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发村的全球化简史
2019-09-10何承波
何承波
Bruno Oaikhinan的沙龙位于尼日利亚拉各斯购物中心,一个中产消费的顶级场所,女孩们总是兴高采烈地来到他的美发店,花费高昂的价钱,让Bruno把假发编在她们头上。
地球的另一端,是另一种生存图景。从假发厂下班后,许昌的杨大龙来不及休息,他开始分拣工作。楼上,妻子和两个年迈的女工正围在档发架上整齐地分档。
这是小宫村大多数档发作坊的真实写照。假发之都——许昌,正是在这里启程,走向全球化。
头发窝里长大的人
根据许昌县志,明嘉靖年间,许昌人就做过戏曲道具中的人发生意。1900年,一个叫白锡和的村民偶然间遇上一个德国商人,两人一拍即合,做起了收购头发和出口的生意。
就这样,许昌成了头发生意的起源地。外行人弃之如敝屣的头发,在假发村,村民们管它叫黑金。
进入20世纪90年代,许昌的头发生意有了新的面貌,许昌人不满足于做头发的搬运工了,而是涉足深加工领域,承接日本韩国的代工订单,开始走向产品出口。
根据2017年数据统计,中国假发出口占了70%以上全球供应量的份额,而多年来,许昌都占据着这个份额的半壁江山,比例不低于50%。
翅膀的震动
小宫村隔壁泉店村,李会杰除了下地种麦子,闲余的七八个月,大多在外奔波。直到2008年,“黑金”的价格一跌再跌。而他囤了五六十万元的货,最终只能低价抛售。
“金融危机起码杀掉了40%的家庭作坊!” 同村的朱会钦是对金融危机感触最深的人,2007年,朱会钦囤下几十万元的货,100元一公斤的产品,一压再压,朱会钦含着血泪,以10元的白菜价成交。
从那以后,朱会钦和村民们开始意识到,自己是被紧紧捆绑在一个链条上,源头上一个翅膀扇动一下,他们也必然会天翻地覆。
巨船掉头
金融危机之后,国内的原材料基本已经处于透支状态,隔壁褚河镇的胡明凭借着积累的原始资本,开始注意力转向了国外。
几年下来,收头发的大军,已经开始了一场大转移。国内货源越来越少,没有焗油和染色的自然发很是稀缺,中东、南亚、东南亚成了许昌人的新天堂。
胡明2013年创办了自己的公司,把档发生意公司化,二十几个人,遍布各个国家,货品在当地加工,公司的人负责物流收发,运作更加现代化,效率也更高了。
像胡明这样的公司越来越多,而村里大量的作坊,却越来越没落,国内头发收不到,价格又高,是档发作坊共同的困境。
就这样,巨船在许昌掉了头,转向了劳动力和原料更廉价的国家和地区。很多村民被甩下来,之后也就越来越难登上去了。
劣势区域吹来了东风
“劣势区域怎么摆脱其宿命?”
河南大学的苗长虹教授认为,从 20 世纪 90 年代开始,韩国、日本迫于原材料和人力成本,假发产业向中国转移。地处内陆的许昌正好有这样的优势:丰富的初加工经验、低廉的劳动力成本。
不过,在全球发制品网络中,许昌处于较低级的地位。
電商给许昌吹了来东风。数据显示,去年,第三方平台的交易额,许昌就占85%以上,还不包括独立建站的电商平台。
以前的企业需要有上亿的规模才能形成自己的渠道,现在,自己租个公寓,也能直接把货卖到欧美和非洲等地方。
电商的崛起,让郑永强看到了个性需求和柔性需求有多强大的潜力。“未来,电商真的要取代传统贸易了。”60岁的郑永强说。
摘自《南风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