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女孩,只能独自长大
2019-09-10柏颜
柏颜
001
这个夏天,一部人气日漫《凪的新生活》,被拍成剧集搬上荧幕。
同样是发生在夏天的故事,女主角小凪的遭遇戳到了很多人的痛处。
28岁,单身,内心敏感,谨小慎微,每天周转于各种人际关系,疲惫不堪。
上班偶遇同事,不想打招呼,只想找地方躲起来,但被发现后,还是立马强颜欢笑加入其中;明明做好了好吃的便当,但因不好意思拒绝同事邀请,只好花钱陪大家出去用餐;聚餐时,同事调侃凪的着装,明明听出语气中的嘲讽,但为了不破坏氛围,只能微笑着配合;
合影之后,大家挑选了一张每个人都拍得很美,唯独凪半闭眼睛的照片,因为不好意思开口,只能同意大家把照片发到网上,自己再挨个去点赞。
午餐已经吃得各种憋屈还不算,到了公司还要替这些女孩做本不属于自己的工作,常常加班到办公室人都走光。
但如果你以为,这样委屈求全,拼命讨好他人的凪能够得到同事的感激和友情,那就大错特错了。
就在那个加班的深夜,因为同事遗忘了手机,一条条的消息蹦出来,凪才发现,原来其他人还有一个她并不知道的小群。
在群里,大家肆无忌惮地评论着她。
有人说她可怜,有人说跟她实在合不来,聊什么都只会附和,还有人说,只要吹捧她两句,就什么都会答应。
就连刚刚才受她恩惠的女同事,都说:“我坚决不要成为这样的人。”
看吧,就算她再怎么忍气吞声,一心只想当个好人,到头来,还是被骂太蠢。
就在她难过丧气时,男友慎二发来一条短信,她脸上悲伤立刻转为欣喜。
一直以来,慎二都是她生活里唯一的彩蛋。
慎二是公司的小领导,为人聪明圆滑,颇受同事欢迎,向来都是办公室话题的中心。
因此凪一直希望两人能够早点结婚,这样就能逆转自己的生活状态。
然而,就在她欢欣雀跃去找同样在加班的慎二时,却在会议室门口意外听到了他和同事们之间的聊天。
有人问慎二跟她之間的关系,是不是准备结婚的对象之类。因为两人好像经常在一起的样子。
结果慎二笑着说,哪有,之所以会跟她在一起,只不过是那方面比较和谐罢了。
说着,他还给了所有人一个,“你们懂的”表情,一副高高在上,掌控全局的样子。
就在他得意大笑时,正好看见了站在玻璃门外的凪。
凪全身血液都凝固了,她难以置信地望着慎二,大口地喘息着,直到缺氧昏倒。
讽刺的是,当她从医院醒来,手机上都没有收到任何一条讯息。
没有那些她拼命讨好的女同事,甚至也没有男友的问候。
她就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和遗忘的人,没有人关心她的死活。
坦白说,当她打开空空如也的手机时,我仿佛看到十年前的自己。
002
那时的我和凪一样,拼命想要融入刚转入的学校。
碰到同学帮忙的请求,哪怕是很过分且无理,也一样照单全收。
最后还被受到我帮助的人在背后造谣,让我连辩白都无从开口。
越是想要融入,越显得格格不入。
我模仿她们说话的方式,模仿她们的穿搭,鞍前马后,得到的只是她们在别人面前叫我小尾巴,根本算不上朋友。
高一那年,班上转来一个男孩,他跟整个班级都格格不入。当别人穿耐克阿迪之类的运动衫时,只有他穿黑色风衣。
其他人都留着板寸头,唯独他蓄着头发,四六分的刘海搭配银色边框眼镜,颇有几分书卷气。
喜欢上他,好像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因为班上暗恋他的女孩远不止我一个,每到下课时间他的周围总是围满人。
一个月后竞选班长,他以半数之多的支持,压倒性胜出。之后他在英文考试中得到的满分成绩,也很快在整个高一年级扬名立万。
难得的是,他也不算是“书呆子”,放假时他组织同学去新开的“真人密室”里玩逃脱游戏。
我很意外地接到邀请,至今仍然记得在镜子面前犹豫很久,要穿什么衣服,试了好几件鲜亮的颜色,临出门还是换上了最保险的咖色。
刚进去密室,我整个人就被恐惧占领,整个人瑟瑟发抖。但根本没人陪同我一起,大家都有各自关系不错的玩伴同行,唯独我在队伍末端咬着牙摸黑前进。
走到一半时,大家已经被妆容惊悚的真人NPC冲得四分五散。
