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程序员没有“996”，40多岁最受人尊敬

邓晓进

前不久的一部热播剧把大龄程序员推向了风口浪尖，程序员在职场上的狼狈、被动引发了激烈共鸣。走出剧本的虚拟人设，走出喋喋不休的争议与声讨，在北纬49度的那个浪漫国度，我们开启了一场在巴黎左岸、塞纳河畔，别样代码人生的探索之旅。

记录：埃菲尔铁塔下的数字生活

2019年4月的一天，埃菲尔铁塔迎来了130岁的生日，这座高324米的铁塔，最初诞生的意义是因为1889年的“巴黎世界博览会”。对于往来如织的游客，它就是一座纪念碑更是巴黎的标签，而对于土生土长的法国人来说，它更像是一个陪伴式的存在。因为任你穿梭在巴黎的大街小巷，总是能不经意地看到它。正如在上班路上，Nicolas总是一抬头就能看见埃菲尔铁塔。

这一天，蓝天白云， Nicolas顺着早高峰的人流，走出place d’italie地铁站。抬起手，看看手表，9点15分。3月的巴黎早晨，即便是晴空万里也还是会寒气袭人。Nicolas站在原地，稍稍适应了下户外的温度，便把电脑包由手提换成斜挎，整理一下西装，再将双手揣进西裤口袋，大步流星地在十三区穿行。位于巴黎左岸的十三区是最大的华人区，他告诉记者，城市拥堵世界闻名，更别说上班高峰期了，再加上巴黎都是老式建筑，找停车位实在是太困难了，所以对于上班族来说，地铁才是最好的选择。

Nicolas身高180cm，一身笔挺的西服，脚上穿一双搭配得当的棕色系带皮鞋，花白的络腮胡看得出来有刻意修剪过。虽然刚过了41岁生日，但是身材依然保持得很匀称。记者告诉他，你这款的，在中国属于最吃香的“大叔型”。

这是他从事程序员工作的第18个年头。Nicolas毕业于I.S.E.P（巴黎高等电子学院），五年制，学业生涯结束就可以拿到类似国内的硕士文凭。I.S.E.P，说它是程序员的摇篮一点也不为过，Nicolas的同事中，大部分都是来自这个学校。记者问了一个好奇的问题，就是法国的程序员们会去参加考证，类似上岗证之类的考试不？Nicolas 回答道：“考证考等级在法国也存在，但是并不是必需的，作为技术人员能解决问题才是关键，之前就读的院校是非常注重实践的，所以毕业生们对自己的就业定位是非常清晰的，绝大多数的第一份工作都是程序员。”

Nicolas所在的公司是一家做BI软件的创业公司，位于一栋8层的法式建筑之内。在时间充裕的上班路上，Nicolas给记者介绍起了他所在的这家“专注”的软件公司。

为什么说它专注，因为这个公司主要做一款BI软件，整个公司主营业务就是专注卖这一款产品。他试着用最简单易懂的方式给记者介绍这个工具性的产品。“BI=business intelligence，也就是商务数据可视化，连接客户的数据源将其可视化以简单的方式呈现出来，这是数据分析的一个重要环节。”

9点30分准时到达了，Nicolas一进门就跟已经在座的同事们热情问好。然后不紧不慢地点开电脑，查收工作邮件。一个小时后，是上午的喝咖啡时间。法国的工作时间安排应该是世界闻名的“人性化”，Nicolas所在的公司也许让很多国内程序员羡慕吧。9点半上班，12点半左右吃午饭，下午2点开始上班，4点迎来下午的咖啡时光，然后6点半是规定的下班时间，就算有时候会因为特别的工作而加班也通常会在7点左右结束。对于纬度较高的法国来说，从春天开始夜晚就來得特别晚，因此7点走出公司迎接下班人的还是如下午一般新鲜的蓝天白云。从记者口中得知大部分中国程序员的工作时间之后，Nicolas表示很惊讶，他们加班的情况非常少，周末更是不能被耽误的家庭时光。休长假，带着家人去旅行也是一年中必不可少的安排。

