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师现实皆幻梦境为实?
2019-09-10SEAN
SEAN
惊悚电影《催眠大师》中,徐峥和莫文蔚饰演的催眠师相互斗法,都在试图引导对方进入自己的催眠之中,梦境与现实交织,真假难辨,一旦进入对方的潜意识,都是一幅荒凉怪诞的图景。
专业催眠师对电影里导入催眠的手法还是比较认可的,平时催眠中也會用到,但催眠的过程不会像电影中那么戏剧化,更不会吓人。催眠是个很平静的过程,甚至不需要电影中那种阴暗的光线,正常日光下人也可以进入催眠状态。
对催眠的神秘渲染,也是阻碍大众接受催眠的主要原因之一。
人类练习进入类似催眠的状态已经有几千年,现代催眠是由德国医生弗朗茨·梅斯梅尔(FranzMesmer)于18世纪晚期提出的,自诞生之日起,催眠总是和伪科学、神秘学联系在一起,历史上也确实有人借催眠之名,做出一些骗人的勾当。19世纪时在匈牙利的一场催眠术表演让催眠遭受了暂时的灭顶之灾,一名催眠师引导一名年轻贵妇将意识游离到一个遥远的城市,贵妇在催眠中发生痉挛,之后莫名其妙地死去。自此催眠术在欧洲被认为是一项危险活动,直到上世纪,英国还有电视中不允许出现催眠术的禁令,担心观众会在催眠中作出违背自身意愿的行为。
后来人们才知道,催眠是催眠师和病人双方之间的合作沟通,如果病人拒绝被诱导,整个过程就无法进行下去,所以催眠师无法违背病人意愿对其实施催眠术,也不能驱使他们做违背其道德原则的事。2006年,根据《信息自由法》,美国军方解密了一份1966年的文件,其中记载了用催眠术让犯人招供的尝试,结论是:如果希望通过催眠让犯人开口,需要在充满敌意的情况下将其催眠,这是不可能的。
直到不久前,对催眠的科学解释才有了新的进展,斯坦福大学精神病学家大卫·施皮格尔通过扫描57名被催眠者的大脑活动,发现被催眠实际上是一种大脑对自我的感知意识更弱,而对很多我们想不到或不会想太多的身体功能是敞开通路的状态。这种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感觉像是让照相机装上长焦镜头——看到更多的细节,但缺少这些细节与环境的联系。换句话说,就是将通常被意识到的东西置于意识之外,从而发现新的内容。
施皮格尔的研究只是两百多年来人类认识催眠的一个侧面,对于很多不容易被催眠的人来说,催眠仍然只是一个玄幻的概念,对于小说和电影创作者,催眠仍将是充满神秘感的题材。但无论是催眠,还是如内观冥想等类似催眠的体验,都证明了人类的意识远比我们了解的更复杂,如何触及潜意识,人类将永远地尝试下去。
《ELLEMEN》本期采访了三位有代表性的催眠师,在催眠这个大框架下,他们继承了不同学派的理论和技术,甚至在一些基本问题上都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但他们在一点上是一致的:潜意识会影响我们的身体,催眠是调动潜意识最好的方法。
作家赫胥黎写道:一种崭新的真理惯常的命运是,始于异端,终于迷信。心理治疗师米尔顿·艾利克森最大的成就,是让催眠摆脱了巫术和迷信,成为临床治疗的工具之一。
北京大学心理咨询与治疗中心主任方新是艾利克森催眠在中国最重要的推动者。作为一名相信科学的北大心理系毕业生,她最初对催眠的态度是“作为一名现代知识女性,怎么能信这种‘跳大神’的东西”。
1997年,德中心理治疗院决定举办第一期心理治疗的连续培训项目,后来被称为“中德班”,是中国心理界的黄埔军校。德国人带着顶尖的欧洲心理学者来到中国,对挑选出来的一百多名中国心理学从业者进行培训。当时培训分为三个组:精神分析、行为催眠和家庭。因为北大有计划成立行为认知中心,方新选择了行为催眠组,不过是冲着“行为”,而非“催眠”。培训结束后,方新迷上了催眠,正是艾利克森对催眠的解释,以及他对人本身的尊重,说服了她。
