大的挫败，元气大伤。

所以西班牙在北非陆上仍有殖民据点，而葡萄牙完全没有。

在充满优势的海洋贸易方面，葡萄牙也面对着越来越多后起之秀的竞争。他们包括威尼斯人、荷兰人、法兰西人、不列颠人和日耳曼人，都在海洋之外具有广阔的工业生产腹地或者先进的金融系统。

而葡萄牙由于自身并不出产亚洲人所需要的欧洲商品，如铜、铅、白银、布匹，在贸易竞争中逐渐失去吸引力。很快，葡萄牙因巨大的逆差进入了入不敷出的阶段，甚至不得不靠内外举债而度日，国家也变得日益贫困。

而压死葡萄牙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内部的王室危机。

塞巴斯蒂安国王在摩洛哥战死后，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借着继承顺位的优势以及军事威胁等手段，同时成为西班牙和葡萄牙两国的共主。但葡萄牙毕竟不是亲儿子，在国际事务上处处受到西班牙的打压，最终沉沦为邻居的附庸国。

回溯葡萄牙从迅速崛起到最终衰落的过程，不少因素其实都是偶然中的必然。

体量较小的综合国力，在帝国崛起之初给予了葡萄牙人驶入大海，开拓新世界的巨大动力，但无法支撑一支全球级海军长期控制它占有的海量殖民地。这不仅是葡萄牙所面临的问题，也是英国和日本等大陆边缘的小国家想统治全球的瓶颈所在。

此外，没有抓住资本主义制度的萌芽期，建立并发展出先进的社会制度，也是葡萄牙最终衰败的原因之一。葡萄牙的王权非常强大，这种封建制度造成了王室和贵族控制着葡国的国内和海外资源。

虽然依靠殖民地资源的贸易垄断获得了不少财富，但这些资本最终却流向英法荷等西欧国家，使整个国家并没有真正地富裕起来。

而对基督教的崇高信仰，虽然在发展初期帮助巩固了葡萄牙对各殖民地的统治，但在中后期却激化了基督教徒与异教徒之间的矛盾。大量针对异教徒的屠杀，逼走了许多拥有金錢、知识、技能的高端人才，使葡萄牙进一步封闭僵化，失去竞争力。

这个西方世界第一个靠海洋称霸全球的国家，就这样从历史的主舞台黯然退场。

◎ 来源|微信公众号：地球知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