进入工作状态后，大多数人都是埋头在处理自己手头的事情。记者比较好奇工作中关于开会这个环节，Nicolas表示，他们很少一大群人坐下来开会，因为每个人的工作任务划分是非常明确的，一般不会出现跨过自己的工作去处理别的事情。另外，时间安排也是非常紧凑的，大多数问题都是负责相关工作的人自己处理，即便有需要沟通处理的问题，涉及到的相关人员会单独简单沟通，因此，为追求高工作效率，他们并不太依赖通过开会来处理问题的模式。

多面手：新一代法式程序员的职场轨迹

在国内，程序员的工作基本就是专注于开发、执行，很少有开发和销售，职业轨迹多数是高级程序员，走上管理岗位的少之又少。但在法国似乎程序员在职场并不能那么“专注”。

Nicolas所在的公司，一共有20多个职员，其中包括Nicolas在内有3个程序员，是公司的命脉所在。

Nicolas和他现在的同桌同事Philippe的职场轨迹就是法式程序员职业成长的一个典型模板：C++程序员出身。毕业之后就业，就从最普通的程序员做起，程序写了几年以后慢慢兼做项目管理，如今做产品的同时也做产品实施、项目管理以及售前。

Nicolas之前在一家大保险公司做了10多年，曾经在日本工作3年，从程序员做到了管理层。如今主要负责产品的开发更新、项目管理。目前，公司的所有项目几乎都是他来负责安排，给大家分工，具体怎么实施，涉及到重要的客户沟通和重大决策都必须他亲自出马。“因此，法国的程序员们还要负责跟客户打交道？所以你们每天必须西装革履？” Nicolas边盯着屏幕上的代码边回答记者的问题，“是的，因为跟客户谈判、沟通随时可能发生，打扮得体是对对方起码的尊重。”

而35岁的Philippe，拥有12年工作经验。如今，基本上每2～3年会换一个项目来负责全方位的开发、执行、管理、Philippe认为，如果一个程序员长期只做开发写代码，压力很大不说，也是很容易感到无聊的，会对枯燥的工作感到疲倦，因此，能在开发项目的基础之上穿插做一些项目管理，项目实施，会让工作变得既有趣也有挑战性。不单纯只做技术开发，提升全面的职业技能，这也是他选择现在这份工作的原因。而今后，随着相关经验的慢慢积累，Philippe也会走上类似Nicolas的道路，成为一名集销售、技术开发、管理于一身的多面手。

在公司附近的餐厅简单吃了顿饭之后，Nicolas就出发去见客户了。

最近，他主要负责谈判一个医保合作保险公司的数据仓迁移和数据分析业务。这次他要从SAS（全球知名统计分析软件公司）抢走客户。“这家公司以前都是用SAS软件来做数据仓库和数据分析，但是SAS一年几十万欧元的年费对其来说是很大一部分负担，我们的机会就是，去给客户做数据仓库迁移，从SAS迁移到POSTGRESQL（一个开源免费的数据库），同时，以后使用我们的软件来做数据分析，相比之前这部分他们支付的费用，将会节省一笔巨大的开支。”

Nicolas告诉记者，随着科技发展，专注某个细节应用的小公司有很多机会。虽然SAS这样级别的大公司在技术产品维护以及售后还是有优势，但技术核心的一些东西，使用他们小公司的产品一样可以完成，这个成本的节约对客户来说有很大吸引力，因此他对这次谈判充满信心。

两个小时之后，Nicolas从客户所在的公司——一栋颇有设计感，被波浪般起伏的玻璃幕墙包围的建筑从容地走了出来。记者上前问道：“谈判怎么样？”“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回去做数据迁移，安装我们的软件，教会他们如何使用了！”他爽朗的笑声背后，让人看到一份难以掩盖的愉悦与自信。

