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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的想象,深刻的悲剧

2019-09-10郭青松

作文周刊·中考读写版 2019年14期
关键词:树桩罗辑刘慈欣

郭青松

作者名片

刘慈欣,1963年6月出生,山西阳泉人,高级工程师,科幻作家,中国作协会员,山西省作协会员,阳泉市作协副主席,中国科幻小说代表作家之一。主要作品包括7部长篇小说,9部作品集,16篇中篇小说,18篇短篇小说,以及部分评论文章。代表作有长篇小说《超新星纪元》《球状闪电》《三体》三部曲等,中短篇小说《流浪地球》《乡村教师》《朝闻道》《全频带阻塞干扰》等。其中《三体》三部曲被普遍认为是中国科幻文学的里程碑之作,将中国科幻推上了世界的高度。2014年11月,出任电影《三体》的监制。2015年8月23日,凭借科幻小说《三体》获第73届雨果奖最佳长篇故事奖,这是亚洲人首次获得雨果奖。10月18日,凭借《三体》获第六届全球华语科幻文学最高成就奖,并被授予特级华语科幻星云勋章,该等级勋章只有获得国际最高科幻奖项雨果奖和星云奖的作家才有资格获取。2016年3月,当选山西省作协副主席。2017年6月25日,凭借《三体3:死神永生》获得轨迹奖最佳长篇科幻小说奖。2018年11月8日获得克拉克奖想象力服务社会奖。2019年2月5日,刘慈欣作品改编电影《流浪地球》和《疯狂的外星人》上映。

创作背景

20世纪90年代,随着中国政府加强“科技兴国”的宣传、科技事业的不断发展,出现了诸多有利科幻创作的条件;同时以科技工作者为主的创作队伍逐渐更新,一些从科幻迷中分离出的精英化读者也成长为作家。

刘慈欣1999年起在杂志《科幻世界》上发表作品,此后接连创作了多个中短篇小说;在2006年1月发表短篇小说《山》时,许多读者去信说希望他写成长篇,于是刘慈欣就决定不再写中短篇了;“有三颗无规则运行恒星的恒星系”这个构思他最初打算用来写短篇,后来发现能写成一部长篇小说,于是把这和吴岩在《中国轨道》里描写人们不顾一切地探索太空的历史相结合,设定以“文革”时期为整个故事的背景,描述一些人物与外星力量间的接触,及华约和北约的冷战;在一位出版人的影响下,他对原来的构思做了较大的调整,改为一个长篇的三部曲系列,叙述从20世纪60年代到五百年后人类的一段特殊历程。

选段一

叶文洁看到的砍伐只能用疯狂来形容,高大挺拔的兴安岭落叶松、四季常青的樟子松、亭亭玉立的白桦、耸入云天的山杨、西伯利亚冷杉,以及黑桦、柞树、山榆、水曲柳、钻天柳、蒙古栎,见什么伐什么,几百把油锯如同一群钢铁蝗虫,她的连队所过之处,只剩下一片树桩。

整理好的落叶松就要被履带拖拉机拖走了,在树干另一头,叶文洁轻轻抚摸了一下那崭新的锯断面,她常常下意识地这么做,总觉得那是一处巨大的伤口,似乎能感到大树的剧痛。她突然看到,在不远处树桩的锯断面上,也有一只在轻轻抚摸的手,那手传达出的心灵的颤抖,与她产生了共振。那手虽然很白皙,但能够看出是属于男性的。叶文洁抬头,看到抚摸树桩的人是白沐霖,一个戴眼镜的瘦弱青年,他是兵团《大生产报》的记者,前天刚到连队来采访。叶文洁看过他写的文章,文笔很好,其中有一种与这个粗放环境很不协调的纤细和敏感,令她很难忘。

“马钢,你过来。”白沐霖对不远处一个小伙子喊道,那人壮得像这棵刚被他伐倒的落叶松。他走过来,白记者问道:“你知道这棵树多大年纪了?”

“数数呗。”马钢指指树桩上的年轮说。

“我数了,三百三十多岁呢。你锯倒它用了多长时间?”

