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新华教授从阴阳论治男性不育症经验浅析

周海亮 何清湖 周青 周兴 李波男 谭新华

〔摘要〕 男性不育症是临床常见男性疾病之一，发病因素多，病情复杂，而在治疗上颇为困难，治疗周期较长。谭新华教授熟谙中医经典，受张景岳治疗男科疾病学术思想影响，并在“阳化气，阴成形”理论指导下，认为男性不育症与阴阳失衡密切相关，且常兼杂其他病证。谭教授治疗男性不育症，辨证上工于阴阳，明辨虚实;辨病上细察病因，谨守病机;施治上量方化裁，功简药专。总体疗效堪佳，以此文并结合案例试析谭教授临证经验。

〔关键词〕 男性不育症;阴阳;谭新华

〔中图分类号〕R256.56       〔文献标志码〕B       〔文章编号〕doi：10.3969/j.issn.1674-070X.2019.10.013

Brief Analysis on TAN Xinhua's Experience in Treating Male Infertility from the

Theory of Yin-Yang

ZHOU Hailiang1， HE Qinghu1*， ZHOU Qing2， ZHOU Xing2， LI Bonan1， TAN Xinhua2

（1.College of Integrated Chinese and Western Medicines， Hunan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 Changsha， Hunan 410208， China; 2. The First Affiliated Hospital of Hunan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 Changsha， Hunan 410007， China）

〔Abstract〕 Male infertility is one of the most common male diseases in clinic， with many pathogenic factors， complicated conditions and long treatment cycle. Professor TAN Xinhua is familiar with classics in Chinese medicine， influenced by ZHANG Jingyue's academic thought of treating male diseases. Under the guidance of the theory of "Yang transforming into Qi， while Yin constituting form"， he believes that male infertility is closely related to the imbalance between Yin and Yang and often mixed with other diseases and syndromes. On 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Professor TAN pays close attention to Yin-Yang when treating male infertility， and clearly differentiates its deficiency and excess; on disease differentiation， he has an insight into the cause of disease， and abides by the pathogenesis carefully; on the treatment， his prescriptions are formulated according to actual circumstances， with simple functions and special medicines. The overall efficacy is good. This paper tries to analyze Professor TAN's clinical experience combined with cases.

〔Keywords〕 male infertility; Yin-Yang; TAN Xinhua

夫婦婚后同居1年以上，有正常规律的性生活，未采用任何避孕措施，由于男方原因，造成女方不能受孕，或能使女方受孕但不能成功分娩者称为男性不育症，是由一种或多种疾病因素、理化因素及不良生活方式影响生殖系统各环节导致的一种病证[1]。本病属于中医学“无子”“不嗣”范畴。

谭新华教授，湖南中医药大学中医外科学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湖南省名中医、国家首批、第三批全国名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从事中医临床与教学工作60余年，经验丰富，擅长于外科及男性疑难杂病如男性不育症、阳痿、早泄、前列腺炎、遗精等诊治，精于临证，辨病与辨证相结合，强调整体观念，临床疗效显著，并形成了自己的临床经验与学术思想，笔者幸得机缘，跟诊谭教授，受益匪浅，现将谭老师治疗男性不育症临床经验与学术思想总结如下。

