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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匠人

2019-09-10余继泽

陕西文学 2019年2期
关键词:老谢石匠寡妇

石匠老周

老周老了,腿脚不便,只能跟着儿子过日子。

老周在两个儿子房前的一间小屋居住。儿子要挣钱,不常在家。老周的女人做饭,粮油上边给的有。老周的女人眼睛不好,做出的饭,也马马虎虎。儿子回来老周就去儿子家吃饭,儿子家的饭菜有味道。

老周一辈子没有给儿子留下什么,房子是儿子自己修的,女人是儿子自己找的。老周恨只恨自己的腿,怎么说瘸就瘸,站不起来,走路只能靠拐棍。他年轻时,有的是力气,什么活都能干,上百斤的东西,“嗖”一下扛上肩膀,如风一样的行走。

吃过饭坐在屋檐下,眼睛不好的女人坐在身旁,一块静静看天、看山,心里涌上的是回忆。他年轻时候,手劲特别大,村里人和他掰手腕,没有人能掰过他。他的手攥住别人的手,一把捏住,就像钳子一样,生疼。

村庄里来了个石匠,看中了老周的力气。石匠见到他说:石匠你学不学,我教你。

小周说:学。

石匠说:让你父母备一壶酒。

小周回去,给父母说了,开始父母有些沉吟,总觉得学石匠没有种庄稼稳定,石头不能吃,误了种庄稼,就没有饭吃。

石匠微笑着对小周父母说:放心,有了手艺,将来不但有饭吃,还能找到女人。

听石匠这话,父母赶忙收拾桌子,备酒做菜。

小周的父母陪着石匠喝了几杯,小周给师傅敬了几杯,半跪着,行了礼,算是正式成为石匠的徒弟了。石匠个子高高的,身材魁梧,四方脸,白胡子,戴着个眼镜。石匠说,他戴眼镜,不是因为眼睛近视,而是在拿着钻子钻石头时,怕石头沫儿钻进眼睛。石匠说他还有一副眼镜,给了小周。没有上过多少学的小周戴着眼镜,文气得像个学生。

村里人有的說艺多不压身,能靠手艺吃饭。也有人说石头不能当饭吃,耽误了种庄稼,要饿肚子。不管人们怎样说,石匠只是笑,小周想,拜了师傅,就一定要用心学。

小周跟师傅教学怎样拿锤子,怎样拿钻子,怎样钻眼,小周记性好,听得认真,做得仔细。他做的时候,石匠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脸上露出了笑容。之后石匠就让小周这样拿着钻子、锤子,戴着眼镜在大石头上打眼,开石头。村里不时有人来看,看后低声议论,说这石匠没有什么真本事,不过是来混饭吃的。小周也有些泄气,石匠不躁不恼,什么也不说。

小周这样开了许多天石头,一天深夜,石匠喊醒了已睡着的小周,让他把开好的石头搬到屋子里,关了窗户,在油灯下,石匠指导小周拿着钻子、锤子,一点点把石头打磨下去,石头就变出一个个物件。有辣子窝,有辣子锤,有石磨,有门墩……都是日常生活所需的物件。几次后小周掌握了要领,自己能在石头上打磨出这些物品时,老师捋着胡子让小周去给他倒酒,一醉方休。

天亮小周喊石匠时,石匠已经走了。

从此后,小周趁着夜色夜里把那些石头搬到屋里,用石块打磨出一个个物件。农闲时候,小周和父母,分别带着物件去附近村庄里卖。他的物件打磨的精巧、漂亮,价又不高,很受欢迎。周围请他干活的人多了,小周也不怕人看,在做一些精细的活儿时,看的人总是忍不住赞叹他的巧手,几年时间他用挣的钱盖了房子置办了家具。

小周给人做石匠活儿,价钱提前讲好,村里人实诚,早饭、午饭随便吃点,等活完了,看着精美的石头物品,主人总忍不住备桌酒菜。饭桌上主人热情招呼小周吃菜,夸赞小周的手艺精湛,小周“呵呵”一笑,喝到兴奋的地方,小周也忍不住说着一些带颜色的话。主人也不恼。吃完饭主人乘着酒兴给小周工钱,小周总优惠一点,主家更高兴。

这天小周和往常一样把活干完,主人备了酒菜,吃饭时主人叫他女儿送水,小周接过水喝了,也没多想。女孩的父母都特别能喝,一杯接一杯,最后,喝了多少酒,怎样离开小周都不知道。天亮了,女孩的父母走进他睡的房子,冲他微笑着。小周这时才看到睡在他身旁,主人家的女孩子。

女孩母亲笑着说:小周啊!昨晚你非要娶我家花儿,喊我丈母娘,不答应你就要打我们,还蛮横的不让花儿走,生米做熟了,赶紧找个媒人吧。

小周实在想不起来昨夜的事。事情已经如此,虽然有点后悔,可是转念一想,要不是有手艺,到现在家里还住茅草屋,吃了上顿想下顿,哪敢想媳妇。当天回去给父母说了,父母认识那户人家,花儿虽然不怎样漂亮,但是勤快能干,也很满意。父母迅速托了媒人去提亲,花儿家人,也没提什么条件,只说小周要好好待花儿。

小周给花儿父母买了衣服、烟酒,弄了几桌子酒菜,吃了个饭,办了手续,把花儿领回家里结了婚,事情顺利的有些意外,小周心底隐隐不舒服。花儿进门的确勤劳、能干,心灵手巧,懂得人心。小周出门,总是有干净的衣服穿,小周回来,有热水喝,有可口的饭菜。夜里在一块,像猫一样依偎着小周,慢慢小周开始恋家。

