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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书法创作中的合文与拆分现象来看《张迁碑》

2019-09-10赵刘伟李兴邦张翔

锦绣·下旬刊 2019年12期

赵刘伟 李兴邦 张翔

摘 要:《张迁碑》自明代出土以来,受到诸多金石学者及书法家的追捧,但同时也产生了诸多质疑,主要表现在《张迁碑》文本内容上的讹误,以及在书写过程中的用字不精准问题。因是碑书法典雅古朴,不像后人伪托之作,故历史上对此褒贬不一,有学者对此提出质疑之后,相应的如钱大昕、阮元等金石学家为之辩护。主要针对碑文中以“殡”为“宾”,以“忠”为“中”,以“既且”为“暨”等问题展开,对于以“殡”为“宾”、以“忠”为“中”阮元均找出了很好的例证进行反驳,唯以“既且”为“暨”不可解。本文大胆的从书法创作中的合文与拆分的角度提出了“既且”为“暨”字的拆分现象,本应拆为“既旦”,但因常年风化而导致“旦”为“且”字,故有此不可解之疑。

关键词:《张迁碑》; 讹误;合文; 拆分

《张迁碑》乃汉碑名品,于明朝初年再度现世。据说当时不为人看好,怀疑是后人的伪作。由于笔者长期伏案临池,对《张迁碑》的艺术价值深信不疑,爱不释手。偶尔看到有关《张迁碑》为后人伪托之作的言论,总觉心有不快之意,故深翻阅相关资料而追究之,并从以下两个方面对《张迁碑》做一定的介绍与挖掘,以期解内心不平衡之结。其一,《张迁碑》之出土与流传;其二,从书法创作中合子与拆分来看《张迁碑》之文本文字问题。

一、《张迁碑》之出土与流传

根据旧志所述,《张迁碑》出土于明代,“掘地得之,未详其处,意必汉时古城旧境也。”[ 《汉碑集释》引“府旧志”,见《汉碑集释》,第489页。]由上可知,其出土具体地点并未作出具体的交代,不仅如此,具体的出土时间亦未做交代,这不禁让人心生疑虑。明代杨士奇(1365—1444)《东里集》续集卷二十有“汉谷城长张迁碑”一条云:“右汉谷城长张君碑,未有碑额,盖中平二年其故吏所立,文辞字画皆古雅。碑在今东平州学。余得之宗丈东平州守季琛先生之子民服云”[ 明·杨士奇《东里集》续集卷二十,文渊阁《四库全即杨瑒,字季琛,江西吉水人,曾官东平州太守,见《东里集》卷五《送宗老季琛诗序》及卷七《送李永怀归东平序》。杨士奇题跋中称杨季琛为“东平州守”,则其得到《张迁碑》之拓本,当在杨季琛在任东平州守之时。杨季琛之子杨黻字民服,与杨士奇往来频繁,交情甚厚,民服死后杨士奇为其撰墓志铭,即现存《东里集》续集卷三十六之《卫府右长史杨君墓志铭》。墓志铭中提到杨黻“永乐甲申侍父官东平”,杨季琛任东平太守在永乐二年(1404)年前后,杨士奇从杨服民手中得到《张迁碑》拓片应是这一年。《东里集》是在目前的文献中有关《张迁碑》最早的记录。

目前所知,最早著录《张迁碑》的金石学著作是都穆的《金薤琳琅》,其书卷六录《张迁碑》文,并有题跋云:“此碑予官京师时尝于景太史伯石处见旧拓本,不及录,近得之友人文徵仲。”

二、从书法创作中合子与拆分来看《张迁碑》之文本文字问题

最早对《张迁碑》碑文提出质疑的是明末清初的顾炎武,他在《金石文字记》中说:“其文有云‘谎远既殡’者,‘宾’之误;‘中謇于朝’者,‘忠’之误;而又有云‘爰既且于君’,则‘暨’之误。古字多通,而‘宾’旁加‘歹’已为无理,又何至以一字离为二字。”[ 清·顾炎武:《金石文字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事实上,字法上或想通或错误,于此碑中已不下十余处,品鉴、习书者当明察而细辨之;就行文而论,此碑又有浮夸或张冠李戴之弊。譬如简述张迁身世,将张仲、张良、张释之、张骞诸贤皆扯来装扮门面,或东或西,所居相去遥遥,其宗系亦绝不相及。其中“晋阳珮玮,西门带弦”还有个典故。“珮”通“佩”,“玮”通“韦”,“韦”者皮绳也,喻缓也。“弦”则弓弦,喻急也。《韩非子·观行篇》云:“西门豹之性急,故佩韦以缓已,董安于之心缓,故佩弦以自急。”董安于即晋阳宰。显而易见,此处典故颠倒了是非。

文中产生了诸多错误,使人生疑也是常理,然不可因此而否定其艺术价值。换言之,经典未必八面玲珑,盖因行文、书写、镌刻非一人而为之,各道工序的水平良莠不齐,各司其职,于结点处难免出错,亦是情理之中。如将“暨”分书为“既且”二字,便可意会当时情景。

张迁初为谷城长,后改任荡阴令,由山东东阿迁往河南汤阴县。汉制上,万户以上设令,不足万户则设长。也就是说,张迁此行官位略有升迁。谷城故吏集资为其立了块功德碑,亦即前人所谓“去思碑”。碑文句法整饬而涉笔成韵,却将历代张氏名人不加分辨,作为张迁的祖先来记载,而对其直系祖、父一概不论,有拉大旗做虎皮之嫌。想必立碑之时,张迁已离世,他人对其资料不详,成碑后也未做校正,因此才出现此张冠李戴之误吧。顾亭林对此结论是:“欧阳、赵、洪三家皆无此碑,《山东通志》曰:‘近掘地得之,岂好事者得古本而摹刻之石,遂讹谬至此耶!’”[ 同1。]

总的来说,顾炎武质疑的根据在于“忠”字误写成“中”,“宾”字误写成“殡”,“暨”字误写成“既且”二字,对于这三点疑虑我们逐一细考之。

清顾霭吉《隶辨》卷八云:“按以‘殡’为‘宾’,见《礼记·曾子问》,以‘忠’為‘中’,与魏《吕君碑》同,说在第一卷东、真二韵。唯以‘既且’为‘暨’,有不可解,然字画古拙,恐非摹刻也。”[ 清·顾霭吉:《隶辨》,文渊阁《四库全书》本。]顾霭吉针对顾炎武所提出的三点疑虑进行辩解,对于“殡”为“宾”,“忠”为“中”,这两点找到了强有力的佐证,对于第三点疑惑,为何将“暨”误写为“既且”虽然不好解释,但观碑文古雅朴茂,断非后人摹刻所能及。

我们不可否认的是《张迁碑》作为去思碑而言,除了歌颂其功德外,其书法艺术价值也是不容忽视的,从艺术创作的角度出发,有时为了考虑到章法疏密布局的安排,我们常会有将一字拆分成几部分来写,或将几个字合为一字来书写的行为。由于为了照顾整体章法的需要,这种合文与拆分的手段,在篆刻创作当中用的尤为广泛,这样的一种书写方式最早可追溯到甲骨文中。因此,我们不妨站在艺术创作的立场,大胆的提出这样的结论:此“暨”字应是拆分成“既旦”二字来书写的,只是碑面经年累月的腐蚀,将“旦”字混为“且”字,遂造成了顾氏的第三点疑虑,而得出此碑为后人伪托之作的结论。即便假设此碑为伪作,那么,伪托者又何故将“暨”字分写成“既且”二字呢?岂不终为未解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