弗洛伊德认为人的潜意识里充满被压抑的欲望和混乱的冲突,传统心理学把对象划分为正常人和病人,而在艾利克森眼中,每种心理人格都有存在的合理性。“就像在新西兰南岛最南端的一小块土地上,树木长到一定高度就开始斜着长,因为岛上常年刮同一个方向的风,这样的姿势最不累。”方新现在用“非常态”一词替代了“变态”。
有一个著名的故事,一名妄想症患者找到艾利克森,宣称自己是上帝。根据传统的心理治疗,心理医生会给他开抗精神病的药物,让他的大脑昏沉迟滞一些,同时开导他说:你怎么能是上帝呢?艾利克森知道这名患者的父亲是木匠,就告诉他,如果他是上帝的话,肯定什么都会做,当然也包括做木匠活,医院正好缺几个书架,先帮医院打几个书架吧。后来这名木匠的儿子仍然认为自己是上帝,但是通过木工手艺养活了自己,过上了正常的生活。在艾利克森看来,这样就够了。
“利而用之”的理念同样指引着艾利克森将催眠带入心理治疗的临床领域。他认为催眠是人类的天性,广义上说,人的一生都是在催眠中度过的,就像父母告诉孩子要好好学习,或者人们知道地球是椭圆的、化学元素有26个等科学知识,但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而是通过书本或者别人告知植入在脑中的。“一个老师讲课特别好,听得入了神,谈恋爱的时候朝思暮想,或者打游戏、读小说时完全沉浸其中,都是一种催眠状态。从原理上讲,催眠就是一种注意力高度集中,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掌握大量信息或者迸发出巨大潜能的状态。”而在催眠领域最前沿的研究中,越来越多的脑科学研究结果正在证实这一点。
根据“利而用之”的原则,通过在这种状态中对人潜意识的介入,就可以改变被催眠者,不论是治疗心理疾病还是激发潜能,只要引导得当,可以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心理治疗常常在跟你意识的那部分,或者说社会评价的那部分在对话,在催眠状态,你所展现的和你拒绝展现的,都会出来对话。”
方新亲眼见到过催眠产生的神奇效果:不孕者怀上孩子;分娩的时候通过自我催眠避免疼痛;还有一次,一桩案件的目击证人忘了关键的一串数字,通过实施催眠,目击证人将这串数字准确背出,帮助公安机关顺利破案。
方新认为“非常态”的定义更符合心理学人本主义的原则。
艾利克森本人也是催眠奇跡的受益者,他幼年两次罹患小儿麻痹,17岁时全身瘫痪,只能动动眼睛和嘴,后来随着肌肉萎缩压迫神经,听觉也受到了损害,各种疼痛时刻伴随着身体。为了缓解病痛,艾利克森发明了很多自我催眠的方法,试图重新激发主导运动功能的神经通道。在催眠时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状态下,他努力回想瘫痪前运动的感觉,最后竟然能拄拐走路,还完成了博士学位。
即使深信催眠的力量,方新仍然保持着科学工作者的严谨:“催眠不是奇迹,但如果有两组患者,一组靠自愈,一组借助催眠自愈,绝对会产生统计学上的差异。”
在患者眼中,治疗方案有成功的可能就值得尝试,但从科学研究的角度,如果不能区别普遍性和个案,就不能断下结论,这也是为什么艾利克森催眠理论流行于学界,但没有艾利克森的学员单独出来开办工作室,主要把催眠作为心理治疗的辅助手段,公众对艾利克森催眠的认知度也不高。
