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破而立
2019-09-10胡蓉熊猫
胡蓉 熊猫
我曾试图证明美术史,但从数学、逻辑学和证据学的研究中发现,美术史的研究命中注定是失败的。比如苏轼当年画出《枯木怪石图》也是对当时审美的一个很大挑战,但我们无从得知当时人们的真实反应,所有的美术史研究都只是研究者的“心得”。这个结论使我极为失望。然后我就想,如果我不能在证明美术史上有所建树,我能否在建造美术史上有所成就呢?我逐渐对传统艺术的现代表达越来越有兴趣。传统包含经典与糟粕,唐宋是经典,但是断代了,而我认为没有当代性的艺术属于“原始艺术”。我很遗憾大量的中国当代艺术作品缺乏当代性。中国有许多“当代性”的问题需要解决,我们为什么要回避这些问题呢?
首先,这个内容我非常熟悉,30年前做过深入研究。赏石对于我就如同肥料,我喜欢肥料唯一的理由就是它可以培育出美丽的花朵。其次是赏石在中国文化中审美的精神地位仅次于佛像崇拜,基于其与传统文化的联接性之深,对赏石下刀,就意味着对传统的审美惰性下刀。我很幸运找到了“赏石”这个中国悠久的艺术与文化传统,也很幸运找到了抽象的表达方式。我所看到的以赏石为对象进行创作的当代艺术仍是一个传统形象的延续,这让我很失望,只好披挂上阵。
Deco:在赏石上“切一刀”是个非常直截了当的手法,从观众的角度而言,我们该如何区分您这“一刀”与当代某些艺术家为求标新立异,而进行浅显的、发泄性的、无建树的破坏行为?如何证明您这“一刀”不只代表对传统的反叛,而是推进您曾经提到过的“传统文化向前看”的进程?
我的“一刀”不是达达主义的,在思考与创作的过程中,我直接受到杜尚、封泰纳和野口勇的启发而创作出这批作品。杜尚提出了“现成品”的观念,我是把赏石看作传统文化的现成品:封泰纳在画布上切下一刀,从而创造了全新的空间,我希望我的创造也是通过“破”而达到“立”。我从现代丹麦家具设计大师的作品中发现,雕塑不仅仅是线条和空间,更重要的是体验。所以我的“一刀”也并非从纯粹的审美出发,而是造出一个平面与立体、具象与抽象、雕塑与绘画、感性与理性、传统与当代、中国与外国等一系列的对立,是在切割中让观众对于线条与空间获得一种新的体验。简而言之,“一刀”表现的是我对传统的态度和对创造的理解。这次展览的18件作品,是在我创作的30多件作品中选出来的。“切一刀”的过程也是我探索如何打破传统审美束缚、从而建立新的当代赏石审美方式的过程。有一些作品现在看来并不成熟,可能过于强调“破”:也有一些作品让我感到满意,看到了“立”——重建的审美方式。我愿意通过这些作品将这个过程展示出来。
是的,这不仅是行为艺术(以后会有真正切的行为),而且是“整体艺术” (Total Art),“切石、摄影、出版、切书、展览、观众反应”等一系列活动都在其中。目前这只是整套艺术行为的第一步,后续还会有第二步、第三步……正在按计划进行。我对我创作方式的拓展性或外延如此广泛(说明内涵极为简单、抽象)兴奋不已。
近年来,国风日盛。一方面,历史悠久的东方哲学、美学重新得到重视,很是值得欣慰;另一方面,其中为数不少的只求复古的现象也带来隐忧。丁文父曾说,这一刀早就该切了,最迟在五四运动到时,或至少在80年代的后现代艺术中。而我们认为现在恰是时候!由曾经的赏石大家对赏石切下的这一刀是该叫好或叫骂,暂时还难下定论,但更值得观察、思考的是这一刀下去后引起的反应,及整套艺术行为后续的发展——是否能推动“传统文化向前看”的进程,从而促进建立具有当代性的东方审美?我们拭目以待。
丁文父,1957年生手北京,曾潜心研究中国美术史,出版《御苑赏石》、《中国右代赏石》等多部著作,其学术价值之高及制作之精美,以至于前故宫博物院杨新院长以《御苑赏石》作为赠送外宾的礼品。上世纪80年代移居法国,后叉移居美国、加拿大,现为北美西海岸一座海岛的岛主。他在多年研究中发现中国石欣赏的惰性问题,有感而进入艺术创作领域,第一批作品现已完成并展览于上海周围艺术空间,同时结集出版了画册《千年之石只欠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