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合规管理的成本与收益分析

黄胜忠 江艳

【摘要】随着政府监管的加强，合规管理日益成为企业经营管理的重要问题。企业不断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等资源，以确保遵守法律法规的要求，但合规失败问题却不时出现。研究发现：现有研究对合规的定义主要从合法、合规两个角度出发，合规管理的影响因素主要包括成本与收益、领导者风格以及监管环境等，合规成本和收益的构成内容非常丰富，且合规管理的成本与收益之间存在倒U型关系，并在此基础上对未来研究方向进行展望。

【关键词】合规管理；影响因素；成本与收益；均衡点

【中图分类号】F275.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4-0994（2019）21-0077-7

【基金项目】重庆市社会科学规划重点智库项目（项目编号：2018ZDZK11）；重庆市教育委员会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项目编号：18SKSJ011）；西南政法大学海外利益保护研究中心2019年度第一批国际化人文特色智库项目（项目编号：2019XZGJHZK-13）；西南政法大学研究生科研创新计划资助项目（项目编号：2018XZXS-095）

一、引言

合规（compliance）这一概念可以追溯到20世纪30年代的金融危机，最早出现于对美国银行业的监管。随着2002年安然、世通公司破产以及施乐、默克等知名企业相继爆发丑闻，“合规”迅速上升为国际市场秩序重塑的关键词。2017年12月，国家标准化管理委员会发布了《合规管理体系指南》，并于2018年7月1日开始实施。2018年11月2日国务院国资委印发了《中央企业合规管理指引（试行）》，全面推动央企加强合规管理。2018年12月26日，国家发改委等七部门发布了《企业海外经营合规管理指引》，要求企业合规管理应从制度设计、机构设置、岗位安排以及汇报路径等方面保证独立性。上述文件的出台标志着对合规管理的关注进入前所未有的时期，其不再只是金融行业、个别企业的自发任务，凡市场中的经营主体都必须加强合规管理体系的建设。

在合规的大环境下，企业需要建立相关规章制度，约束企业的经营管理行为，以确保企业的管理行为符合相关的法律法规、行业准则、国际条约的要求，并且不违背基本的社会伦理道德[1]。尽管新的合规管理出现了，但在合规方面增加资源投入是否会让企业更加合规还有待研究。虽然企业对合规管理的资源投入会产生收益，但面对盈利和规模扩张双重指标的压力，越来越多的企业开始担忧合规成本快速增长而收益缓慢增加这一现状[2]。

因此，厘清合规管理成本与收益的概念就显得尤為重要。学者们也注意到这个问题，对合规管理的有关内容展开了讨论，相关文献逐渐丰富。但鲜有研究系统深入地探讨合规的成本与收益问题。基于此，本文对合规管理相关性质及其影响因素进行梳理，对合规管理的成本与收益构成内容以及两者之间的关系进行解析，建立一个分析框架，帮助企业建立高效的合规管理机制，从而提高企业绩效。

二、合规管理的内涵、影响因素及关注内容

（一）合规管理的内涵

广义而言，合规管理是指一个机构或企业为了遵守其业务领域的国内和国际法律法规而执行内部制度的过程，该过程也维护了企业声誉[3]。学者通常将合规管理视为“计划”而非“自动”行为。Sadiq等[4]将合规定义为企业确保业务流程、运营管理和实践符合规定或商定的标准。胡国辉[5]认为在企业中所谈论的合规，既是一个目标，也是一个完整的体系，更是一个持续的过程，其根本意义是为企业运营构建和维持良好的秩序。此外，合规管理是一项重要的控制功能，有助于公司尽量避开可能对其业务、声誉产生负面影响的风险[6]。吴学静等[7]认为，合规就是指企业等组织的经营管理活动必须遵守所有的要求，包括适用的法律法规、行业标准、合同、有效治理原则、团体标准或道德准则等。

综上所述，合规管理发展至今，尚无对企业合规的统一定论，但基本上是围绕以下两个方面展开：合法和合规。“合法”是指企业必须遵守各类外部的法律、法规和监管要求；“合规”要求企业遵循公司内部的规章制度、企业文化和宗旨以及市场规则等。