平静幸福中,两个儿子相继出生,让小周和父母高兴。从此花儿操持家务,照看孩子,照料父母,小周四处做石匠活。直到父母先后离去,家忽然空荡起来,看着两个孩子,小周更加卖力干活。他去过许多地方,做完了家乡附近的村子,就去更远的村庄。岁月流淌,小周身材逐渐臃肿,额头的头发也少了,牙齿也稀疏了,手上有了厚厚的茧子,他从小周,变成老周。

老周到处做石匠活,人们都一样,做活儿的价钱是价钱,管吃住。住了多少地方,喝了多少酒,他心里都记不清楚,唯能记得在哪些地方,和哪些女人好过,记忆最深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和他好上了,女人对老周有了感情,情到浓处时,依偎在老周的怀里,对老周说,你回去离婚,我就跟我那没有用的男人离婚。

老周抚摸着女人,很是激动、兴奋,信誓旦旦说,回去就离婚,然后娶你。

老周回去后,花儿给他倒好热水,做好饭菜,温柔的笑着,那话他说不出口,再去漂亮女人又哭又闹,老周抚摸着漂亮女人,说这就回去离婚。可是,回去见了花儿后,依旧说不出口,反而满满的愧疚。时间长了老周知道,漂亮女人只能做相好,给钱干活都行,就是不能和花儿离婚。

漂亮女人也感到老周下不了和女人离婚的决心,心底很不解,一次亲热后,她说:你那女人又老又丑,你咋就舍不得离。

老周说:她人丑心好,操持家里,干地里的活儿,照顾老人,抚养孩子,受了太多的苦,我对不起她。

漂亮女人说,石匠做的是石头活儿,心应该一样硬,你咋那样软。

老周说,再硬的石头,还不是被我一钻子,一钻子的磨掉了。

漂亮女人没有说什么,默默的依着老周,心里若有所思。

老周喃喃道:漂亮是看的,内心的真诚、善良,是用来感受的。

村里人都知道老周和漂亮女人好,花儿知道了,不但没有说老周,反而做了鞋垫跟着老周,一起去了那女人家。漂亮女人见了花儿,突然觉得愧疚,弄了酒菜招待过之后,从此再也不和老周来往。

村庄里有了柴油磨面机,有木头做的辣子窝,老周的石匠活儿,越来越少了。以至于后来彻底没活了。老周空有石匠手艺,却不能靠那挣钱,回到家里,失落了一阵,日子还得继续,他拿起锄头,开始下地干活。

他带着花儿来到山坡上,选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开辟了地,搭了茅草房,在那里干活,生活。两个孩子,都不喜欢读书,索性停学跟着父母住到山坡上。老周除了干活,就是静坐,他时常看着天空发呆。有时拿出师傅留下的眼镜看一看,有时拿出那些锤子、钻子看一看。花儿知道,老周心里失落。她啥也没说,默默给老周做饭,种地,管孩子。

儿子一天天长大,在山上耐不住寂寞,时常跑下山玩。两个孩子头脑灵活,对人也热情,很快,就知道种地之外的挣钱门道。他们挖药材,套牲口,伐木头,弄香菇,木耳……手里存了些钱。儿子越来越不喜欢山里,他们跟着收干活的人走了许多地方,经历了许多事,各自带着媳妇回來了。

他们重新盖了房子,村庄通了电,通了公路,生活越来越好。儿子接父母下山。老周不想去,儿子笑着说:时代早变了,谁还记得你是石匠。

下山后,两个儿子各自忙碌,儿媳妇也忙。老周的腿突然瘸了,花儿的眼睛,突然看不见了,他感觉他俩就像废人,每天静坐。天空依旧是记忆里的天空,群山依旧是记忆里的群山,而村庄里的人和事情,变得太快,让他认不出来。

他喜欢回忆,从石匠收他为徒弟开始,到后来的风光。回忆花儿父母用计谋把女儿嫁给他。回忆他奔走的村庄里,和他有风流韵事的女人。特别是要嫁给他的漂亮女人,想着想着就笑了。

有一天,有人对老周说,花儿其实就是师傅多年前做石匠活儿时,和花儿母亲好了生下的孩子。老周偷偷看花儿,虽然枯瘦像她的母亲,可是,神韵的确像石匠师傅。老周看着,心里顿时感到欣慰、温暖、无悔。

时光流转,石头打的石磨,辣子窝,意外的吃香了。从山外来的人,高价收石磨,辣子窝,被村庄人闲置堆放在角落里的石器被搬了出来。老周的心里又找到了曾经的荣耀、骄傲。这些东西像自己的孩子,有了好归宿大人自然高兴。

收石器的人说,这些东西打的太精美了,如果还有,他们都要。

老周看着自己的瘸腿瘦手,连饭碗都端不起,一声叹息,他为终将失传的哀愁!

铁匠老吴

老吴打铁,是在给队里干活时学会的。

老吴高高的个子,人长的魁梧,胳膊粗壮,很是有力气,扛一两百斤东西飞跑,在队里,掰手劲,没有人能掰的过他。队里种地用的板锄,薅锄,和其他一些农具。还有开石头,打炮眼用的钻子,都需要铁匠打。

队长找了个铁匠,铁匠说,还需要个轮锤子的,一个人是不能打铁的。

队长说,有什么条件没有。

铁匠说,没有什么条件,身体魁梧,有力气,能轮动锤子就行。

队长在队里悠了一圈,看到了老吴身材强壮,老吴就不再种地了,跟着铁匠,打起了铁。

铁匠炉子支在队里,空出来的屋子,以前是准备做学校用,学校没办起来,一直空着。

墙上满是蜘蛛网,地上满是老鼠洞,到处落满灰尘。铁匠和老吴听人说这房子住的人都活不久,老吴有些怕,铁匠笑着说,打铁的火焰高,把铁都打软了,鬼都怕咱。

铁匠在屋子明亮的地方,依着墙搭了炉子,安好风箱。靠炉子放了一个铁尊子,铁尊子旁有一个装满水的大木桶。地上放满了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锤子。角落堆满木炭,队长让送来打铁用。

