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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论“我唱给你听”

2019-09-10李炜黄燕旋王琳

华文教学与研究 2019年2期

李炜 黄燕旋 王琳

[关键词]“给”;使役;模拟给予句

[摘要]论文针对部分学者把“我唱给你听”看作使役句的观点,指出此观点的立论基于两点:一是汉语中没有“VJ+N3+给+N2”句式;二是“给”在“V.+N;+给+N2+V2”旬式中作使役动词“让(叫)”用。本文结合清代官话语料及相关方言事实,对上述两点进行质疑,提出“我唱给你听”是模拟给予句加挂动词,仍属复杂给予句,其中“给”是标记接受者的弱化动词,不是使役动词。

[中图分类号]H109.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8174(2019)02-0001-06

0.引言

目前学界对“我唱给你听”这类句式进行过深入讨论的主要有朱德熙(1983)和赵金铭(1992)。二位先生均认为“我唱给你听”的结构层次为“(我唱)+(给你听)”。

朱德熙(1979)把与“给”相关的给予义句式分为以下四种:

S:N+V+给+N2+N;D我送给他一本书。

S2:N:+V+N3+给+N2

我送一本书给他。

S3:N;+给+N2+V+N3

我给他写一封信。

S4:N;+V+N2+N3

我送他一本书。

朱德熙(1979)指出,能够在S,和S4出现的动词为给予义动词V;能够在S2出现的动词为给予义动词V.、取得类动词V,和制作义动词V。;能够在S,出现的动词为取得类动词V和制作义动词V。。

朱德熙(1983)讨论了在Sr~S4后面加上一个动词或动词结构(记为V2)的句式,即:

S1:N:+V1+给+N2+N;+V2我送给他一本书看。

S'2:N:+V:+N;+给+N2+V2我送一本书给他看。

S'3:N1+给+N2+V1+N3+V2我给他买辆车骑。

S4:N;+V:+N2+N3+V2我送他一本书看。并涉及与S'同构的句式:

S'5:我唱(一个歌)给你听。

S'6:[你以为我不会骑马]我骑给你看。

朱德熙(1983)认为,“唱一个歌给你听”形式,上跟“炒一个菜给你吃”一样,但实际上不同。“唱”属于V.、V、V。以外的一类动词,记为Vs,而“炒”属于V.类动词,虽然所带的宾语都是结果宾语(objectofre-sult),这种宾语所指的事物在动作发生以前不存在,只是随着动作的完成才出现的,但V。的宾语是实体的事物,而V.的宾语所指的事物都不是实体,不能“给予”。因此,朱.先生认为“只能有:V.+N;+给+N2,不能有:*Va+N3+给+N2”:

*唱个歌给我*讲个笑话给我

继而推出这类句式的构造不是(V;+N3+给+N2)+V2,而是(Vi+N3)+(给+N2+V2)。

赵金铭(1992)明确指出“唱”类动词的动作不产生物质的结果,其所涉及的事物“歌”不能作为“给予”的对象。“我唱给你听”的结构层次是“我唱/给你听”,其语义分析形式是“我唱()+让你听()”。因此赵先生也认为这类句式的结构是V;+(给+N2+V2),并指出这种句型的特别之处主要体现在“给”上,“给”在这里相当于并可替换为“让(叫)”,赋予句子使役的含义。

二位的立论基于两点:一是現代汉语中没有“Vs(+N3)+给+N2”的句式;二是“给”在“V。(+N3)+给+N2+V:"句式中做使役动词。我们对两位先生的分析表示怀疑。经过考察发现,这两点均不成立。

鉴于二位先生已经对V,为V.、V、V.类动词的句式做了探讨,均认为是简单给予句加挂V2的复杂给予句,我们表示同意,因此,我们这里主要谈Vi为V.类动词的这类句式。

1.文献中的“V。(+N3)+给+N2”

清代北京官话作品《红楼梦》(以下简称《红》)、《儿女英雄传》(以下简称《儿》)中就出现了不少“V。(+N3)+给+N2”的实例,如:

(1)明儿我说给他们,凡要茶要水送东送西的事,咱们都别动,只叫他去便是了。(《红》第24回,342页)

(试比较:如今新兴的,外头听了村话来,也说给我听,看了混帐书,也来拿我取笑儿。)(《红》第26回,367页)a

(2)代儒往前揭了一篇,指给宝玉。(《红》第82回,1179页)