（二）合规管理的影响因素

刘本[8]和王志乐[9]认为，影响企业合规管理的因素包括内部因素和外部因素。内部因素包括成本收益分析、社会反应能力以及被监管实体的合规资源与规模；外部影响因素包括法律监管环境、经济环境和社会环境等。黄胜忠等[10]认为董事会规模、独立性会影响合规管理的水平，从而作用于控制环境和组织绩效。本文对合规管理影响因素的研究主要从以下三个方面着手：

1.成本与收益。企业是一个以利润最大化为目标的经营主体，凡在市场中经营的主体，其经营目的都是盈利。不同的企业可能会有不同的成本收益分析模式，从而针对企业各自的特征测量出最佳的合规管理强度。但对合规成本与收益的测量并不一定总是从财务会计的角度出发，有些公益性组织或社会团体等追求的目标可能就不是利润，即便是民营企业也会追求企业文化、社会责任等次要目标。此外，合规管理的成本与收益不仅包括可以量化的部分，还包括一些隐性的成本与收益，难以量化测量。且不同的企业对隐性部分的成本收益的测量标准不同，也会影响企业合规行为的选择。

2.领导者风格。在企业中，领导者的风险偏好特征是做出合规管理决策的影响因素之一。风险偏好型的领导者更加激进，敢于冒险，往往会在利益的引诱下铤而走险，选择投机取巧行为，从而使得合规管理流于表面。而风险规避型的领导者更容易在内部规章制度和外部监管的压力下选择谨慎经营，遵守法律法规，尽可能地减少企业可能面临的风险，降低违规成本。另外，还有一些领导者属于风险偏好型和风险规避型之间的中立者，他们能够理性分析合规风险，提出有效的合规管理方案。

3.监管环境。企业合规管理不是静态的，而是一个动态演变的系统。随着监管环境和市场条件的变化，合规管理也会做出相应改变，因而它具有环境适应性特点。Sutinen等[11]在社会经济理论的基础上提出了一种影响合规行为的威慑模型，该模型除了考虑与非法行为相关的传统成本和收入，还测试道德义务和社会心理学对合规行为的影响。Theodorakis[3]认为，社会公众对不良履约行为的关注、政府强制、行政诉讼和处罚是影响企业合规管理行为的因素。即使是面对全面监管要求，合规行为在不同的企业之间也是不一致的。每个企业都有自己的合规风险评估体系，从中产生了不同的合规义务。

（三）合规管理的关注内容

20世纪初，Poage[12]开始在合规领域进行探索，研究有限合伙企业的合规管理情况，正式在学术界提出了合规这一概念，随后逐渐有学者加入到合规领域的研究中。最开始学者们关注较多的是税务合规，并提出税务合规成本这一量化概念。接着又涌现出一批学者开始研究医药领域的合规与患者满意度之间的关系。而2002年《萨班斯—奥克斯利法案》（简称“SOX法案”）的出台成为研究的转折点，有学者研究了遵循SOX法案对企业带来的影响，认为遵循SOX法案会使企业合规成本上升。此后不断有学者加入，并聚焦于理论层面的研究，探索风险与合规等的关系，为企业合规提出建议。经过几十年的不断发展，学者们不再局限于研究法律领域的合规，而将研究目光转移到公司治理和商业道德层面的合规，丰富了合规的内涵。

我国合规管理理念起源于20世纪末，主要关注领域集中在非银行类金融机构和商业银行类。2009年媒体报道了大量外资企业在华的商业贿赂案件，学者们开始探讨企业在经营管理中的商业贿赂、反腐败等合规问题。随着监管机构加大对企业合规经营情况的监督以及“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部分学者又将研究对象转移到跨国企业等非金融企业。而互联网企业的合规管理也是学者们的关注重点之一。近几年，也有学者围绕公司治理和企业社会责任进行分析，探讨合规管理、公司治理与企业社会责任之间的联系和影响。

三、合规管理的成本与收益构成

（一）合规管理的成本

国外已有学者研究发现，尽管遵循SOX法案带来的遵循成本相当高昂，但企业会积极采取各种措施以提高合规管理的有效性。如改善公司治理，聘任更专业、经验更丰富的高管，或投入更多的资源等。