做好这一切,队长来看了看,说,不错嘛!像个打铁的样子了。

然后,陆续就有队里坏了的各种农具,铁匠在炉子上燃起柴禾,铲了木炭倒在炉膛,让老吴拉风箱,木炭很快燃烧起来,腾起浓烈的火焰。铁匠把要打的铁,放进火里。老吴把风箱拉的起劲,没有多久,炉子里的铁就烧红了。

铁匠就喊老吴,不拉风箱,拿铁锤。老吴按指示拿过来。铁匠说,看我打哪,你就使劲打哪。铁匠用一个大铁钳子,把烧红的铁夹出来,铁红的剔透,打下去铁花四溅。

铁匠飞快的把铁夹起来,放在铁尊子上,他用小锤打一下,老吴照着铁匠打的地方打一下在铁匠小锤的引导下,老吴轮起大铁锤一阵猛打,铁匠把铁放在木桶的水里,淬一下火。那没有一点儿形状的铁,在铁匠和老吴的叮叮当当声里,渐渐有了形。老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修补农具简单,铁匠有时无需老吴帮忙,他自己用小锤子,几下就敲打好了。有时老吴也帮着打几下。

老吴跟着铁匠打一天铁,铁花飞溅中,看着打出的物件,总是特别兴奋。到了下午,虽然还有力气,却感到胳膊酸疼。从此老吴不用去地里干活了。

此时老吴,还是小吴。他的父母已去世,他一个人在父母留下的三间土墙黑瓦的房子里过日子。屋子的床铺、桌子、柜子、锄头都是父母留下的。进门的侧边角落,搭了个灶台,屋子总是空荡荡。小吴白天跟着铁匠打铁,夜里回到屋子睡觉,抡了一天的铁锤很累,回来倒头就睡。持续许久,小吴一天抡下来,也不感到累了,胳膊也不酸疼了。一天夜里,小吴睡下忽然想着穿的褂子忘在了铁匠铺子里,就返回去。他刚打开门,一个黑影从屋里闪了出去,隐约的星辉下,小吴感到像队长,又有些像铁匠。屋子里还有一个黑影要扑出来,他心里直发凉,莫不是碰到鬼了。

小吴想到铁匠的话,打铁的人火焰高,铁都能打的软,不怕鬼。慢慢镇静下来,感到扑在怀里的不是鬼,是个很柔软的女人身体。小吴的血嗡一下涌上脑门,那个东西一下就挺了起来,顾不得想,欲火一下腾了起来,抱着女人,就乱摸起来,他把女人靠在墙上,疯狂地把女人干了。门砰地开了,两束雪亮的手电光,照在了小吴和女人的脸上,小吴睁不开眼睛。

小吴听到队长的声音,听说这屋子闹鬼,原来你们在这干好事情啊!

手电光移到一边时,小吴才看清楚了,面前站着的是队长和铁匠,女人是孙寡妇。

这孙寡妇年龄不大,男人死了,孩子也夭折了,她是外地来的女人,一个人过日子。小吴不知道队长要拿他怎样,却听到队长拍了拍身旁的铁匠说,你作证,小吴和孙寡妇搞在了一块,明天让小吴把孙寡妇娶进门,这是好事嘛!搞了就要负责嘛!

铁匠说,是,是。

说了这些,铁匠和队长走了,孙寡妇也默默的走了。小吴的心里,有些凉,又有些暖。他有女人了,从此夜里就有人陪伴,暖脚,却是寡妇。转念想,他第一次也不是这女人,心里就平衡了。一觉醒来,村庄里传开了他和孙寡妇搞在一块,想找孙寡妇的事情。

队长和铁匠领着孙寡妇到小吴家笑着说,今天不用打铁,给你放一天假,让你媳妇弄几个菜,我和铁匠陪你们吃饭,你也算是结婚了。小吴心里凉凉的,知道这事情无法拒绝,同时又有点高兴,从此他有了媳妇,有了家。他赶快去小商店赊了一些烟酒,家里,孙寡妇随便凑了几个菜。把菜端上桌子,几个人围坐在桌子边,开始喝酒吃菜。孙寡妇能喝酒,几杯酒下肚,脸红起来,看起来格外漂亮。小吴看着激动起来。队长也不停看孙寡妇,铁匠也看。队长的话多起来,对小吴说,你没有了父母,家里又这样,找了孙寡妇,可是你的福分。

小吳忙点头说,是,是。

队长说,你可要好好对人家,把日子过好。

小吴说,是,是。

队长就拿起杯子,滋溜喝了一口酒。

小吴忙倒起。队长又对孙寡妇说,小吴父母不在了,一个人过日子不容易,你跟了他,就安心过日子吧!把家给撑起来。

孙寡妇说,好,好啊!看队长的眼睛怪怪的,队长看她的眼睛也怪怪的,然后端起酒杯,一仰脖子喝了下去。铁匠和队长碰了酒,说队长是好人,可帮了小吴大忙。然后,又像队长一样,对小吴说感恩,和孙寡妇把日子过好。

队长和铁匠,喝得晕晕乎乎离开了。孙寡妇正在收拾桌子,小吴一把关了门,拉着孙寡妇的手,进到屋子里,倒在床上,在孙寡妇的身上疯狂起来,孙寡妇大声呻吟,小吴整个人随着那声音飞了起来。村外地里人们正忙着干活,队长去给他们说,小吴和孙寡妇在他的撮合下,已经结婚了。