而且艾利克森催眠对催眠师的要求极高,按照方新的标准,在学习催眠之前,催眠师要完成心理学的基础培训,还要有三年的工作经验,“催眠是一个境界培训”。艾利克森催眠还讲究通过比喻、讲故事的方式进行暗示,来突破患者的接受“阻 抗”,而要学会这一套语言体系,达到可以根据患者的情况进行有针对性的引导,又需要大量的经验和练习。“每一个人都应该学点催眠,但我觉得它注定不会被大规模应用的。”
按这个标准,一般人恐怕很难成为催眠师,好在艾利克森对催眠下了极为广泛的定义。作为艾利克森派的推广者,为了说明艾利克森对催眠的理解,方新在很多场合都举过一个例子。
心理系有名硕士研究生给她发短信,说遇到事了想见她。听到敲门声,方新打开门,愣了一下,十年前北京还没有雾霾,学生为什么戴着口罩,然后学生摘下口罩,方新更奇怪了:为什么他嘴歪眼斜的?按艾利克森的理论,这时方新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分别进入了催眠和催眠加深的状态。原来学生因为临毕业学习和找工作的压力大,得了急性面瘫,又不想错过即将举行的大学生职业生涯规划大赛。
方新建议他就戴着口罩上台,然后摘掉口罩,台下的评委一定会非常专注于他的脸,希望得知发生了什么,这时,他再把自己如何克服病患来参加比赛的故事讲出,说明什么是大学生应该有的职业精神。相当于在催眠状态中,把观点植入给评委。最后,这名学生获得了大赛的第一名。
对催眠的广义认识和对“非常态”的包容,让方新这样的心理医生不用再区分对错,卸下了很多聆听时承受的压力和焦虑,同时,更符合心理学中人本主义的原则。
“来访者经常是特别灿烂的存在,我希望你把这句话写进去。”
“现在,将注意力集中在你的中指上。”催眠师西子让我做一个小测试,“手指分开,手指间分开的距离越来越大......”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中指和无名指不由自主地分开,非常神奇。“然后换一只手,同样盯住中指指尖。”这一次西子什么话也没有说,而我的手指紧紧并拢在一起,纹丝不动。
这是催眠师最爱做的表演之一,简单有效,让人直观体会到心理暗示的作用,集中精神盯住手指则是进入一种浅度催眠的过程。
西子是马春树的学生也是他的助手。马春树是国内催眠界的前辈,年轻时在北京大学医学部拿到了博士学位,有着深厚的医学学术背景,又是美国催眠促进学院(HMI)的认证催眠治疗师,系统地进行过催眠临床治疗的学习和培训。但他并没有被学历或认证束缚了手脚,对催眠有着极具个性的理解。“我们是催眠界的神龙教,艾瑞克森他们属于名门正派。”马春树打趣说。
他身着对襟白衫,下身白裤白皮鞋。工作室里多是中式家具,简洁敞亮,有着科技公司的感觉,其间并不突兀地陈设着一把由查尔斯·埃姆斯夫妇设计的躺椅。房间正中是一条长案,主座面前摆了一套手冲咖啡的设备,滴滤出来的咖啡倒在功夫茶的茶杯里,请人一饮而尽。
区别于广受心理医学界认可的艾瑞克森催眠,马春树认为催眠不仅仅只能做到让人放松,而是可以切实缓解甚至治愈很多疾病,包括肿瘤。但催眠治病这一块比较敏感,容易和“伪科学”扯上关系。不光在中国,即使在对催眠接受度很高的美国,不同州对催眠治疗也有不同的规定,在中部或南方相对保守、基督教影响力比较大的州,催眠甚至被认为是撒旦的魔法,而在思想开放的加州,已经设立了受美国教育部认可的催眠培训学院。所以目前马春树的工作室只通过催眠帮助青少年提高学习能力。不过,也有学员通过自我催眠来丰胸。
丰胸?面对我的难以置信,马春树不疾不徐地解释道:“乳腺是可以生长的,就像前列腺会长大一样,乳腺也可以生长。通过自然的调整,让大脑分泌相应的激素,促进乳腺自然增大,从而达到丰胸的目的。”相比其他催眠师,马春树更注意对催眠进行科学分析。