喻玲[13]认为，合规成本包括制度制定、实施的成本以及机会成本。王飞[14]认为，银行监管成本可以分为直接成本和间接成本，其中，间接成本又可大致分为合规成本和扭曲成本，并对合规成本的测度方法展开探讨，进行了实例分析。林钟高等[15]认为，聘请外部咨询机构对企业现有制度进行评估与改进、在已发现的缺陷基础上完善合规管理框架、梳理并改进相关业务流程、评估风险等都会增加企业的合规管理成本。此外，在一些实证研究中，有学者以年度销售管理费用的异常变化和审计费用的增加额来替代合规管理成本。

企业合规或者违规是与各种各样原因相关的复杂行为有關，而有计划的合规或违规体现了对各种目标的追求。根据林登伯格的目标导向理论，不同目标导向的企业对合规管理的投入程度不同，企业合规成本也不同。同时，企业规模的差异也会导致合规成本的异质性[16]。企业经营的范围不同，市场监管、行业惯例对其合规性的要求也会不同，因此不同性质企业对合规管理的投入也会有所差异。随着合规要求的增加，以及兼并、收购和复杂的供应链等带来的风险问题，使合规管理的难度加大。这表明合规要求的复杂性是增加合规管理成本的重要因素。

总的来看，合规管理的成本包括直接成本和间接成本。

1.直接成本。Ramiah等[17]认为，企业遵守环境法规的要求、实施环境保护，势必增加环境方面的合规成本，从而降低企业利润。胡国辉[5]认为，合规管理的直接成本包括以下几点：①为应对合规危机支出的人力资源成本、管理成本；②与执法部门沟通过程中产生的成本；③被执法部门认定违法所支出的处罚金；④采取补救措施的成本。

合规管理的直接成本主要表现在公司财务报表中会计费用的增加，因此直接成本是可以通过有关会计科目的数据计算出来的，是显性成本，也是财务费用。这部分成本通常包括资本投资、许可费、租赁成本、服务费和内部劳动力成本，如聘用专业人士产生的工资、奖金、职工福利等。同时，合规管理部门的设置也需要支付相应费用，包括采购办公桌、电脑设备等固定资产和低值易耗品所支付的银行存款或库存现金，以及维持合规体系正常运转所需的日常费用，例如差旅费、固定资产的折旧费、维修费等其他费用。

2.间接成本。间接成本是指潜在发生的，难以计入会计科目从而在利润表中进行核算的损失，是隐性成本。胡国辉[5]提出的间接成本包括：业务中断；企业运营能力下降；客户在购买时回避本企业的产品和服务；员工对企业失去信心；媒体和公众对企业给予的负面评价等。

首先，企业进行合规管理需要投入大量资源，耗费时间，这必然会带来其他方面的损失，如业务机会的流失等，这部分即为机会成本。其次，进行内控合规的预测、持续监督和完善，需要公司内部相关部门如内部审计、财务部门、业务部门等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去研究如何遵守法律法规和商业道德，导致公司业务效率降低，这部分称为守法成本。再次，监管机构每一次行政指令的修改变化，企业需要及时接收到信息并进行处理，以便对企业内部的合规管理制度做出相应调整以避免踩雷，那么企业针对监管机构政策指令的修改做出调整是要付出信息沟通和处理成本的，即信息成本。最后，实施过于严格的合规制度会影响顾客的体验感，这很有可能使企业流失一部分不稳定客户导致业务的减少，并且严厉的惩罚措施也会挫伤员工的工作积极性，这部分可以概括为其他间接成本。

（二）合规管理的收益

刘亮[18]认为，环境规制对企业绩效可能会产生积极的促进效果。研究表明，虽然环境规制增加了生产企业的合规成本，影响了盈利能力，但遵守环境法规可能提高生产效率，使合规成本低于总成本；且从整个经济领域和社会范围的监管利益来看，整个社会会为这种增加的成本买单，对企业而言，这种成本的上升往往能够被收益所覆盖。也有研究人员提出了一种相反的U型关系，他们认为环境规制对企业的合规投入有一定的促进作用，但合规投入过度会阻碍企业绩效的增长[19]。合规管理在企业价值创造方面的作用也不容忽视，有效的合规管理可以提升企业竞争力[20]、适应监管部门的新要求和促进企业的持续发展。除此之外，喻玲[13]还提出有效的反垄断合规制度可以让企业减少或避免罚款支出、商业损失等，甚至还可以收获其他社会效益如良好的声誉、企业社会责任的减免等。

