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速成学问?
2019-09-10朱林兴
朱林兴
上世纪三十年代,史学家范文澜先生针对当时报刋介绍的读书种种捷径说:“读书并无妙法,正是从第一篇慢慢读到最末篇,一遍读了读第二遍,二遍读了读三遍而已。”此乃至理名言。
自古以来,有学问的学者、文人大多否认做学问是有什么秘诀的,更无速成之法。然而,近年来,某些文人、学者创造了一种学问速成法。据说,某学者一年内出了五本学术著作,计二百余万字。他纵然满腹经纶,出口成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要写七八千字,除非是智能机器人,否则绝无可能。然“鸿著”在桌是抹煞不了的事实。为了向这位学者取经,笔者细细“拜读”了他的著作。原来他的五本学术著作得来全不费功夫,其中三本名为专著,实际上是东拼西凑的大杂烩,还有两本系雇人所写,然后直接贴上自己大名。浏览当今社会上的报刊、书籍,就会发现由复制粘贴编辑而成的所谓的著作、学术论文还真不少。更有甚者,某些速成学术著作只是变换一下别人著作的题目、书名,洋文译成中文而已。这类情况不独理论界,文坛、影视界都有。
世上有些事是可以速成的,如采取特殊手段缩短某些家畜的生长期,如鸡、鸭、猪、鱼等。但唯独做学问是最难速成的,不论从事自然科学或社会科学,欲穷其规律,明其真谛,形成自己的研究成果,或专长技艺,这是来不得半点虚伪的,相反需要的是踏实、耐得寂寞、宁静和辛劳。唐朝马总说:“大木百寻,根积深也;沧海万仞,众流成也;渊智达洞,累学之功也!”相传有人问王羲之书法之秘诀,他指着家里的18只缸说:“你把18只缸的水写完就知道了。”王羲之《兰亭序》中二十个“之”字,个个可谓上品,但找不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奥秘就在于,这些“之”字乃由变化多端的鹅姿演化而成。在这过程中,他为了得到鹅而违心为人挥笔书写《道德经》作为交换条件,继而仔细琢磨鹅之动作,久之鹅姿转化为其书法之道,最终写出了神形各异的二十个“之”字。大凡鸿篇巨制、重大创造,无不源于当事者潜心发奋之力,曹雪芹“披阅十载,增删五次”,始成不朽名著《红楼梦》。
学问速成为某些文人、学者所崇尚,折射的是浮糜之风。究其原因无非是两条:一是此类方法,比较省力讨巧,无须耐治学之苦,即能快速出成果,凭着厚厚成果,要职称有职称,要工作量有工作量,要知名度有知名度,何樂而不为呢?虽说,这样做有“穿老棚(沪语方言戳穿之意)”的危险,但只要厚着脸皮,略施雕虫小技,还是可以避免的。其二是,利益驱动。当下,市场经济社会,身入心入埋头于学问,能赚几个钱?花一年半载写一篇论文,虽说一字一句都是用心抠出来的,但发表了也大多默默无闻,且充其量几千元钱。而搞学问速成则不然了,虽粗制滥造,但可骗些钱,尤其钻营国家科研项目,或针对社会热点问题炒一些短平快的东西,诸如,教材、文艺作品和影视作品等常常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有一位学者,连哄带骗,每年立几个课题,弄来巨额经费,工作由下属和门人做,而大部分科研经费则流入其个人腰包,富得流油,俨然成了学界富商,上报科研成果时,他还是第一完成人。正是,名利双收,得来全不费功夫。怪不得,当今,不少学者都挖空心思地往这个方向钻。
夫文繁则质衰。那些速成学问制造的文字、成果糊弄社会,炫熿于道,势必淡化了真才实学者佳作精品的传播。唐人罗隐《送灶诗》:“一盏清茶一缕烟,灶君皇帝上青天;玉皇若问人间事,为道文章不值钱。”真是颠倒了是非!
一为文人,便无足观。“君子远其庖厨”,文人学者即便要求名利,也要靠真才实学;弄虚作假、粗制滥造的所谓学问应受到摒弃甚而惩处。其实,从来做学问是发不了财的。如要发财,还是主动退出学界,不当文人学者为好。这样,可还学界之洁净,又可免他人戳自己脊梁骨。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