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好孩子

郑姝洵

木质的窗棂上还氤氲着雨后的气息，凌霄花的枝丫在窗前颤颤巍巍地抖落着雨丝，天边水雾般的云朵在日光边缘若隐若现。学校老旧的墙上棕红色的漆体逐渐落下，罅隙间还有着蚂蚁的行踪，偶尔长出的几朵小黄花，逆着光发呆。操场边围了圈锈迹斑斑的铁栏，顺着出口，是一道走廊，顶上除了长满杂草，还有独属这个季节的紫藤花。

初中的课间，没有人会陪我玩沙包排球、跨步，只能靠着窗口吸吸新鲜空气，或是继续写写作业，或是在桌上涂画着没有任何意义的符号。朋友W和Z偶尔会和我闲扯些什么，比如Q被招走了，L差一步就考上了学军中学……

“我那天去参加提前招了，因为我参加了一个补习班，要求我们保密，不能外传。反正我们班挺多人都去考了。数学一共15道题，据说最高分只做对了6道题。”Z很平静地说完，脸上毫无波澜，却能隐约看透她的一分心虚。因为早晨她刚与我撒谎没参加考试，此刻又极力证明自己的无意之举，自然言语间多了几分避讳。“科学挺简单，就3道题没做过……”

我无意识地用指尖来回地划着窗棂，余光飘过闪烁其词的Z，投向对面教学楼的一个个窗里，如出一辙的“奋笔疾书”……

“那个补习班就是你抛弃的那个补习班。”Z看着W拼命地解释道，“其实我们班很多人晚上都开小灶啊。”W停下了手中的笔，思绪宛若戛然而止。淡淡的光波似一只慵懒的手，轻抚着W微微泛有棕栗色的发梢，还映着黑笔在白纸上划下的巨大口子，恰似一道惨淡的微笑：“C的家长组织了补课，他们有着自己的小群体，每每有人想要加入的时候，要么是勉强同意，要么装傻一问三不知，要么无情拒绝，扎心啊……”

“你妈真好，都不会逼着你补课，这个班里我只相信你真的没补课。”W和Z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是不解，是羡慕，还是同情，或是不屑……她们的疑虑像是让我喝了一杯苦涩的冰美式。

“反正我现在什么都不行，你说来竞赛班，考不上提前招，特别丢脸。”W的眼神忽然如死鱼一般空洞，我无法读懂她的眼神，像梵文般复杂。“我最近真的感到‘压力山大’了，坐我右边的Q，被学军提前招了；坐我左边的是年级第一，再过去就是睿达杯数科双一……”W一脸迷茫，继而指了指对面窗户内的“埋头苦干”，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别人家的孩子都在争分夺秒，只有我们还在这里天马行空地虚度光阴，我们都不是家长老师眼里的好孩子。”

我们不是好孩子吗？不，我不认同！

窗内孜孜不倦的他们的确是一道令人感动的风景，但会哭会笑、本真的我们，在他们的窗外也是一道美好的青春风景。我们是不完美，或许永远无法如他们在提前招生中脱颖而出，但条条大路通罗马，不完美的我们也有追求，也在努力，终究也会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灿烂轨迹。我们怎么可能不是好孩子呢？

向窗口远望，不论用余光如何洞察，我的视线只能在窗前徘徊，尽收眼底的只能是不完整的一小部分，但无疑，这样的一隅，也有极美的韵味。如同断臂的维纳斯，她的残缺更让我感受到女神的伟大与温暖；宛若蒙娜丽莎那若有若无的微笑，更让人着迷她的魅力；恰似弘一法师寻求真理的一路，病榻前的绝笔——“悲欣交集”，道出了很多他未完成的夢想，但这种直面人生的气度更让我们敬佩大师的豁达；大冰笔下的丫头子没有语言与听力，在障碍下、在不完整中却拥有画的翅膀……

刘同说：“我们还年轻，年轻就可以失败。”是的，我们正年轻，无须按一定模式做个完美的小孩儿，满足所有人的期待，总有一个窗外会格外欣赏我们犯错犯傻的模样，总有一个世界，会把不完美的我们当作宝贝。

此时，窗外，在凌霄花的摇曳中，还有一个女孩的呓语……

（指导教师：苏苗院插画：张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