总而言之，合规管理的收益可以从直接收益和间接收益这两个部分来解释。

1.直接收益。从企业个体的角度出发，合规管理的收益是指企业遵守法律规范和商业道德而避免监管机构惩罚所造成的损失。企业违规经营会产生不利后果，导致企业价值减少，削弱企业的竞争力，甚至会使企业面临破产、退出市场的危险。根据契约理论，企业违规经营的后果主要包括民事责任、行政处罚责任、刑事责任以及商业信誉损失等。

首先，企业违规会导致民事责任，包括损害赔偿和合同无效，这两方面与企业利润密切相关。民事赔偿是因为企业违反法定或约定义务给合同另一方或他人造成损失后承担的赔偿义务。我国民法总则、合同法、侵权责任法都对企业违约惩罚做出了具体规定。不同的侵权违约行为所承担的违约金也不同，有一倍、两倍甚至三倍的违约惩罚，当然合同双方也可以事先约定违约金。在市场经济中，合同是约束双方实现经营目的最常用的法律工具，合同一旦无效，合同双方就没有履行的义务，致使经营目的落空，从而不能达到预期收益。当然，企业合规经营可以避免不必要的诉讼成本和违约赔偿，减少投资者和客户的诉讼威胁。

其次，违规经营的行为一旦被发现还需要承担行政处罚责任，诸如行政罚款、没收违法所得、责令停产停业、吊销营业执照等。在众多的部门法中，反垄断的违规成本较高，备受企业关注。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可以按照反垄断法对违法经营企业处以一年销售额1%～10%的罚款。而违反反不正当竞争法的企业会被处以最高300万元的罚款。相反，企业合规经营可以避免各种行政处罚，减少违规成本，获得潜在的合规收益，增加企业利润。

最后，企业为了短期目标而违规经营会损害企业的形象，企业的诚信、守法文化和企业价值也会因此受到市场质疑，股价也可能会受到影响，不利于企业的长期经营发展。鉴于此，进行合规管理有利于监督企业做到合法经营、维护企业形象，从而提高企业商誉和市值。随着经济全球化的发展，企业同类经营的竞争压力越来越大。如何得到社会的认可从而在竞争中突围，这是所有企业都必须面对的问题。此时，合规经营与维护企业形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企业主动合规经营的良好形象可以增加市场和投资者的信心，银行或者信用评估机构也会对其内部控制指数进行调整，进而使其减少不必要的融资成本。另外，员工和品牌价值是企业的宝贵财产，企业给市场传递出守法经营的正面形象有利于提高顾客的品牌忠诚度，鼓舞员工士气。

2.间接收益。合规管理的间接收益主要表现为企业的社会责任感。应对激烈市场竞争的长久之计是利益相关者之间的相互信任。特别是在当前经济发展不景气的情况下，如果企业不合规经营，这必会使合作双方、监管机构、消费者之间相互猜疑，不利于市场的健康发展。

首先，如果企业从积极地遵守各项法律规定转向集中精力花费资源来规避监管，对合规抱有消极的态度，那么很可能会发展不尊重合规的文化。这种不道德的商业行为会破坏经济稳定，而且监管机构和被监管单位之间的不信任也会给双方造成损失。反过来，如果企业合规就能避免这一系列的社会损失，也就成为合规管理的预期收益。其次，合规管理的收益还包括对中小股东利益的保护、降低信息使用者的比较成本、维系资本市场正常运转以及对监管部门实施有效监管的帮助等[21]。这些有利于利益相关者的正面效应都是属于管理收益，是企业社会责任的高度体现。

综上所述，企业合规管理的成本与收益构成如图1所示。

四、合規管理成本与收益的关系

Bird、Park[2]认为，企业合规成本是经过风险调整的，风险调整成本越低，不合规的风险越高，因此他们绘制了合规风险与成本组合的散点图；他们还从动态的角度解释了合规边界的凹凸性决定了投资和风险之间权衡的本质，并绘制了企业合规性变化图。本文借鉴他们的做法绘制合规成本与收益的关系，如图2所示。