1 工于阴阳，明辨虚实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有云：“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于本，本于阴阳”，“善诊者，察色按脉，先别阴阳”，确立阴阳对立统一关系，并且使阴阳理论与医疗实践应用相结合，《素问·生气通天论》：“阴不胜其阳，则脉流薄疾，并乃狂;阳不胜其阴，则五脏气争，九窍不通”，揭示了阴阳关系反映在人体病理方面的相互制约与对立，并以阴阳消长来形象地反映疾病的变化发展态势[2]。《灵枢·天年》谓“以母为基，以父为楯”，“先天之精”是禀受于父母的生殖之精，决定先天体质基础及特点，《灵枢·寿夭刚柔》谓： “人之生也，有刚有柔，有弱有强，有短有长，有阴有阳”，谭新华教授认为“种子求嗣类似农家稼穑”，健康饱满的种子才能孕育健康的生命，弱精秕糠焉能孕育生子，故男性不育者以肾阴阳虚衰多见。张景岳[3]认为调和阴阳为治疗男性疾病之根本方法，在《类经》中明确提出了“水火命门”学说，认为太极来源于无极，动为静始，静为动初，动而生阳，静而生阴，动极为静，静极而动，二者不断变化，形成阴阳两仪，而又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如此这般变化无穷，维持万物生生不息;“肾与命门，本同一气，治火治水，多同肾气”，如命门火衰，肾阴阳失调，男子生殖器官失于温养，生殖机能低下，故无子。目前临床上普遍认为男性不育症病位在肾，累及心、肝、脾，肾虚是本，肝郁、血瘀、湿热为标[4]，谭新华教授认为本病属于虚实夹杂证，即八纲辨证以阴阳为总纲，虚证属阴偏胜证，实证属阳偏胜证;因虚致实者当扶正以固本，鼓邪外出，因实致虚者当虚实兼顾，祛邪的同时补虚固本，避免伤正。谭教授临证洞察虚实，明辨阴阳，遣方用药，阴阳相济，而生化无穷，《景岳全书·新方八阵》有论述“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则阳得阴助，而生化无穷;善补阴者，必于阳中求阴，则阴得阳升，而泉源不竭。”所谓“阳化气，阴成形”，阳主动而升散，促进万物气化而生长，阴主静而凝聚，促进万物孕育而成形，阴阳平衡万物方能生息不断，孕育生新[5]，如《医贯砭·阴阳论》言：“无阳则阴无以生，无阴则阳无以化。”

2 细察病因，谨守病机

中医古籍中对男性不育症病因病机亦有相关论述，《金匮要略·血痹虚劳病脉证并治》曰：“男子脉浮弱而濇，为无子，精气清冷。”认为本病属虚劳之证，肾阳偏衰不能温煦，精失温养，故阴不能成形。先天肾精有肾阴与肾阳之分，若先天不足，或后天失养，或虚劳病萎之后，均可造成肾阴阳失调，从而导致不育症。《医述·求嗣》如是述：“湿多则精不纯”，“气郁者，肝气抑塞，则怀抱忧愁，何能种玉蓝田、毓麟兰室？”，湿为阴邪，重浊趋下，易袭阴位，临床多见寒湿，亦可湿郁化热转化为湿热，湿邪易阻碍气机，困遏脾阳，脾阳亏虚，后天运化失常，则肾先天之精难续，故致不育;郁者情致不舒也，肝郁气机不畅，则失疏泄，即筋脉瘀阻，致肾精不能充养，阴器失用，此类病机不育者往往会合并性功能障碍一同出现。《素问·天元纪大论》言：“君火以明，相火以位”，君相安位，心阳盛则命火旺，若心肾阴阳失衡，则水火不济，精亏神逸;岳甫嘉《妙一斋医学正印种子编》言：“种子者贵乎肾水之充足，尤贵乎心火之安宁，乃今之艰嗣者，皆责乎肾水之不足，而不咎乎心火之不宁，何也？肾精之妄泄，由乎心火所逼而然，盖心为君火，肾为相火，而相火奉行君火之命令焉，是以无子者，虽病在肾，而责本在于心”。肾水应上济于心火，心火宜下交于肾水，如此则心肾相交，水火既济，心神安宁，肾精宁谧，施泄有时，才能种子毓麟[6]。