人们既愕然,也为小吴感到欣喜。小吴和孙寡妇亲热了一天,第二天,依旧和铁匠去打铁。孙寡妇听从队长的安排,不上地里干活,而是做做杂活。这一天孙寡妇已经深深的印在了小吴的心里,干活时脑子里尽是孙寡妇,想着想着老走神,铁匠说的话,他半天没反应。铁匠小锤引的路,他抡起大锤子,老打偏。气得铁匠瞪着眼睛说,找了女人,就没有心思打铁了。女人在那,也没有人要,就是要了,拔了萝卜,有坑在,夜里还不上你的。夜不是还那么长,任凭你怎样想,怎样舒服去,这阵要打铁。

小吴听了话里有话,虽然粗,但理不糙。怕再惹铁匠发怒,就专心和铁匠打铁。只是,眼睛里,一会儿是铁匠,一会儿是队长和女人模糊在一块的身影。小吴打了一天的铁回去,孙寡妇已经在家做好了饭,小吴胡乱的扒拉了两口,迫不及待关了门,拉着孙寡妇进了屋里,疯狂去了,在孙寡妇丰腴的身体上,呻吟里,小吴的身体就飘飞起来,喊着孙寡妇,亲娘啊!孙寡妇夜里拉着小吴的手,抚摸着肚子,说有了孩子,不能再那样玩了,小吴才平息下来。要不,小吴白天抡锤子打铁,夜里在孙寡妇身上疯狂,很快就要瘦干。几个月后,孙寡妇生了个女儿。孙寡妇和小吴很高兴,毕竟家里添了人丁。

铁匠和队长给了一些钱,让去给孩子和孙寡妇买需要的东西。满月的时候,村庄里的人去看孩子,背地里,有人偷偷议论,这女儿长的不像小吴,倒像队长,或者铁匠。

小吴听到了,只当是玩笑话,虽然心里不是滋味,却依旧呵呵地笑着。

满月的时候,孙寡妇和小吴给女儿起了名字,叫草儿。队长和铁匠对草儿都特别的好,时常来家里,抱草儿,给草儿买新衣服穿,给草儿买糖吃。草儿一岁时,明眼人看出草儿长得像铁匠,队长从此对孙寡妇和草儿也就淡然了。

土地分到各自的家里,不再去给队里干了。人们还喊他队长,但是,队变成组,有了新的组长。铁匠离开了,他不是本地人,一去再无音讯。小吴不再年轻,有了白发。队里不存在了,也没有会打铁的人。铁匠走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带,老吴在自己家屋旁边,盖了一间小屋,把铁匠炉子搬过来,撑起了铁匠铺子。

队长下地去干活了。老吴也下地去干活了,孙寡妇安心在家操持家务,做饭,洗衣服,喂鸡,喂猪,和老吴过起了日子。

队长在和人干活的时候,边干活,边开玩笑,就有人说过去的一些事情,说队长对他们怎样怎样了。说得队长不好意思。也有人说队长、铁匠和孙寡妇的事情,做了坏事让老吴当肉体。说的队长脸红红的,裂开了嘴笑。想想,大了嗓子对大家说,要不是我,老吴就打了光棍了。现在有了女人,有了孩子,夜夜搂着女人睡,应该感谢我才是。

众人不说,只是笑。过去的事情,都成为了过去,成为了记忆。此时都在各自的家里,在自己的土地上劳动,过自己的日子了。

老吴力气依旧大,有了饱饭吃,他更魁梧了。他种了许多许多庄稼,玉米,黄豆,洋芋,麦子,五谷杂粮。孙寡妇在家里,领着草儿,操持着家务。不到一年,老吴的家里有肉吃,有白米细面吃。

空闲的日子,老吴烧起了铁匠炉子,开始打铁。最先给自己家里打,让女人拉风箱,抡锤子。草儿跟在女人身旁,怪可爱的。老吴打东西,只要女人拉风箱,搭把手。他一个人叮叮当当之中,很快把农具修补好了。女人看着,眼睛发直,似乎在想着什么,草儿拍着巴掌,呵呵笑着说,真好看,真好看。慢慢村里有人送农具来让修补,送来毛铁让打了。

孙寡妇拉着风箱,草儿跟在她身旁,小的物件,修补农具,老吴用小锤子敲敲打打。些毛铁需要抡大锤,孙寡妇抡不动,偷偷的俯在老吴耳边说,我肚子里有了。老吴心里高兴得就像炉子里的火,特别的激动。送毛铁来的人,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时常干活,都有一定的体力和手劲,能抡得动锤子,在老吴的引导下,叮叮当当,毛铁打出了需要的样子。老吴高兴,帮忙的人也高兴。算账时老吴少收一些钱。

他们就开始喊老吴铁匠。老吴就眯着眼睛,很是高兴的答应。心里有荣耀,也有骄傲。

老吴靠着打铁,家里的油盐酱醋和零散开支的钱不缺了。家里的日子日益风光滋润,让人羡慕。老吴的心里早不计较队长,心里感激给他帮了大忙。队长人老了,胖了,干不了活就不干,每天吃了飯拿着个搪瓷缸子,坐在门前的梨子树下,看着村庄,一副安静的样子。人们感到队长虽然不是队长了,架势还在。

老吴路过队长家门口的时候,在队长身旁坐一坐,发一根烟说说话儿,心里无比踏实。在老吴的期盼里,孙寡妇生了个儿子。眉眼,脸型都酷像老吴。老吴给儿子起了名字,叫墙儿。老吴弄了几桌子酒席招待大家。人们夸赞着孩子长得好,眼睛,眉毛,脸都特别地像老吴。说老吴命好,苦尽甘来,终于有儿子了。