图2中，X轴是合规成本，代表企业对合规管理的投入。企业在X轴的位置越靠右，则其在合规上的投入力度越大，包括直接成本和间接成本。Y轴为合规收益，代表企业对合规的投入所产生的回报。合规成本与收益之间的组合是曲线的，而不是简单的线性关系。如果将它们之间的关系用线性来表示，则企业最佳合规实践的选择与风险成本组合将是不相关的。沿线的任何选择将与下一个起相同作用。

（一）合规成本投入过少的情形

大多数企业，尤其是处于初创期的中小型企业缺乏有效的合规管理，即企业合规水平较低。包括思想意识上对合规管理的重视程度不够高、经济上的投入较少等，合规管理的缺失降低了企业对抗内部和外部风险的能力，导致企业面临更多的风险。

图2中，O点至M点之间企业在合规上投入的资源较少，合规收益也较少。这表明企业对合规管理的重视程度和投入力度不够，没有有效地利用资源，不能从容应对企业内外部风险，增加了企业的不确定性，一旦风险发生，这种违规成本会大大高于事前监督成本。这种管理方案必然会导致企业未来面临的违规损失不断加大，企业绩效降低，甚至得不偿失。

（二）合规成本投入过多的情形

在合规管理过程中，对于某些合规性资源配置，企业可能把握不好，导致过度合规。这样企业面临的合规风险可能会降低，但这是以资源浪费为代价的，是相对于较高的成本而言才有的低风险状态。

从图2中可以看出：从M点到N点的曲线范围内，随着合规成本的增加，合规收益也越来越大；而从N点开始，合规成本与合规收益之间负相关，合规成本的继续投入反而使合规收益逐渐减少；当投入产出组合点移动到H点时，合规成本与合规收益相等；位于H点后，如果仍旧增加在合规管理上的投入，那么合规收益将小于合规成本。这表明，虽然合规成本的增加使企业风险降低、收益上升，但当这种投入超过必要限度也即过度时，就会形成冗余成本。合规收益下降，而合规成本还在增加，表明过度合规会使企业绩效呈下降趋势。

综上所述，在O点至N点之间，随着合规成本的增加合规收益逐渐增加，至N点时合规收益最大，此时继续增加合规成本会导致资源浪费，合规收益下降。由此可见，合规成本与收益之间存在一个倒“U”型关系。当企业选择将价值适中的资源用于合规管理时，带来的合规收益大于合规成本，此时二者正相关；当企业投入资源的成本增加，并且价值较高，该资源用于其他投资将产生更大收益，那么会因为机会的流失使合规收益下降，此时二者负相关。

（三）合规成本投入适当的情形

从前面的分析可以看出，企业不能不顾风险的存在而忽略合规管理，做好合规管理能够为企业创造价值，但其创造价值的功能并不意味着可以不计较合规成本而过度合规。合规成本与合规收益关系的曲线图表明，合规成本与收益之间可能存在一个投入产出组合的最佳均衡点，在这个点上合规效率达到最大值。当企业对合规管理活动投入适当资源，即两者维持在较合理水平时，企业绩效会逐步上升。如图2所示，在N点时合规收益的值最大，说明此时对合规的投入较为合理。

一方面，合理的投入表明企业意识到合规的必要性，有较强的风险意识，建立了高效的合规管理体系，能及时反馈信息监督执行效果，减少了违规成本，为企业带来隐性收入，提高了合规效率，从而使企業绩效维持较平稳状态。另一方面，合理的投入表明合规投入没有过度，企业将有限的资源投入关键的环节，不仅保证了合规所必需的资源，而且为其他经营管理活动的开展提供了更多的资源，使每一单位资源发挥出最大效用。

（四）合规管理方案选择

由合规管理的成本与收益之间的倒“U”型关系可知，企业可以确定一个均衡点。企业可以选择高风险、低成本的合规战略，降低合规成本，但会使企业面临潜在的风险。相反，企业也可以在合规方面进行大量投资，并将风险降到最低。

无论是激进的方案还是保守的方案，企业均应当按照成本收益分析法对合规管理方案进行分析，确定有效的合规管理框架。但在实际的合规管理过程中，往往存在多个可行性方案，因此应选取其中的最优方案。