“不到十分钟吧,告诉你,我是连里最快的油锯手,我到哪个班,流动红旗就跟我到那儿。”马钢看上去很兴奋,让白记者注意到的人都这样,能在《大生产报》的通讯报道上露一下脸也是很光荣的事。

“三百多年,十几代人啊,它发芽时还是明朝呢,这漫长的岁月里,它经历过多少风雨,见过多少事。可你几分钟就把它锯倒了,你真没感觉到什么?”

“你想让我感觉到什么呢?”马钢愣了一下,“不就一棵树嘛,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树,比它岁数长的老松多的是。”

“忙你的去吧。”白沐霖摇摇头,坐在树桩子上轻轻叹息了一声。

评析

人与人之间最大的区别在哪里?是能力,才华,财富,权势,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我以为,才华、财富等等都是外在的区别,而最大的、最本质的区别在于价值观。对于马钢而言,树就是一棵树而已,如果还有其他的,那就是树能给他帶来金钱。而在叶文洁、白沐霖看来,树代表了太多的东西,比如岁月、沧桑、痛苦、成长……而这些是马钢所不能理解的。大树会有剧痛?长了三百多年又如何?当一些人肆意地砍伐的时候,当人们只在乎眼前的利益的时候,悲剧不仅发生了,而且正在快速扩散。读者看到了一个记者和一个以砍伐速度快而骄傲的青年的不同,也许会思考:我,又是哪一种人呢?这悲剧仅仅是个人的,还是也与那个荒诞的年代有关?叶文洁、白沐霖、马钢都是青年,但还好,作者给人们留下了一点希望,因为至少还有叶文洁、白沐霖这样“醒着”的青年存在。

选段二

罗辑不时与走廊上的行人和自动行走的病床交错而过,他注意到在行人的脚底和床的轮子与地面的接触处,都压出了发光的水样的波纹,就像在他自己的时代用手指接触液晶显示屏时出现的那样。整个长长的走廊,给他的最强烈的感觉就是洁净,洁净得像是电脑中的三维动画,但罗辑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他移动于其中,有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宁静和舒适。

最令罗辑心动的是他沿途遇到的人们,不论是医生护士,还是其他人,看上去都整洁高雅,走近时,都亲切地向他微笑致意,有的还向他挥挥手。他们的衣服也都映出绚美的图案,每个人的风格都不同,有的写实有的抽象。罗辑被他们的目光所震慑,他知道,普通人的目光,是他们所在地区和时代的文明程度的最好反映。他曾经看到过一组由欧洲摄影师拍摄的清朝末年的照片,最深的印象就是照片上的人呆滞的目光,在那些照片上,不论是官员还是百姓,眼睛中所透出的只有麻木和愚钝,看不到一点生气。现在,这个新时代的人看到罗辑的眼睛时,可能也是那种感觉了。在与罗辑相视的目光中,充满着睿智的生机,以及他在自己的时代很少感受到的真诚、理解和爱意。但从心灵的最深处打动罗辑的,是人们目光中的自信,这种阳光般的自信充满了每一双眼睛,显然已经成为新时代人们的精神背景。

这似乎不像是一个绝望的时代,这再次令罗辑深感意外。评析

这是一段较长的心理描写。透过人物的眼睛,我们看到了各种人物和画面;透过人物的心理,我们感受到了他内心的变化和复杂。“画眼睛”是鲁迅先生喜欢的手法,作家刘慈欣先生在这里也采用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透过一个人的眼睛,最能发现他的心灵。罗辑醒来之后,看到了新时代的人眼睛里的真诚、理解和爱意,而这和他之前看到的很不一样。为了证明自己看到的是真的,他还把曾经看到的照片里的人物的眼睛进行对比。越是对比,越确定眼前见到的是真实的。但这是“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宁静和舒适”,这真的是真实的吗?还是梦里的虚幻?“这似乎不像是一个绝望的时代,这再次令罗辑深感意外。”既然是“似乎不像”,那就存在着另一种可能。而“再次”则说明“意外”的频发,但频发的“意外”更让人不敢相信眼前见到的是真实的。所以,从写作的角度讲,有时候一些很普通的词语却能反映人物复杂的内心。这一点,值得我们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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