老吴一脸灿烂地笑着说,是啊!是啊!拿起酒杯子,不停劝酒。

有了儿子后孙寡妇不再出去,他在家里看孩子,操持着家务。草儿上学了,早晨背着书包,跟着村庄里的孩子一块去学校,下午来回来,吃过了饭,做完作业帮忙抱抱弟弟,草儿扎着发辫,眉毛很浓,眼睛幽深,圆盘的脸,格外的可爱。老吴去地里种各种庄稼,有人送来就打铁。依旧谁打铁,请谁抡锤,算账时少收人点钱。双方都乐意。

老吴的心里希望儿子快快长大,长大了跟着老子学打铁,给老子抡大锤。

老吴平静幸福的日子过了几年。草儿毕业了,一个夜晚,老吴喝了酒和女人疯狂之后,倒头就睡。醒来身旁就没有了女人。老吴最初感到,女人像往常一样,早早起来做什么了。可是等老吴起来,两个孩子醒了也不见女人。

老吴找遍了村庄,问遍了村庄里的人,也没有见到女人。老吴郁闷,女人一直以来没有反常啊!他喝酒后带着酒意和女人疯狂,和以往一样,在女人的呻吟里,没有异样啊!女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老吴的心里着急。就在村庄附近,满山里找,害怕女人寻了短见。老吴找的很累,很苦。身上被划破了,脸上淌着汗。

老吴突然不找了,女人没有寻短见的理由。他没有骂她,也没有打她,更没有虐待她。老吴想女人或许是偷偷地跟了人跑了。而那个人的影子,就在眼前闪,那就是铁匠。

老吴的心里,就在骂贱命的女人,当初的日子苦时不跑,这阵跑了。虽然难过,可是想了想,那也许就是人家的东西,自己借用了这么多年,人家要了,就还给人家吧!女人感到和自己过,没有和人家过好,想跑,这么多年了,证明女人心里,一直有人家,没有忘记人家。女人心变了,是拉不回来了,走就走吧!

老吴想不通,女人怎么就能用心喜欢老铁匠呢!他心里恨不起来女人,也恨不起来铁匠。毕竟,他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给的。值得庆幸的是,她没带草儿走。草儿长得像女人。体型像,脸蛋像,说话和走路的步态都像,看着草儿,就像看见了女人,安慰了老吴的心。

女人就那样忽然不见了,老吴难过,村庄里的人叹息,草儿也一样难过,儿子年龄小不懂事,无忧无虑,该吃吃,该喝喝,该笑笑,一脸无忧无虑的样子。

草儿把母亲在家时做的事情承担了下来。小小的草儿,会干着些活儿,像个大人一样。她不上学了,操持着家务,支撑着家里,照顾着老吴,让老吴感受到了温暖。只是,劳累一天,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心里老想女人,想女人的身子,想女人的脸蛋,想女人给予的那样的感觉,可是一切都是记忆,再找不回来了,老吴叹息。

日子在老吴的叹息里过了多年。草儿一晃,长成了个大姑娘了,墙儿也长成小伙子了,只是,读书不行,在村庄里勉强读到毕业,回到家里,老吴指望他跟着他学打铁,抡大锤,将来把打铁的手艺传给他,可是,墙儿似乎对打铁不感兴趣。

墙儿长的特别像老吴,魁梧的身材,浓眉大眼,一个大嘴巴。墙儿游手好闲,见了人,一脸的笑,喜欢说话,那张大嘴巴特别的能说,说村庄里的,也说村庄之外的。墙儿的头上,不知道怎的,长了瘌,成了瘌痢头,一头白花花的,一挠,就雪沫儿一样的飞。村庄里的人开玩笑说老吴打铁,身体烤坏了,夜里和女人做了那事,怀了墙儿,墙儿长大,脑袋就成了这个样子。墙儿一笑而过,老吴扎得心疼,却不知道怎样发作。

老吴准备让墙儿学着抡大锤,一辈子就不缺一口饭吃时,就像当初一觉醒来,女人不见了一样,老吴夜里喝了酒,上床就睡着了,一觉醒来,起来后屋子里不见动静,不见了草儿的踪影。去村庄里问,也都说没有看见,不知道去了哪里。不同的是,老吴没有去山上找,老吴知道草儿没有寻短见的理由,凭老吴的直觉,草儿是去找他妈去了。

老吴想,要是没有孙寡妇,他现在也许还是光棍,还是一个人。从这点他不恨任何人。

草儿走了不久,老吴就病了。没多久倒床死了,老吴死后没有多久,队长也死了。

队长埋在村庄外,一个能够看到村庄的高处。老吴埋在村庄外一个转弯,与队长的坟能遥遥相望。墙儿依旧没有改游手好闲的性格,那张嘴巴,见了人就天南海北的说着话儿,似乎他的心不在家乡村庄这巴掌大的天地里,而在更广阔,高远的地方。

有一天,人们议论好久没见墙儿,从此再没有见墙儿回来。

一年夏天,夜里下暴雨,发了山洪,老吴的坟被冲成了白花花的乱石滩。

鞋匠老谢

老谢背着个背篓装着他补鞋的机器,来到了村庄。

老谢把补鞋的机器支了起来,取出了小马扎,坐在补鞋的机器前。

村庄人以前鞋子破的小一点的,能修补自己修补,修补不了,就扔掉。没想到还有专门来补鞋的人。

有人去问老谢,能补什么样的鞋子,怎样补?

老谢说,什么鞋子都能补,只要鞋子还有一点儿魂,都能修补好。能换底子,换面子。

问的人有些不信,就去家里找了一些鞋子来,让老谢补。

老谢就把布鞋挑了出来,说这不太好补,其他都能补。

围观的人就笑了,还是有不能补的嘛?