在寻找最佳合规实践的过程中，需要明确的一点是：只有当合规成本等于或小于合规收益时，方案才有效。在此借鉴经济学中的预防模型，引用前面分析中的相关概念：合规成本用x表示，假设y是企业违规造成的损失，如各种行政罚款、违约赔偿，对于守“规”企业而言就是合规收益，p代表风险发生的概率，则合规收益为py。合规投入越多，x就越大，p就越小。

首先计算合规边际成本为x，其次计算合规边际收益即减少的边际损失py。当边际收益-边际成本=边际利润>0时，方案可行。当边际收益-边际成本=边际利润<0时，方案不可行。由于市场中企业种类繁多，经营规模、经营方式各不相同，面临的合规风险也千差万别，因此合规边际成本有所差异，那么得出的最佳合规实践也会不同。总而言之，需要满足一个充分条件，即最后一单位的合规成本等于可能发生的违规损失时，该合规管理方案才最有效。因此，合规管理活动就是企业依据外部监管环境和内部资源条件的变化，通过对各种影响合规管理成本收益的因素进行调整和改善，寻求最佳实践点的一个动态优化过程。

五、研究结论与展望

（一）研究结论

1.合规的内涵逐渐丰富。通过对以往的研究进行梳理发现，合规已经由原来的“小合规”概念逐步转变为“大合规”概念，企业合规经营不仅要遵守法律法规等强制性要求，还要遵守市场准则、行业及伦理道德、企业内部规章制度等的要求。

2.合规管理的影响因素诸多。通过文献梳理发现，影响企业合规管理强度的因素众多，存在一个资源、情感、风险偏好、成本与收益等因素的组合。企业组合方式的不同，合规管理的强度也会不同。

3.合规管理成本与收益的构成复杂。合规管理的成本包括直接成本与间接成本，合规管理的收益包括直接收益和间接收益。有些内容可以直接通过数据衡量得到，而有些内容则难以进行量化研究，只能在企业长期发展过程中通过对比分析得到。

4.在企业合规管理实践中存在合规均衡点。因为合规管理成本与收益之间呈倒“U”型关系，所以一定存在一个点，在该点上合规管理的投入产出组合最恰当，对企业而言此时的合规管理活动最有效。

（二）展望

由于监管要求持续增加，企业面临的合规风险越来越多，企业将受益于以更长远的视角取代短期思维模式。合规管理虽然会在短期内限制业绩增长和规模扩张，但从长远考虑，企业合规经营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违规损失，实现可持续发展。这对企业管理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需要把握好合规管理的程度，才能提高合规管理的有效性。合规管理的程度表现为合规均衡点，即企业合规管理的最佳实践。影响合规均衡点的变量包括合规管理的成本与收益，如图3所示。

鉴于合规管理的成本与收益之间复杂的变量关系以及不断变化的外部环境，没有一成不变的合规管理方案，企业必须认识到合规管理是一个动态变化的过程。合规管理的边际成本不同，企业目标函数不同，合规均衡点也会不同。企业需要根据实际的监管政策和市场规则不断调整合规管理框架，使其持续发挥效用，削减企业为此负担的合规管理成本，并最大限度地减少负面的社会影响，不浪费有限的资源，提高合规管理效率。现有研究尚存一些缺陷，具体分析如下：

首先，现有研究内容多集中于内涵的辨析、合规风险的识别和预防、对政策文件的解读及合规管理组织架构的内容，而未能对合规管理的内在机制及其产生的经济后果进行深入研究。因此，未来可以考虑将合规管理内在机制的有效性、合规程度与企业绩效之间的关系纳入研究范围，分析不同合规程度下合规管理会对企业产生哪些影响。

其次，现有研究对金融业的合规管理相对较多，而对非金融类企业的合规管理研究较少关注；对企业国内合规管理相对较多，对跨国经营的合规管理较少关注。因此，未来可以拓宽研究领域，增加对互联网行业、制造业等行业的合规管理研究，关注企业“走出去”的合规管理相关问题。学者们可以考虑对不同行业的合规管理模式进行比较研究，分析行业差异对合规管理机制建设的影响，探讨相同点与不同点。

再次，现有研究大多数仍停留在纯理论层面，仅仅进行了定性分析，缺乏实证分析和定量研究。因此，未来可以将实证分析方法应用到对合规管理成本和收益的量化研究、合规管理有效性评价指数构建及对合规管理边界的探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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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西南政法大学商学院，重庆401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