谭教授遍阅名医古籍，总结医家经验，结合自身丰富的临床经验，从中医学角度将不育症病因病机高度概括为“阴阳失衡、脾肾虚衰、五脏失调”。《诸病源候论·妊娠候》曰：“经云：阴搏阳别，谓之有子。此是气血和调，阳施阴化也。”谭老师认为阴阳平衡，气血乃调，则阳化气阴成形，人体之阴阳是物质变化的先决条件，进而推动精血化生，填充生殖之精发挥正常生殖功能;肾为先天之本，藏先天之精，主生长发育与生殖，为后天提供活力资助，脾为后天之本，主运水谷精微，为气血生化之源充养先天，若脾肾虚衰则肾精不足，气血生化无源，则无以化气成形、孕育生子;肾阴、肾阳为五脏阴阳之本，肾阴阳失衡则五脏气血阴阳失调;因此男性不育症与五脏相关，其中脾肾为主;本病病性为虚实夹杂，本虚为主，《素问·调经论》：“邪之生也，或生于阴，或生于阳”，脾肾亏虚，五脏阴阳失调，则标实毒邪内生，如湿热、痰浊、血瘀等，聚于下焦，毒害生殖机能。

谭新华教授治病求证不泥古，善于借鉴现代医学技术如生殖系彩超、精液生化检测等，衷中参西，整体审察，四诊合参，将男性不育症病因分为器质性改变不育、功能性不育、先天缺陷性不育、特发性不育四个方面。（1）器质性改变致不育。如中重度精索静脉曲张、后天获得性生殖器损伤等;（2）先天缺陷性不育。先天发育异常和睾丸位置异常，如先天性无睾症、隐睾、先天性睾丸发育不全症、基因缺陷不育症等;（3）功能性不育。可用药物治疗恢复生育功能的病症如性功能障碍、男性附性腺感染、内分泌失调等;（4）特发性不育。病因不明：包括特发性少精子症、特发性弱精子症、特发性畸形精子症、特发性无精子症。谭教授时常告诫学生，要带着辩证思维学习中医，扬长避短，应该善于借助现代医学技术，对非药物可行性疾病及时进行诊治，以免贻误病机。

3 量方化裁，功简药专

谭新华教授精医道求古训，精准辨证，抓住疾病靶点裁方用药;根据男性不育症病机特点，以阴阳同治、脾肾为本、兼顾五脏为治则，以补虚为主，疏肝健脾理气、行气活血祛瘀、清热解毒利湿为辅。谭教授临床治疗男性不育症采用补肾益精法，主要药物有熟地黄、山茱萸、巴戟天、肉苁蓉、枸杞子、菟丝子等药物加减，根据不同兼证加入专药：（1）肾阴虚证，治以填精益髓、滋阴补肾，加入龟甲胶、鹿角胶合五子衍宗丸加减，此组方为纯补血肉有情之品，补肾精、真阴之不足，补阴方中加入温阳药，而有“阳中求阴”之义;（2）肾阳虚证，治以温补肾阳、填精益髓，加入鹿角胶、肉桂、附子、淫羊藿、仙茅合五子衍宗丸加减，此组方特点为益火之源，以培肾阳，加入补阴药与补阳药相兼为用，即“阳得阴助，生化无穷”阴中求阳之义;（3）肝郁气滞证，治以疏肝解郁，理气养血健脾，加入柴胡、白芍、茯苓、白术、当归、香附、郁金、合欢花等疏肝健脾理气药，肝木为病，易传于脾，加强疏肝理气的作用，可使肝郁得疏，脾弱得复，肝脾同调，气血兼顾;（4）血脉瘀阻证，治以活血通窍，加入橘核、桃仁、红花、赤芍、川芎、丹参、穿山甲等，活血化瘀、通窍生精以助育;（5）湿热下注证，治以清热利湿解毒，加入龙胆草、泽泻、栀子、茵陈、萆薢、鱼腥草、当归、大血藤、茯苓、白术等，本方清利并行，补中有泄，分清化浊，标本同治，分清利湿之中寓有滋阴养血之功，共奏清热利湿，滋阴生精助育之功。谭教授工于辨证，谨守病机，不拘于一方一药，灵活用药，疗效确切。

