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民情 乐者乐也
2019-09-10尹忠华
尹忠华
近日,我采访了沈阳音乐学院杨久盛教授,请他谈谈“辽宁鼓乐”的兴起和发展,杨教授说,鼓乐,是乡土民情里的魂灵,伴随着乡土上的每一个人,从出生到终老,他们一生都在鼓乐中行走。数千年的黄土浸润,使其在民间生生不息、绵延不绝。在东北这片黑土地上,也流传着声动民间七百年的鼓乐。
辽宁鼓乐是民间称谓,它广泛流传于辽宁城乡及关东大地,是鼓吹乐的一种,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和社会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个艺术品种。辽宁鼓乐历史悠久,发展成熟,风格独特,在民间艺术中独树一帜。20世纪60年代以来,新音乐工作者称其为“辽南鼓吹”,一直到80年代器乐曲集成工作开始之前,各艺术院校的教材及音乐词书中均沿用此称。集成工作开始之后,有人根据乐种流传地域广泛,认为冠以“辽南”失之偏狭,又称其为“辽宁鼓乐”。
作为一个乐种,辽宁鼓乐至少在明末清初时已经形成,辽南地区的鼓乐活动历史大概能推到咸丰年间,往前就没有确切记载了。近年出土的辽代木椁墓奏乐壁画、文献材料《满洲实录》中均有乐器组合形式的插图,可见,辽宁鼓乐的形成时间久远。辽宁鼓乐主要是唢呐乐、笙管乐,多在民间风俗、婚丧嫁娶时进行的器乐演奏。
在全省范围内,从风格特点和演奏曲目以及使用乐器等方面看,辽宁鼓乐可划分为辽南、辽西、辽东、沈阳、辽北、朝阳六个地方风格流派。每个流派曲目上、曲子结构上都不太一样,比如,辽南的鼓乐发展较为成熟,曲目丰富,尤其是汉曲,最具代表性;辽西则以大牌子曲为代表;沈阳地区的唢呐与其他地区不同,使用“黑杆喇叭”,多用铁力、乌木等质地坚硬的木料制作,唢呐管体呈乌黑色,其发音坚实、音色明亮、清脆,音量颇大,演奏起来很有气势。
辽宁鼓乐分两大类,一类是笙管乐,一类是唢呐乐。它俩是先与后的关系。唢呐以前是奏乐,就是笙管,古代叫十番,明代时候和明代以前都有十番,宋元以前民间丧事就是笙管,那时候没有打击乐。正德年间喇叭即唢呐兴起,唢呐比管子灵活,音色也好,老百姓爱听,逐渐代替笙管,也就是代替了十番。笙管和唢呐有个交接的过程,也就是说先有“十王会”,后有带唢呐的。建平“十王会”属于六个曲一个调,不会变调,也没有唢呐曲那么好听,但是它有重要的历史价值,它是活化石,见证了辽宁鼓乐的一个发展过程。
辽宁鼓乐的曲目很丰富,1983年到1987年,辽宁全省普查鼓乐,共收录辽宁鼓乐曲、秧歌乐曲、寺庙宗教乐曲4212首,去除重复曲目和各种变体,实有曲目668首。其中唢呐曲分汉曲、大牌子曲、小牌子曲、锣板曲四类,代表性曲目包括《江儿水》(辽宁艺人称《江河水》),《柳青娘》《九条龙》《黄莺》等。在收录的时候,能吹的曲目已经不全了。现在大小都算上有四五十个,消失严重,亟需加强保护。
鼓乐的曲牌名千奇百怪,如《大讴天歌》的标题和主题没有关系,即所谓的“非标题音乐”,也就是乐曲标题不代表内容,不提示内容,怎么形成的无从知晓。音乐凭心所至,不是具象的,不能清清楚楚的表达,它是朦胧的,靠欣赏者、演奏者自己去体味。
辽宁民族民间器乐曲在流传过程中主要采用“口传心授”的方式,同时附有传世的专用乐谱,主要使用工尺谱。工尺谱有优点,也有缺点。缺点是不能完整地反应曲调,只是一个框。缺点从另外一个层面看也是优点,工尺谱不限制你,只要到板时候打板就行,只要板对就行,所以特别灵活。应该说,谱子本身不是音乐,谁演奏谁就是作者。而欧洲音乐规定非常细,音高、节奏、速度、力度、音色五要素全部规定了,演奏者无法加入自己的情感,只剩下摇头晃脑了。而工尺谱除了音,什么要素也没包含,别跑出框就行。
辽宁鼓乐在全国独树一帜。首先是唢呐大,一尺三以上的唢呐是大唢呐,基本是中音和低音,吹奏起来浑厚、有力量。海城、岫岩使用的是一尺六七的大唢呐,其他地方都是小唢呐,如名曲《百鸟朝凤》用的就是小唢呐;其次是曲目绝,有的曲目是从十番演变来的,有些曲目不知从哪儿来的,如“大尖”,表达什么意思就不清楚,但很多人都会吹,还有《大讴天歌》《小讴天歌》等;第三,是辽宁鼓乐的变奏手法特别多,曲子的基本曲调是一样的,但是通过不同的变奏手法,如加花、填字、减字等,能演奏出多种形式音乐,如《哭皇天》,能给吹出五种《哭皇天》;第四,辽宁鼓乐的曲子结构严谨,多少拍多少板都是固定的,兩人搭档演奏时不能出错,都得搭调,一个人错了另一个人没法跟着吹,它不像河南等地就是一个人吹唢呐,怎么吹都行,错了也不怕。
辽宁鼓乐与民俗活动休戚相关,婚事、丧事、做寿、烧香、办满月、商号开张、半周年、起骨尸、求雨等活动均有鼓乐相随,其中有些活动早已停止,但现在“白事”和“红事”中仍存在鼓乐活动。鼓乐活动的停止,有些是政府的号召,有些是民众的选择。婚事活动中,如婚礼的准备、迎亲、吃饭等每一道程序都伴随着鼓乐,一般得忙活三天,如今婚事使用鼓乐者已为数不多。所谓“乐(yue)者,乐(le)也”,丧事活动中吹各种类型的鼓乐,可冲淡悲哀气氛。
沈阳音乐学院杨久盛教授最后说:“国家重视非遗保护,把非遗提高到一个相当高的高度。至于非遗在民间怎么流传,这不是咱们能说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