喝过“功夫咖啡”,马春树建议我测量一下身体焦虑值。这是一套在医院中才能见到的设备,四个手指带上测量用的夹子,心率变异指数、体表电阻、交感神经和副交感神经兴奋度等数据开始显示在屏幕中。通过解读数据,催眠师可以初步判断患者的情绪状态。
患者如果决定进行催眠治疗,第一件事要先脱掉衣服去照热成像仪。热成像仪是很成熟的医疗设备,机场等公共场所也会用热成像仪测量发热人群,但用在催眠上,还是马春树的独创。“焦虑的人额头部分呈现高代谢状态,所以温度很高,在热成像上表现是高温的白色区域,催眠过后再照一次,能明显看到成像由白变得粉红,而且分布更均匀,甚至脖子、肩膀的热量也下来了,放松了,舒服了。”问他说,如果睡一觉,热量会不会也下来,“成像是有区别的,如果基础张力就那么高,睡一觉也不会放松。所以有人睡完了照样累。高血糖、高血压是持续的高,下不来,不会通过睡觉缓解。”
马春树和西子相信催眠的功能在于提高人的自我控制能力。
回忆起小时候,马春树戏称自己是“非正常儿童”。上世纪80年代,中国迎来气功发展的第二个高潮,马春树从初二起就开始练气功,天天打坐,背着包四处拜师学艺,内劲一指禅、鹤翔庄、中华养生益智功,一个不落都练过。上了高中,他又开始自学中医,用针灸给别人治病,还粗通看相算命、风水八卦。“上大学也神神叨叨的,在上铺打坐,给人发功治病那种。”总之,他对一切可以改变人的方法都感兴趣。
后来接受了完整的西医教育,马春树开始看清,气功和中医里混杂进不少伪科学和怪力乱神的东西,但为什么有时候真有效果?“安慰剂还有50%的效果呢,北大医院男科中心统计过,阳痿中40%是心因性的。”他认为气功和中医都大量使用了心理暗示。扎针灸的时候,针扎入穴位,只有一半的功效,另一半功效来自于心理暗示——头发花白的老师傅比眼神溜溜转的小姑娘扎的针更有效。
上大学的时候,马春树翻过讲催眠的书,日本人写的,语焉不详,看完也没弄明白,就放下了。直到他从北大医学院毕业,去美国加州读博士后,发现竟然有正经教催眠的学院,国家地理频道还有纪录片讲催眠,他也亲眼看到了很多医生把催眠运用到临床治疗中,对于失眠和焦虑这样的疾病效果非常好。“和我以前练气功绝对有关系,一下子就通了,明白了。这个不用发功,效果还好。”
没有太多犹豫,马春树做出了人生中的重大决定,辞掉了博士后,在美国催眠动力学校学习了一年催眠。
马春树的父母是很平常的职员百姓,他从小喜欢气功、中医,后来放弃学位去研究催眠,父母根本无法理解他在干什么。现在马春树工作室主要面向青少年,找来的父母都怀揣着提高孩子学习成绩的目的,但马春树拒绝在催眠中进行“好好学习”、“考上大学”之类直接暗示,他觉得没有人可以告诉其他人应该做什么,尤其是面对下一代,“如果当年乔布斯退学了,使劲催眠,暗示他应该回学校完成学业,催眠成功了,但也就没有苹果什么事了。”
在他的划分中,催眠分成三代,第一代是在催眠过程中直接暗示,第二代是在催眠过程中通过比喻、隐喻、譬喻间接暗示,这一代主要以艾瑞克森为代表。他属于第三代,相信催眠的功能在于提高人对自我的控制能力。
马春树的学生西子做了一个比喻,就像一个人为了工作焦虑到睡不着觉,有一天决定彻底逃避,不想上班,不想面对其他人,抑郁了,都是因为情绪走到极端,失去了弹性,催眠要做的,是让情绪调节能回到孩童时代的样子,把潜意识上的压力释放掉。所以在催眠中,马春树和他的学生不会让患者一直处于放松状态,而是在焦虑紧张和放松间不断切换,做情绪转化的训练。
“动力催眠技术是使用一套设计精巧的流程,通过不同的技术编排,不断激活潜意识的反应,然后再使之平息下来,达到训练潜意识切换能力的目标。”