4 案例举隅

贺某，男，34岁，2018年 7 月6日初诊。夫妻结婚1年余，同居，未避孕，女方一直未孕。在外院查精液常规：液化时间30 min，PR 24.5%，NP 6.2%，总活率为30.7%。目前症状：时常右耳耳鸣，下身怕冷，精液呈果冻状，房事时间稍短，早泄，体型偏胖，一般情况尚可。舌质淡红，苔薄白，脉沉缓。辨证为肾阳虚、肾精不足证。证型分析：右耳耳鸣为肾精不足的表现，精液呈果冻状，再结合舌脉象，为肾阳虚衰，肾室虚寒之证，肾主封藏，阳虚而精关不固，故而早泄。治以温肾壮阳，填精益髓。处方：肉苁蓉10 g，熟地黄10 g，山茱萸10 g，山药15 g，党参10 g，杜仲20 g，茯苓15 g，菟丝子10 g，沙苑子10 g，淫羊藿20 g，巴戟天10 g，女贞子15 g，甘草6 g，枸杞子10 g，白术10 g，山楂10 g，六神曲6 g。30剂，水煎服，嘱：一月后复查精液。2018年8月7日二诊，服上药后，耳鸣消失，精液外观形态正常，仍有轻度早泄，未诉特殊不适，舌质淡红，苔薄白，脉缓;精液常规检查：量2.3 mL，液化时间30 min完全液化，活动率a级26%，b级30%，总活率63.5%，精液质量基本达标。原方加减，继服以巩固疗效，处方：熟地黄10 g，山茱萸10 g，山药15 g，党参10 g，五味子10 g，煅龙骨20 g，煅牡蛎20 g，茯苓15 g，菟丝子10 g，沙苑子10 g，淫羊藿20 g，巴戟天10 g，金樱子30 g，芡实20 g，甘草6 g，枸杞子10 g，白术10 g，山楂10 g，六神曲6 g。15剂，水煎服。一个月后告知女方已怀孕。

按：《素问·六节藏象论》云：“肾者主蛰，封藏之本，精之处也。”《素问·上古天真论》云：“二八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泻，阴阳和，故能有子……。”“肾虚”是男性不育症的病理基础，“补肾”从古至今都是中医治疗男性不育症的重要方法[7]。本案患者以肾精不足、精气清冷之下身畏冷、精液呈果冻状、脉沉缓、精子活率低见症，又有早泄之症，因而婚后1年余未孕。治当补虚填精，方中以熟地黄为君药，继用茯苓、白术、党参补脾益气，培补后天，加入淫羊藿、巴戟天、肉苁蓉以温肾壮阳，再加入枸杞子、山茱萸、山药、菟丝子、沙苑子以滋阴补肾固精，金樱子、芡实、煅龙骨、煅牡蛎益肾固精，收敛固涩，加入山楂、六神曲健脾消食寓有降脂减肥之义。全方阴阳同治，补阳为主，加入补阴药，阴中求阳，补肾强精，故能有子。

参考文献

[1] 周  青，何清湖，周  兴，等.谭新华工作室无子（男性不育症）中医诊疗方案[J].湖南中医药大学学报，2015，35（3）：41-43.

[2] 孙可兴，张晓芒.略论《黄帝内经》阴阳理论的逻辑思维方法[J].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41（5）：44-49.

[3] 韩  忠，宾东华，何清湖.试析张景岳男科学术思想[J].中医药导报，2017，23（15）：15-17.

[4] 周春宇，馬凰富，王  彬，等.男性不育症中医辨治思路[J].中医杂志，2016，57（13）：1105-1108.

[5] 李波男，何清湖，周  青，等.谭新华教授治疗精液不液化临证经验[J].湖南中医药大学学报，2018，38（10）：1143-1145.

[6] 宣志华，王  彬，李曰庆.试论《妙一斋医学正印种子编》不育症心肾同治学术思想[J].环球中医药，2012，5（11）：821-822.

[7] 李海松，徐庭华，王  彬，等.补肾法治疗男性不育症临床研究述评[J].河南中医，2013，33（3）：394-3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