作为一名程序员，能在技术代码之外，实现突破，完成自我价值的升华，之于自己、之于未来之路，都是一份美丽的收获。

“996”与“越老越吃香”：天壤之别的生存姿态

现在，国内程序员随着年龄的增长，危机感也在不断攀升。年龄成为横在程序员晋升甚至是保住饭碗道路上的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记者在这次调查中却发现，法国程序员们普遍活得很自在，而且是“越老越吃香”。

就拿Nicolas来说，40多岁的年龄，在公司是除了老板外最受尊敬的人。他跟公司签署的是自由合同，对于工作的时间和方式都有自主支配权，当然这一切还是需要有过硬的技术撑腰。对于现在中国流行的互联网企业加班代名词“996”，他感到十分惊讶：“一周工作只有5天，时间上多了那属于违法行为！”因此，以Nicolas所在公司为例，即便是最新来到单位的新人程序员，上班时间也只能在9点到19点之间。加班到凌晨甚至住在单位简直是天方夜谭。

同样，在薪酬方面也符合“越老越吃香”这个规律。从LesJeudis发布的《2017-2018年法国程序员平均薪资表》可以看出，随着年龄资历的增长，薪酬也在上涨。按年薪计算，所有程序员年薪平均在26500欧元左右，每工作5年年薪有较大幅度的提升。另外，根据程序员开发语言的不同，薪资水平也有较大差距，java、 C/C++、C#. Net程序员，初级收入明显低于前端angular或react程序员，后端php或Javascript程序员、全站开发程序员、网站开发专家，但随着资历的增长，其薪酬会远远超过图表中的水平。记者实际调查发现，像Nicolas这样涉及业务销售、项目管理的程序员，通常是10万欧元的固定薪资，另外还会拿到额外的提成、分红，因此，程序员这个群体在40-50岁可谓职业的巅峰时期，对他们来说达到百万年薪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除了法国对大叔型程序员的偏爱有加之外，在大家还在把穿格子衫、没日没夜加班狗的形象认知对标国内程序员的时候，法式浪漫再一次刷新了记者对程序员的认识。

JP是法国微软公司众多Developper中的其中一个，他和周围的同事们都比较偏爱Kenzo、ikks、sandro等法国时尚品牌，每天上班的着装会在头天晚上提前搭配好并熨烫一遍：西装式休闲外套、衬衣、正式一点的牛仔裤、皮鞋。遇到见客户或者正式会议的时候会西装、领带全套上阵。

JP的工作主要是為客户特定需求进行定制开发，每个程序员会有几个自己固定的客户。法国铁路公司是JP最大的客户，主要负责其IoT和云存储、机器维护预测、预告机器故障等。JP告诉记者，在大公司他这个职位是流动性非常小的，不必担心哪天会丢掉饭碗。

Oceane，是记者在本次采访中唯一接触到的女程序员。做市场营销出身的她在参加了一个开发培训之后，爱上了当程序员，于是投身网站开发。

两年之后，由于厌倦了每天固定待在办公室，听从项目经理安排做开发，定时完成任务的机械式工作，毅然辞职去了伦敦。

热爱旅行的她，一边旅行一边工作，如今，成为了一名自由程序员，以洒脱的方式继续从事她热爱的工作。

记者手记：职场也不能缺失的生活仪式感

完成采访之后，走出Nicolas工作的大楼，却走不出重新认识这群程序员的真实感。

因为工作的压力和生活的羁绊，让一些人对自我认识发生了偏差，对生活的追求出现短暂的分离抑或是渐行渐远。

虽然我们面临的真实环境跟这次的几位受访者存在不可逾越的差异，但通过努力要达成的目标却非常一致——创造幸福生活。

那么，我们就不要再被喋喋不的抱怨淹没制造惊喜的欲望，不要再因为身体的疲劳而放弃追求美丽人生。

也许，生活仪式感会给你的职场生涯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