就在要通过一个“灵堂”时,我恐惧得跌坐地上,几乎哭出声来。
这时,一个人从黑暗中走出来,牢牢地握住我的手,他搂住我的肩说,我在呢,别怕。
一听到他的声音,我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一路走到通关,他才放开我的手。若无其事地跟其他人打招呼,再没提过刚刚在里面,他为了护着我,右手胳膊险些擦伤的事。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像是毫无交集的普通同学。就算偶尔说两句话,也完全是不带私人感情那种。一度让我疑心,那段在密室中的经历不过是我自己的幻觉。
直到一个暴雨的下午,因为雨势来得有些突然,有好多同学都没带伞。放学时,我看到已经有好几个女生围着他说要不要一起撑伞。
大约还没懂得领悟到心痛的感受,只觉得胸口堵堵的,一咬牙就扎进雨里,小跑了好一阵,才找到一棵大树。
谁能想到,他竟然再次出现。眉眼很是焦急,雨水打湿了半边身子,他有些埋怨地问我,怎么跑得这么快,还不打伞,很容易感冒的。
他边说边把外套脱下来,不由分说地给我套上,又把雨伞留给我,还没等我想好说点什么,他已经转身投入雨中。
后来,我们便有了多于其他人的交集。
逐渐地谣言四起,有大胆的女生问他,是否喜欢我。
虽然我那时坐在前几排,背对着他们,但还是能够感受到四面八方涌来的,或惊疑,或揣测的目光。
然后我听见他说,瞎猜什么。怎么可能。
这八个字,像一个响亮的巴掌隔空呼过来,我闪躲不及,几乎落泪。
但知道不能哭,于是死死忍着,一直忍到晚上,蒙上被子大哭一場。
那时我以为这场忽明忽暗的感情,就此拉上帷幕。
谁知道,毕业那天他喝了酒,把我拉到楼梯转角,轻声地说,我喜欢你很久。
紧接着,他无不遗憾地说,要是你长得好看一些,功课再好一些,人缘再好一些,或许我早就会表白,不会拖拖拉拉到现在。
后面的话我再也听不清,只是恍惚明白,原来是我太过不起眼,无法与他匹配,因此他选择了按兵不动,还没开始,他已经单方面选择了结束。
在《凪的新生活》这部剧中,凪也有过类似的遭遇。
就在凪渐渐习惯新的生活时,慎二再次出现了。
他拎着啤酒,对凪的自然卷发型,以及住的房子一番嘲讽。吃完凪做的晚餐后,他借着酒意亲吻凪。
这时凪推开他说,真实的我,就是自然卷,并不是你从前看见的长直发。我最大的爱好就是省钱,我就是那种你看不上的“老好人”,如果你无法爱上真实的我,就请你离开吧。
慎二果然大发脾气,离开前还泼了凪一头冷水,说她以为搬家,辞职,就能重启自己的生活吗。简直是妄想。
他看似仍然是那个办公室大声玩笑的渣男。
但凪在看不见的地方,他哭成了一条狗。
经过路人都忍不住驻足,大概是因为从没见过哪个大男人,像是这样悲恸大哭。
原来在同居的第一天,他就已经知道了凪的秘密——那就是她根本就是天生的自然卷,因此每天早上她必须提前两小时起床,用夹棒一点点把头发捋直,变成慎二所喜欢的柔顺模样。
从那一刻起,他就下定决心要保护这个内心特别“刚”的女孩。
但是,他没能做到。
带凪去参加公司烧烤聚会时,因为“气氛并不太适合”,他隐瞒了两人的关系,说跟凪之间只是普通同事。
后来,他同样为了所谓的虚荣,在凪辞职后,说自己根本从来没在意过这个人。
慎二懂得她的善良温和,同时又讨厌她的温吞好说话。他无法向别人承认,他喜欢上的女人,就是这样一个大家眼中的“蠢人”。
到底是面子重要,还是爱情更重要?
到底是维护自己的尊严重要,还是坦诚拥抱爱人?
没人能够给出答案。
就像那个从表白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感情,那晚之后,我们再也没有任何联络。是许多年后,听同学说,他有问候我过得好不好。
或许,成长已经教会我体谅。
毕竟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做自己从来都是奢侈品。
所有应该发生,但最终没有发生的感情,就留在那个遥不可及的夏天,跟着蝉鸣一起,随风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