现代催眠已经发展了两百余年,但相信催眠能治病的仍是少数人。在美国,法律非常严格,催眠师不能给人治病,也不能做心理医生或精神科医生才能做的治疗,所以包括催眠动力学校教授的,大多停留在理论状态,仅仅是心理医生的治疗工具之一。今年教师节的时候,马春树和同学们请高中老师出来聚餐,饭局上他又说起催眠对疾病的功效,甚至是器质性上的改变,席间的医学教授和博导都不敢相信。“因为它不符合人正常的认知,医生思维的对象是人体生理和病理的状态,但是催眠是直接切入潜意识的功能状态的。”马春树说。
聂腾和聂飞是一对双胞胎,他们的父亲是哈尔滨医科大学学报的主编,平时家里来往的都是教授一类的高级知识分子。父亲的另一重身份是气功师,在东北一带很有名气。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中国正在经历气功热,在父亲的要求下,聂腾与聂飞从小就练习打坐冥想,小小年纪每天要坐上一两个小时,开始的时候完全坐不住,脑子里总想出去玩,练习多了,逐渐能进入那种状态。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高中之前,即使学业紧张的时候,一周也要打坐几次。从小接触气功,跟着父亲到处参加气功活动,聂腾和聂飞兄弟比一般人更相信存在一种精神上的治病方法,所以后来知道了催眠,一下就接受了:这不就是暗示治疗吗?冥想不就是一种自我催眠?
真正开始深入了解催眠是上大学的时候,聂飞考上了华南理工大学,成了电子信息学院的学生。聂飞的理想是成为一名物理学家,甚至会逃课去看国外的数学和物理教材,他想通过物理解开宇宙的秘密,像爱因斯坦一样。直到有一天他看到《鲁豫有约》中,加拿大催眠师格兰·亚历山大和美国催眠师戴文现场表演催眠,聂飞突然发现,催眠可以帮助他更快地接近宇宙的秘密。
他开始大量收集资料,讲催眠的书倒是不少,但都是抄来抄去,内容差不多。读过大部分市场上讲催眠的书后,聂飞发现他认同的催眠大师都和一个人学过——杰拉尔德·凯文(GeraldF.Kein)。业内人都叫他杰瑞(Jerry)。
杰瑞在美国创办了Omni催眠训练中心,该中心的網站上写道:据我们所知,Omni催眠训练中心是第一家提供教授如何导入催眠并提供行之有效催眠方法的学院。
聂腾聂飞兄弟大学一毕业,就写邮件给Omni催眠训练中心,希望得到专业的催眠指导,他们的父亲虽然对催眠一无所知,但练习气功的经历让他相信这种治疗方法的存在,非常支持两个儿子去美国学习。这是Omni催眠训练中心第一次接到来自中国的申请,聂飞记得,当时CEO汉斯非常欢迎有中国人来学习催眠,但创始人杰瑞持保留态度,想看一看再说。最终,聂腾聂飞兄弟成了杰瑞在中国的第一批推广者,至今兄弟俩每年都要去一趟美国看望老师,顺便和其他催眠师交流学习,得到一些新的催眠技术和方法。
走进聂腾聂飞兄弟在北京的催眠工作室,装修是简单淡色的北欧风格,进门处“催你一眠”的品牌口号透出一种轻松诙谐。“我们认为大部分疾病都是心情造成的,所以在催眠的时候,只需要解决心情问题,心情好了,身体就好了,这就是我们的原理。”聂飞说。
工作室里有几个单间供催眠治疗,陈设很简单,一把可以舒适半躺的沙发,和一扇可以遮住大部分光、却又不至于让全屋陷入黑暗的百叶窗。理论上在任何环境中都可以催眠,飞机场、火车站、商场或餐厅,被催眠并不是进入一种毫无知觉的睡眠状态,眼睛虽然是闭上的,但头脑放松又清醒,“就像看电影,本来没有的事,但电影让你认为有,你会哭会笑;或者小时候撞到头,妈妈说吹一吹就不疼了,一吹,你感觉真不那么疼了。这些其实都是催眠的效果,生活中催眠已经帮助过我们很多次了。”
聂腾、聂飞兄弟的核心技术之一是记忆回溯,这也是关于催眠的文艺作品中最常出现的治疗方式。