老谢说,不是不能补,而是补出来,没有手工的好看。

老谢把那些鞋底子断了,鞋面子也破了的鞋子挑了出来,说这样的鞋子,没有修补的价值,修补的钱,用的材料,够买新的了,然后,老谢就开始修补那些能修补的鞋子。

鞋底子好的,就换面子。鞋面子好的,就换底子。

老谢穿着个皮子的围裙,一手拿著个顶端是斜口的刀,一手拿着鞋子,在鞋帮子上开了口子。然后,换面子,或者换底子。换了之后,就把鞋子放进面前的补鞋机器上,一手摇动机器,一手按压着鞋子,在手摇机器的垮塌声里,鞋子的底子,或者面子就换好了,再打上胶,按压一阵,一双就像新鞋子一样的鞋子,就出现在眼前了。

对那些底子破碎不大,面子完好,有点儿小洞的,老谢修补起来,更是简单容易。有的,只需要放进面前的补鞋机器上,摇动机器,垮塌几声,扎几下,鞋子就好了。有的,用顶端斜口的刀,把鞋底子去一层,打了胶,粘上个新的鞋底子,一双像新鞋子一样的鞋子,也一样出现在面前。

老谢修补出来的鞋子,穿着舒适。

村庄里看的人惊叹了。开始送鞋子去的,老谢说,不要钱。后来送鞋子去的,老谢说了价钱,也不贵,比买新鞋子划算多了。村里人回去,把家里扔在各个地方的破鞋找了出来,让老谢补。老谢的生意空前地好了起来,补了这双,补那双。

小孩子很是好奇,感到那机器特别的神奇。有些像自己家里母亲的缝纫机,又不是。老谢补鞋的生意特别好,一时走不开。夜里,就在村庄里一户人家找了住处。

这户人家,居住在村庄的外边,屋面朝着山,屋后是流淌而过的小河。家里,就两个年龄还小的孩子,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和夫妻俩。夫妻俩女的长的白净,男人长的瘦弱,脸色漆黑,话语不多,人显得忠厚老实。老婆婆看老谢补完鞋子,天已黑了,就热心的对老谢说,天黑了,村庄里补鞋的人多,一时走不了,要找歇处吧!去我家里歇。

老谢没有推辞,连忙说着谢谢,收拾了东西,跟着老婆婆,去了她家。进了屋后,昏黄的油灯光里,老婆婆冲着屋子里喊,莲花,莲花,补鞋的找歇处。

听到声音,莲花从屋子里出来,对老谢微笑着说,歇处倒是有,就怕你嫌不干净。

老谢笑着说,看说哪里话,出门人,有个地方住就行。

莲花的男人脸色有些黑,年龄与老谢相仿。没有说什么,冲老谢微微一笑。

两个孩子,在屋子里的床上打闹,时不时发出哈哈的笑声。

老婆婆把老谢领到家后,就去她的屋子睡了,男人打着油灯,跟在身后。

老谢放了东西,莲花和男人进了屋子,没有多久,说床铺好了,让老谢一会儿在那床上睡。莲花又问老谢,饿了吧!正好有舀起来的热饭。

老谢说,那正好,谢谢,我吃一点。

女人就舀来了饭,端给老谢。老谢接过,触碰到了女人的手,很是细腻,目光也与女人瞬间相碰,昏黄的油灯下,依旧能感受到炽热。一股闪电的感觉,瞬间涌遍了全身。

莲花的男人,放了油灯,进屋睡了。莲花等老谢吃过饭,拿了碗洗好,老谢说,打扰了,不好意思的。说把一卷钱给莲花,莲花不要,老谢硬塞进了莲花的兜儿里。在退让间,老谢碰到了女人柔软的地方,腾一下身体燃烧起烈火。

老谢对莲花说,明天把你家的破鞋子找出来,我抽空补了。在村庄里补鞋,可能还需要一些日子,一客不烦二主,你给我把饭管上,夜里就住在你家里,钱怎样给都行。

莲花看了一眼老谢说,只要你不嫌地方脏,饭不好吃,都行。昏黄的油灯里,那炽热的目光,告诉了彼此内心里,深沉的想法。

第二天,吃过了早饭,莲花就让男人干活去。老谢和莲花的男人一样,吃过早饭后,在村庄里支起了补鞋的机器,坐了下来。村庄里的人家送鞋子来补。老谢根据各个鞋子破损的情况,一双一双的补着。那一双双破鞋子,在老谢的手中变成了新鞋子。

莲花时不时也来到旁边,和村庄里其他的人一样,看老谢补鞋。老谢知道莲花来了,心里很激动,也有些慌乱,冲莲花微笑一个,目光瞬间相撞后,很快移开,怕被人看出来,。

天黑了,老谢收拾补的机器,围观的人陆续散去,莲花在家里,点着油灯,在做饭。

老谢装了补鞋的的东西,往莲花家去了,莲花冲老谢说,补完了。

老谢说,今天那家补完了,明天补别家的。

莲花说,饭快好了。

老谢望着莲花,嗯了一声。那目光里,满是深情。

盆里有温水,老谢洗了脸,莲花已经把饭舀好了。

老谢问,他们呢!咋不吃。

莲花说,祸害去别处干活了,不回来。孩子和妈他们不吃夜饭。

老谢说,那可就麻烦你了。

莲花说,说那些干啥!

