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里的精神世界

张力

课本中的“房子”是“房子”，又不仅仅是“房子”，走进文学的房子，可以安放我们那颗现实里有些不安的心灵。文本意象的解读在探寻文本意义之时，当不忘思索文本意象于自己（现实）的意义;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走到文本深处，找到阅读的意义。

房子于国人意义非凡。在中国人的眼里，每一个成年人都应该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只有这样，才算有了家，心灵有了依靠。很多时候，房子是与我们的情感和精神世界相连的。

高中語文教材里有几篇课文与“房子”这个特别意象相关。它们分别是：陶渊明的《归园田居》、屈原的《湘夫人》、杜牧的《阿房宫赋》。我们对这些课文中的“房子”意象进行文本解读，有助于走进古人的精神世界;探寻其现实意义，有助于拉近经典文章与自己的距离，加深对文本的理解，进而指导自己的现实人生。

陶渊明：自然世界，超脱于充满负重的现实

陶渊明在《归园田居》中的房子是这样的：“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其文本意义在于构造了一个超脱于俗世的自然的隐士世界。其实，探寻陶渊明的内心是“真隐”还是“假隐”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陶公构造的这个世界对于后世的人意义非凡。古人成功的途径很少，大底而言，只有做官。可无论是在取得做官的途径（科举）还是官做得如何这些方面上，得意者是少数，失意者是大多数。失意者的内心是需要排解的，而陶公的这栋“房子”就成了其中最有效的途径。

于今人就无用吗？走进陶公的这栋“房子”，我们会发现，这个自然世界也可以成为现代人疏导内心负重的重要途径。柳宗元的寓言小故事《蝜蝂》很能说明大多数现代人的现实状况。如同那只不停往身上加包袱的小虫一样，现代人更是在各种现实压力下负重前行。陶翁“房子”的意义就在于，我们可以扔掉包袱，在这个充满自然趣味的“桃花源”世界里获得心灵的解脱与超然。

屈原：道德世界，现实需要文明美善

屈原在《湘夫人》里的房子是这样的：“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罔薜荔兮为帷，擗蕙櫋兮既张。白玉兮为镇，疏石兰兮为芳。芷葺兮荷屋，缭之兮杜衡。合百草兮实庭，建芳馨兮庑门。”

其文本意义在于构造了一个追求“精神洁癖”的道德世界。文本中，我们会惊讶于屈原的细致，从“房子”的外观到房间里东西的摆放。屈原不厌其烦地给他的房子装点上“香草鲜花”。这种对“美”细致到极点的追求恰恰体现了屈原“完美主义”倾向下的人生价值观，容不得一点瑕疵与杂质，正如屈原在《渔父》中所说的“安能以生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屈原的这种“精神洁癖”反映出的是他的道德崇高。

这种道德崇高于今天的意义何在？首先它能让我们更好地认识屈原，拉近屈原与现实的距离。屈原不再是一种符号，我们对屈原的印象不再只停留在端午节、粽子或者爱国主义诗人的浅层次认知上。其次，屈原这种完美主义下的道德崇高能给现代人带来精神的洗礼与反思。当我们将屈原这种追求极致的道德崇高与现实的一些“道德滑坡”的不文明现象相撞，我们心灵受到的撞击是剧烈的，屈原的形象也会更加鲜活。

杜牧：历史世界，人的贪欲需要控制

杜牧在《阿房宫赋》里的房子是这样的：“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

其文本意义在于通过对“阿房宫”宏大与奢华的渲染来进行一场对历史的政治反思。这篇文章本身不是写给普通大众的，而是写给当时的统治阶层的，其目的在于借古讽今，提醒为政者如果像秦朝的统治者那样只顾满足自己的欲望享受，对百姓残暴、不施仁义，那么王朝只能是“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

这栋“房子”的现实意义会是什么？如果我们的思考只停留在“文本意义”，认为文本的作用是统治阶层，那么文本与我们的距离就远了。政治历史似乎太大了，我们是否可以从小处着眼，寻找“房子”世界与现实的关联？文本对秦朝统治者奢华生活的渲染，例如“金块珠砾，鼎铛玉石”，似乎是现实生活中个人欲望肆意放纵者的写照。金钱的欲望，游戏的欲望，等等，现实中的我们常常被欲望所控制，以致于所带来的人性丑陋。这栋“房子”带来的警醒是否让我们从欲望的迷失中回归？当思索开始的这一刻，文本也活了。

课本中的“房子”是“房子”，又不仅仅是“房子”，走进文学的房子，可以安放我们那颗现实里有些不安的心灵。文本意象的解读在探寻文本意义之时，当不忘思索文本意象于自己（现实）的意义;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走到文本深处，找到阅读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