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伟:“漫游”着“落地”
2019-09-10刘呗宁
方伟在清影艺术空间的最新展览上呈现了2017年后以寓言方式进行的绘画创作与思考。以此为发端,同为绘画创作者的刘呗宁与方伟展开了关于方伟创作中“旁观”“剧场”“落地”等话题的问答。
刘呗宁(以下简称刘):方伟你好。在你的作品中可以看到,你以一种冷静的旁观视角来切入,又在画面中让现实世界的景象变得奇异又平衡。是否可以这样理解,你是通过在“想入非非”与“冷眼旁观”间不断往复,来面对创作与生活?
方伟(以下简称方):就我的体验来说,观察者比参与者更具有敏感性。然而,“冷静”往往发生在“观察”之后。有时候,兼具两者的感觉或者观看,获得的图像和情绪会在脑海中过滤一段时间,自然消逝掉细节,浮现出主要的线索。如果说“想入非非”是一种状态的话,我想是的。现实中的人们需要从“想入非非”到“脚踏实地”的中间桥梁。所以,我想在这样往复的过程经历了人性的怀疑与不确定后,从中权衡合适的表达形式与结构。
刘:非常认同你对“观察”和“冷静”的前后关系的描述,画面的冷静质也是由观察的目力所得,而后将自然物象过滤和“再编辑”。你的作品总是有种“平衡感”,不管是自然造物与人造品之间,坚硬的岩石与柔软的草木之间,还是显露的形象与隐藏的形象之间……不知你是否是有意识地在画面中去经营这种对比之下的平衡?或者说,怎样选择和安排这种“并峙”呢?
方:学院的经历让我习惯对视觉处理保持理性和克制,并且一直在考虑如何将这些经验“落地”。最近的变化在于从对视觉元素的经营,慢慢地开始偏重认知逻辑中的矛盾和平衡,去协调视觉与心理的呼应关系。在这个过程中,发现“脆弱的平衡”这种感觉会比较吸引我,由此开始更多地注意到利用画面中的“错误”,安排或者利用一些“错误”去打破惯性的平衡或者达到一种“脆弱”的平衡。从控制到失控,到再控制,带来了超过预期的想象与暗示。有趣的是,在日常生活中,我也能感受到这种节奏的呼应。近期的创作就更多地去揣摩和回应这种节奏感,并开始将视觉“平衡”带来的稳定交由画面的偶发因素或者图像来对比和打破。在尝试的过程中,发现这些元素的“共处”在变化,也很惊喜。
刘:的确,我们能在你的画面处处看到这种对边缘的试探,很多本不该在一起的元素,或是违反自然规律的组合,戏剧化地共同呈现着。这种舞台感在你之前在清影艺术空间的个展中也以不同的方式被组织出来。从2013年个展“主之地”中的纸本单色拼贴“布景”,到2015年个展“穹顶之下”中更为多元的构建,再到这次的“闪现,重启”,你所营造的“剧场感”在数次展览中各自有着怎样的侧重和演变呢?
方:剧场感不是刻意的选择,而是创作过程中思维组织的结果。从最早的数码图片创作到现在的拼贴布景、绘画创作,接触过的数字化虚拟空间以及对结构的理解一直在影响我。作品自然成为一次组织过程的结果,它会有类似剧场与表演的特征。2013年的“主之地”更多地是从新神话的角度去建构,来源于听过、看过的一些神话书籍。近期的变化在于开始实验这两年产生的“落地”的想法,这和我所处的环境有更紧密的联系。从具体的日常中建立作品和外界的对话,通过寻找发现在生活中被忽视了的感觉和元素来构建作品中的反差和戏剧性。新的变化也和对生活的理解,以及游离、犹豫的性格有关。形成戏剧性的漫游氛围也是对话周遭的一种需要。
刘:是否可以这样理解:通过对“剧场”的构建,你以一种“漫游”的方式使自己真正“落地”在生活场景当中。
方:是的,我希望在这样的“漫游”中更加有血有肉,将自己嵌入到生活中去。
刘:回到画面,在你的笔下,飞鸟、植物、躯体等意象常常出现并相互组合,能谈谈这些形象在你的“剧场”中所扮演的角色吗?
方:我主要考虑的是构成绘画的情境线索。所有元素是否能夠准确地表达或者暗示这样的情境是判断的关键。在绘画这样有限的视觉片段中,利用象征、暗示等手段,通过一些线索去打开想象,将剧场交给观看者的经验是我一直想要达到的目的。类似飞鸟等动物的元素,我使用它们,借用的是它们在日常经验中的身份特征和动作所带出的观看者的情绪。在“夜食”中,更多地是将它们作为身份的象征,而在“关于表演的素描”中,则希望通过动作和排列的韵律本身,暗示出类似于独自观看天空中飞过的鸟儿时的特殊感受。在这里,“角色”这个概念是日常经验和想象习惯相互搭配和打破的过程。动物在人的世界中总能体现出某种特殊的想象自由和亲和力。躯体也是我们日常中接触最多却反而容易被忽视的形象,它的变化和动作暗示了很多人的潜在情绪和心理活动的变化。在现实中只有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才会呈现出这样的动作和特点。这样的暗示是否能提供一些反观自己的力量呢?角色建立在具体的经验之上,又消极存在或者对抗着那些经验。前面提到的戏剧性,也正来自于此。这些元素或者说角色建立了画面与观者对话的一些基础。对于表面上具体的元素,选择和判断都来自对元素本身的认知,以及对其定义的利用和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