老婆婆在自己的屋子里,已经熄灭了油灯,睡了。两个孩子,打闹了一阵子,也没有动静,村庄里一片漆黑,开始有脚步声,有狗汪汪的叫声,渐渐的,一切声音平静了下去,只有虫子唧唧的叫声,让夜显得无边的广阔,黑得那样的深沉,静得那样的幽深。

昏黄的油灯下,屋子里,显得格外的安静,温暖。

老谢吃过了饭,莲花接过碗,在接碗的瞬间,老谢触碰到了莲花的手,是那样的细腻,温暖。

莲花说去给老谢铺一下床铺,让老谢睡。

老谢说好,莲花端着油灯,和老谢进了老谢睡的屋子。

放了油灯,莲花的身体因为铺床时伸张的身子,把身体勾勒出了完美的曲线,屁股硕大,胸部凸起,让老谢瞬间激动起来。老谢心怦怦乱跳,呼吸急促。莲花回转头看老谢,目光,一样温柔炽热。老谢瞬间脑袋嗡一下就大了,从兜儿里掏了钱,塞进了莲花的兜儿里,对莲花说,这是给你的钱。然后抱住了莲花。一阵风从窗户的缝隙里,钻了进来,吹灭了油灯。

老谢在村庄里把一家家人的鞋子,都补完了,离开的时候,和莲花已经好得炽热了。老谢把在村庄里补鞋的钱,留了一些,其他都给了莲花了。莲花就深深的扎在了老谢的心上。莲花的容颜,莲花给予的那感受,老谢都铭记在心里。

莲花的心里也惦记老谢。在和老谢好的时候,莲花就开始做鞋垫,在老谢走的时候,已经绣好了鞋垫,老谢走的时候,偷偷的给了老谢。鞋垫上绣的是一对鸳鸯。

村庄里的人,也记住了老谢,把老谢喊鞋匠。人们谈说着老谢鞋补的好,收钱也不贵,要老谢过一些日子,再来村庄补鞋。

老谢微笑着说,好,好。

老谢在村庄人的话别中,在莲花幽怨的目光的送别中,离开了村庄。老谢的心里,想的是村庄人的淳朴,憨厚。而更想的是蓮花,也想着时间早点过去,他能再早点儿来到村庄,给村庄人补鞋,见莲花,重温那炽热的情感。

老谢走后心里就一直想着莲花,莲花的容颜,莲花给予的感觉,回荡在脑海里,那份想念,让老谢感到日子的漫长,难耐。莲花也想着老谢,想着老谢给予的感觉,也想着老谢的好,给修补的鞋子,给了那么多的钱。

熬了一些日子后,老谢以补鞋为由,再次来到村庄里。

来到村庄里,老谢没去别家,径直去了莲花家,找吃住的地方。老婆婆的热情的迎接老谢,对老谢一脸的微笑,让老谢到屋里坐。问候老谢,说好久没有来了。莲花也迎接了出来,四目相对的瞬间,眼睛里的目光,格外炽热,透出了彼此的思念。莲花的男人,也出来打了招呼,微笑着问老谢,来了。两个孩子,喊老谢叔叔。老谢答应着,给孩子钱,他们拿着,飞快地跑出屋子,去村庄的小商店里,买糖吃去了。

老谢在村庄里修补过了鞋子,破旧的鞋子就没有以前那样的多。但是,也还有一些,老谢就不再用一家一家的补了,谁先送来,就给谁先修补。村子里人,依旧围观老谢补鞋子,说老谢的鞋补的好。也说着老谢好久没有来了,胖了,或者瘦了的话语。

老谢也边补鞋子,边随意的和人们说话,气氛很是热烈,和人显得亲切。

莲花给老谢做着好饭,炒了鸡蛋,炒了腊肉。莲花找借口把男人支走了,让男人去附近的一个地方干活去了。莲花的男人老实,听了女人的话语,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走了。

夜里,老婆婆依旧早早地睡了,两个孩子在床上打闹了一阵也睡了。

莲花关了门,屋子里,格外寂静。外边,漆黑中,也一样幽静。老谢和莲花,没有太多的话语和客套,猛然间吹灭了油灯,搂在一块,用疯狂的动作,表达了内心的相思和那份炽热的情感。

老谢在村庄里,补了几天鞋子,白天莲花给做好吃的,夜晚就和莲花在一块,享受着久别重逢的幸福。几天后,老谢把村庄里的鞋子,修补完了,要走了。莲花给老谢做了双布鞋,给了老谢。老谢把补鞋挣的钱,都给了莲花。默默的告别,心里满是回忆、思念,渴望着重逢。老谢和莲花,就这样以补鞋的名义,时常来到村庄,偷偷的好着。。

村庄里人们的鞋子,因为老谢来的过于频繁,没有多少可以修补的了。不修补鞋子,老谢就没有来村庄的理由,直接去莲花家,怕被村庄的人看出来。老谢的心里,已经有了莲花,莲花的心里,也有了老谢,就像树木扎下了根,注定要发芽,生长一样。那份情感,难以割舍,那份思念,煎熬的人度日如年。

老谢承受不了与莲花分别的相思,做出了一个疯狂的举动。

一次,在来到村庄里补鞋,虽然没有多少鞋子可以补的,老谢却没有因此而离开,而是偷偷在村里的,组里的买了东西,在离村庄不远的地方,在一个坪坝里,搭了茅草房,把茅草房周围的荒地,开垦了出来,准备种庄稼,要在村庄里长久的住下去了。

老谢的举动,让莲花惊讶。不过,莲花的心里,知道老谢这样做,为了什么,心里唯有激动,期待着未来日子和老谢偷偷在一块的幸福。

村庄里的人,也意外惊讶,惊讶老谢在村庄里补鞋,没有鞋子补了,就不补鞋了,不走了,在村庄附近住了下来。

老谢住的地方,离村庄只有几里路,一袋烟的功夫,就可以到。

老谢搭了茅草房住下后,就时常到村庄里来玩。

老谢补鞋时,和村子里的人都认识,村庄里的人都认识他,没有陌生感。来了,人们都让座,倒水,和老谢随意的说话,饭熟了,就留老谢吃饭。老谢也不客气,就端了碗吃饭。吃过了饭,回报村庄人的,就是给人把破鞋子带回去,补好了,再带上来,也不要钱了。遇到有活儿,就帮忙做一些。

