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夏花
2019-09-10张尚贤
张尚贤
有感而发之际,我拿出我的笔。
分班了。
我双手交叉垫着后脑勺,靠在椅背上,看班中人一个个各奔东西。方夏、曾真、赵柯铭,几个同寝的男生,坐在自己的箱子上拍合影,互相搂抱着,三人连成一体。
回想起来,我们相聚在四百三十八班,已有一年之久。我在纸上情不自禁写下“相聚”两个字。“相聚?”杨的问话打断了我的思索。我本能地想用手遮住写好的文字,他却笑着向我伸出了手,“看到‘相聚’,就忍不住想与你握握手。”我赶紧伸出手,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我们的背后,吴双怡调皮地拍下这幕情景。
记得我与四百三十八相遇,是在一个朝阳暴烈的暑假日子里,看到我的班号,我当时的感受无法描述。但当与同学、老师们邂逅后,我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好的班级。
班主任老谭,大约四十岁,带着一幅眼睛,一张大方脸。我记得他说过,“我们要成为最好的班级,让你们从这个班出去以后,别人问起你是哪个班时,不是以戏谑的眼光看你,而是以敬畏的眼光看你!”
“创最好的班级,做最好的自己!”“每天都有新进步!”这是我们的目标与口号。费尽心思的老谭,每天在黑板上写的“晨嘱”已经可以出一本书了。他对我们可谓是鞠躬尽瘁,为了与寝室里的“司令们”斗智斗勇,他常常奋战到晚上十一点,第二天却又以饱满的精神状态出现在我们面前;从桌椅摆放到课堂纪律,管理得无微不至。智慧而热心的老谭,曾为他毕业的学生闹矛盾而担心不已——这本不是他的事,他却为此打电话、发信息,忙到凌晨一点。同学的走读卡掉入下水道,他来帮忙,一个人抬起覆盖的钢板,好让那同学捡起来。为了犒劳班上的干部以及学生管理委的成员们,他多次请他们吃饭,最高金额达一千四百元,全是他自己掏腰包。作为语文老师,他不仅教好了语文,更是在学生做人做事方面予以正确的引导。作为班主任,他常说:“中间期来啦,大家不能放松”。果真如他所说,放松的人考得不好,没放松的人成绩优异。他曾说过:“学习有三种境界,第一种完成好作业,第二种复习并预习,第三种是刷题。楼上黄兴班已经开始刷题了,你呢?”我们就是在老谭的激励和伴随下,一起走过了一年有苦有乐有拼搏的日子。
分别临近,他教我们与老师道别,送上代表心意的小礼品,甚至包括只教过我们五天的教官。而当我们送小心意给他时,他却说,我的可以省略,送给其他老师吧。有人不交作业,他向我们阐明作业的重要性:“作业就是刷题。作业都完成不好,怎么会有提高呢?”他还说,“成绩已成昨日,只有脚踏实地的人才能成就明天的辉煌。”
老谭还有个开创性举措:“直播课堂”。比如听写时,你正埋头苦干,忽听“咔嚓”一声,抬起头,只见老谭正端着手机抓拍,对你说:“笑一个!”除此之外,黑板上关于表扬批评、常规通报等的班级時事动态也常常拍照发家长群,并据此拟定“周工作通报”以及“常规个人计分”,精准到每天每名学生,实现全天候直播,使家长足不出户便知晓孩子的表现。可以说,老谭是运用了传统与现代各种方法,促使我们成功地从懵懂少年转变为积极奋进的高中学生。
四百三十八,五十一个人,我在其中是言微身轻的。总结我的高一,发现我参与的活动、上镜的次数寥寥无几。我不善于与人交谈,沉默寡言,这并不意味着我是孤独的。杨、罗、李、刘等人是我的挚友,平日里说说笑笑、讨论学习,一起吃饭,热热闹闹。杨是一个皮肤黝黑、眉毛粗黑、牙齿净白的男孩,可以做黑人牙膏广告。罗是一个高个子男孩,又高又瘦,极好篮球。他曾说,再给我五厘米的弹跳吧,这样我就可以灌篮啦!他喜欢走着走着忽然向前猛冲,同学们说他快得跟蛇一样,叫他“蛇哥”。
需要着重描写的是我们班的名人,黄博。此人身子庞大而头却很小,仿佛汤圆放在了大水桶上,体重惊人,200斤。但你看他时并不觉得他有多胖,也许是密度太大吧。他走起路来跟小坦克似的,先撞掉某人的书袋,再碰掉别人桌上的书,又踩到某人的脚,最后扑通一下往椅子里一坠,使前后桌、同桌位全都晃荡起来。左邻右舍们纷纷挪开他们的桌位,以免受余震地波及。
他极喜欢刨根问底,推开某位理科老师办公室的门,你会听到他高声与老师争论,并列举七八种不同的方法;喜欢问没学过或是难懂的知识,会一直把老师从顶楼追到底楼,有时借口上厕所,实则一去不复返。他追问数学老师一直追到车库,以至于年轻的数学老师一见他,就吓得矮了半截,双手合十地乞求:“下次再来吧!”
聪明的他备战化学竞赛,从早到晚陷入思考中,常见他的头在空中摇晃,仿佛在脑补某种情景,嘴里还嘟嘟囔囔,同学们戏称这是在“施魔法”。
有些同学不喜欢他,避之唯恐不及,而他却不在意。同学们说他“情商很低”“不明事理”,排斥他、挤兑他,在他问问题时大喝“不会!”他被孤立了。我是少有几个与他是朋友的人。与他相处,并不像有些人说的那样糟,他会耐心地为你解答疑惑;在你身无分文时,借钱给你;在你独自一人时,拍拍你的肩。最难忘的是我们去敬老院时,刚下电梯就遇见一位老太太坐在轮椅上,因老人未发出求助的信号,我们都没什么反应。而他主动迎上前,询问老人,并将她小心翼翼地推进电梯。
分班前最后一天,别人都已散尽,他专程跑到教室,只为与我说一声:“以后保持联系。”他真的情商很低吗?也许他的闪光点还不被人所知。我挺欣赏他,他与我一样,热爱科学,看重情谊,并且单纯活泼,阳光而有个性。他以后一定能成材。
我们班,自称超实——我们决对堪称这个名号。班级成绩每次都超过某些黄兴班,并甩开实验班第二名平均分二十多分。资深高三班主任许胜强带实验班时,仅超过黄兴班一次,而老谭带的四百三十八却超过了九次,各科成绩也都名列前茅,人称“黄兴班碾压机”。常规的流动红旗几乎成为了“固定红旗”,还赢得了“最美教室”“最静教室”“卫生示范班级称号”……老谭曾说过,“我会让四百三十八这个名号发扬光大!”实践证明,他做到了!能成为他的学生,我倍感幸运,感谢老谭的悉心教导,没有他,就没有一直在进步的四百三十八。分班前,班长说,“四百三十八,真牛逼”,这代表了所有同学的心声。
分班了,时光已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同学们一一离开教室回家,我与杨走在一起,十字路口前,他向我挥手告别,忽然又折返回来,冲我说:“你知道吗,你是我见到的最后一个四百三十八的人了。”我不记得我当时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我俩的笑脸灿烂夺目,心中却有难以尽述的不舍。
四百三十八,我的超实,我的家,已成往事,就让往事随风!只要心中的朋友、老师的笑脸常在、情谊常在,四百三十八就没有解散。正如泰戈尔的诗句,生如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