导入催眠状态所需的时间因人而异,心理学家欧内斯特·希尔加德(ErnestHilgard)和埃米莉·奥恩(EmilyOrne)分别创建了斯坦福催眠感受性量表和哈佛量表来测量人的可催眠性,实践证明这两种量表有非常大的局限性,但一个人是否容易被催眠还是有规律可寻的。和一般人的直觉相反,聂飞认为受教育层次越高越容易被催眠,因他们可以准确理解催眠师的语言引导。还有一些规律比较容易理解,比如感性的人比理性的人更容易被催眠。“催眠是无法强迫别人做他不愿意做的事的,你无法催眠一个拒绝被催眠的人。”
聂飞在网络上发布过多种导入催眠的教学视频,除了影视剧中催眠师最爱用的水晶摆球,还可以数手指,或者让视线沿着一根筷子前后移动的方式。催眠师的语言风格也各有不同,聂腾聂飞相信最直接的指令最好,“如果我们想让你把手抬起来,就直接告诉你抬起手,但是有的催眠师喜欢用绕着跟你说的方法,目的是让你想不明白。他们会说,一会儿我想让你把左手抬起来,但是,也不一定,可能是右手,但更有可能是左手。你的左手可能会感觉轻一点,或者是沉一点,但是更可能是轻一点。”
Omni催眠不追求理论研究,注重实践治疗,这也是心理学界常常抨击Omni催眠的地方,另外,Omni催眠治疗的核心是记忆回溯,通过引导患者在催眠状态中回想造成精神创伤的时刻,找到病因根源,达到缓解甚至治愈心理或者身体疾病的效果,电影《催眠大师》中就频繁使用了这种方法。
作为Omni催眠的门徒,聂飞举了个例子,有些人怕高,可能是小时候从什么地方摔下来过,心理医师会开导他“不高,没事”,或者让他想想是不是小时候从高处摔下来过,但很可能他根本想不起来,没什么效果,如果进入催眠状态,他可以重新回到当时的情景,回想起事情发生时候的细节,真疼,真害怕。
不过在学界,是否可以使用记忆回溯是有争议的。美国医学会和美国心理学会宣称,回溯应该是被谨慎使用的方式,患者所谓的童年创伤很可能是想象出来的:“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事实上是无法区分记忆真假的。”
在回溯的过程中,来访者有时还会产生幻觉,也就是所谓的“前世”。这也为Omni催眠蒙上了一层神秘主义的色彩。杰瑞的学生之一,畅销书《前世今生》的作者布莱恩·魏斯(BrianWeiss)毕业于耶鲁大学医学院,既是一名精神科大夫,也是一名催眠师。在为来访者催眠的过程中,魏斯屡次听到来访者讲述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亲历了发生在另外一个时空的故事。虽然维基百科上把“前世说”定为“伪科学”(Pseudoscience),但同时,“伪科学”在维基百科上的定义为“未能被科学证实的”,属于人类认知上的灰色地带。
由于来自家庭的影响,聂腾和聂飞对神秘主义不排斥,他们自己是相信存在前世的,但他们不强求别人相信,聂飞觉得,如果一个人通过“回想”起“前世”,为自己构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从而纾解了心结,何尝不可呢?就像看一部电影或者读了一本书一样。
在他们的催眠治疗中,也碰到过有人“回忆”起“前世”的情景。曾有一个女孩找到聂飞,说自己喜欢女人,又因为社会压力无法走到一起,很痛苦。在催眠中,她“想起”自己“前世”是一個和尚,喜欢上了一名女施主,但碍于身份,只能放下心念。醒来后,这个女孩得到了她想得到的解释,不再纠结这事了。“我们不是说这个前世是真的,但是催眠中看到的这种现象,可以让她好起来,这是最重要的。”
学过催眠后,聂腾和聂飞回过头再看当年接触过的气功,有了新的属于自己的解释。问他们怎么看有气功大师可以几千里以外传功,“患者可能做了自我催眠,他相信气功师,并接受了暗示。西方现在有能量治疗,其实原理和气功是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