老谢知道,村庄里的人,都有换工干活的习惯。每家换着干活,依次干下去,直到把村庄里人家的活儿都干了,庄稼都种了。老谢每天一早扛了锄头,到村庄里人家去,遇到谁家有活儿,就给谁家干,老谢说,先帮着把活儿干了,以后如果他有活儿了,就去给他帮着干活,如果没有活儿,就权当白干了,混口饭吃。干活的人家,当然乐意。

老谢别看补鞋是一把好手,干活也是一把好手,什么样的活儿都能干,而且干的好。也不躲懒,什么活儿重,累,脏他就去干,让人喜欢。

老谢边和人干活,也和人边说话,有时说正经的话语,说补鞋。有时,也说下流的话,开玩笑。但是,老谢从不说他的身世,家里的情况。也不说莲花,对和莲花的事情,不管村庄里的人看没看出来,都保持缄默,只字不提。

老谢白天给村庄里的人干活。活儿结束有时偷偷的去莲花家,约了莲花,到了村庄外的小河边和莲花尽情恩爱。老谢自己也种了许多庄稼,种玉米,黄豆,洋芋,麦子。他自己种,遇到大块面积时,定了日子,村庄里的人,就去给他帮忙换工。

很快,老谢就融入到村庄里了,村庄里的人喜欢他,已经把他当成了村庄里的人。老谢的主业,也不再是补鞋,像村庄里的人一样,依靠土地生活。补鞋,成了老谢空闲时间的活儿,不过,老谢给村庄里的人,都是帮忙补鞋,再不收钱了。

村庄里的人,一直喊老谢,补鞋匠。老谢也高兴的答应着。

不出一年天气,老谢的茅草屋里,就丰盈了起来,有吃不完的各种粮食。老谢农闲的时候,去山林里,挖药材,套牲口,弄木头,挣了一些钱,家里也不缺钱花了。老谢也逮了猪,鸡养着。就有吃不完的鸡蛋,也有肉吃了。

村庄里的人都说,老谢一个人过日子,日子过的比村庄里,有的人家都过的好。

老谢把这些东西,自己吃,也偷偷的给莲花。挣了钱,也给莲花买她想要的,也给莲花。

村庄里的人来到茅草屋里了,老谢就热情的让座,往往炒几个菜,和人边吃边喝几杯,在缥缈中,老谢感到,日子过的就像神仙一样。

而最幸福的时候,是偷偷地和莲花约定,在村庄外的小河边,在山林里,和莲花倾诉着内心的话,尽情恩爱。老谢和莲花偷偷的好着,村庄里没有人知道,或者是人们知道,故意装在心里,不说出来。因为,老谢在他们心里,的确是太好的一个人,感到任何对老谢的谈说,都是亵渎。

老谢就这样,在村庄里呆了许多年,和莲花偷偷的好了多少年。

多年后,老谢和莲花已经好到了深处,老谢的心里,只有莲花了,也做着梦,能一直和莲花好下去。在和莲花偷偷相约,在幸福中,搂着莲花,老谢甚至有过,让莲花离婚,他娶莲花的念头。

只是,当听到老谢这样的话语时,莲花说,我的心里,也只有你了。可是,我们都这样的年龄了,为了一张脸,为了孩子,我不能离婚和你在一块。男人再没有用,就是将就,也要把日子过下去。

老谢的心里,也就懂得了莲花了。莲花只能和他这样好着,而不能离了婚,跟了他过日子。

老谢的心里,尽管依旧深深地爱着莲花,却因此感到有些冰冷。

而在一个日子里,忽然来了一帮陌生的人,径自到了老谢的屋子里,把老謝的所有东西都搬上了车,拉走了。老谢尽管不舍,依旧跟着走了。村庄里的人才知道,来的人,有老谢的女人,老谢的儿子。

村庄里的人才看到,莲花也看到了老谢的女人,是一个很肥胖的女人。不过,对人热情,憨厚,见到村庄人,一脸的微笑,不停地给村庄人打着招呼,说老谢在村庄里这么多年,麻烦村庄人照顾,现在,老谢要回家了,让他们有空,去他们那玩。

人们知道,老谢的家,在离村庄比较远的一个地方。

老谢坐在车里,村庄里的人,都来送行,望着老谢,叮嘱老谢路上小心。莲花也在人群里,深情地看着老谢,忽然,流泪了。老谢也深情地看着莲花,在车开动的一刻,泪水也止不住地流下来。

老谢离开后,就再没有来过村庄。那茅草房,在岁月的风雨里,逐渐坍塌,被荒草掩埋。老谢种过的田地,也长满了荒草。

渐渐的,人们的心里,逐渐淡忘了老谢,嘴里也不再谈说老谢。不过,人们的心里,一直没有忘记一个叫老谢的补鞋匠。

而铭记最深刻的,是莲花。随着岁月流淌,年龄越大,莲花的心里,对老谢铭记的越深刻,回忆着老谢的样子和老谢给予的感觉。心里渴望着,在有生之年,能再见到老谢。

莲花不知道这样的愿望能不能实现。也不知道老谢现在是否像她一样想他。

责任编辑李高艳

作者简介:余继泽,男,1975 年出生,陕西省宁陕县人。已在《阳光》《延河·绿色文学》《参花》《陕西文学》《翠苑》《西安晚报》等报刊,发表小说及散文数十篇。现供职乡村学校,寓居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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