(试比较:那人便怀内掏出赏格来,指给门上人瞧,……(《红》第95回,1349页)

(3)你略歇歇儿就先回去,把这话说给你娘,并致意你岳父、岳母,叫他二位好放心。(《儿》第12回,191页)

当今的北京话和普通话中也存在“VJ(+N3)+给+N2”句式,例如:

(4)苏叶子回到家,想唱给奶奶,但奶奶已经睡熟了。(北大语料库.白天光《歌殇》)

(5)她要把女儿童年的欢歌笑语通过巧妙的语言,绘声绘色地讲给病床,上的女儿,减轻女儿的痛苦,直到梦乡……(北大语料库·孙黎平《母爱》)

(6)哪儿不经打先声明,经打肉厚的地方都指给我。(王朔《玩的就是心跳》,159页)

(试比较:你给我们指条明道吧,这回我们听你的。)(王朔《顽主》,128页)

现代汉语中这类句子虽然不多,但“VJ+给+N2”加“的”的情况却比较普遍,有两种情况:

(一)“Vs+给+N2+的+N;”,即由“Vs+给+N2”充当关系小句(relativeclause),修饰N,例如:

(7)“呗”为古梵语的音译,意为赞叹、赞颂,是佛教举行宗教仪式时,教徒唱给佛与菩萨的颂歌。(北大语料库·《新华社2004年新闻稿》)

(试比较:“呗”为古梵语的音译,意为赞叹、赞颂,是佛教举行宗教仪式时,教徒唱给佛与菩萨听的颂歌。)

(8)夏呵,在你的这些色彩中,鸣叫中,温馨中,我仿佛听到你说给我的灼热的情话,又像第一缕晨光洒在我身上,觉察到你的骄傲,你的强烈,你的自信。(北大语料库·《人民日报》1993年)

(9)这一年,他完成了《即兴诗人》、《讲给孩子们的故事》。(北大语料库.《读者(合订本)》)

(二)“V.+给+N2+的”,即将“V.+给+N2"名物化(Nominalization),“VJ+给+N2”名物化后指的是N3,例如:

(10)旋律悠扬,是唱给报社、书刊社以及社会上所有充满爱心的人们的,是唱给家长的,也是唱给他们自己的。(北大语料库·当代报刊《市场报》1994年)

(试比较:旋律悠扬,是唱给报社、书刊社以及社会上所有充满爱心的人们听的,是唱给家长听的,也是唱给他们自己听的。)

(11)“今天早点儿回来。”这一句话是说给阿荣的。(北大语料库.《生为女人》)

(12)“我懂。并不要你做什么。”这个回答,是讲给他的,也是讲给自己的。(北大语料库.《读者(合订本)》)

以上例子中的Vi均属于V.类动词,而它们进入了“V。(+N3)+给+N"句式,这说明无论是历时文献,还是当今的北京话和普通话,“Vs(+N,)+给+N2”句式都是存在的,我们不能以个人的语感去衡量句子格式的成立与否。

我们把“V。(+N3)+给+N2”句式称为“模拟给子句”。模拟给予句与典型给予句的差别在于:朱德熙(1979)定义的典型给予句存在着实物的所有权转移,即给予物N;由N.转移至N2,在这样的框架中,一定有作为可供转移之物N3存在或者蒙前省略;而模拟给予句的N,并非实体,不能发生实物的所有权转移,通常情况下只能靠视觉、听觉来感受,因此模拟给予句后加挂的V2-般是感官类动词。

可见,Vs类动词和非实体的宾语也能进入“VI(+N,)+给+N2”句式,当宾语是非实体的事物时,它不是像赵先生所说的行为动作不产生结果,而是通过动词V.产生可被感知的结果,从而作为信息具备[+转移]的语义特征,能被N2所接受、所感知。至此,认为“Vs(+N;)+给+N2”的句式不存在的观点是有失偏颇的。

2.“給”的性质

接下来我们来考察一下“V。(+N3)+给+N2+V2”句式中的“给”是否如赵先生所说的是一个使役动词,相当于并可替换为“让(叫)”

首先,“V。(+N3)+给+N2+V2"句式中的“给”可以省略,例如:

(13)你念来我听。(《红》第84回,1208页)

(试比较:“我念给你听听。”)(《红》第74回,1059页)

(14)“买了雀儿你顽,省得天天闷闷的无个开心。我先顽个你看。”(《红》第36回,494页)

(15)妙却妙,只是不知怎么个变法,你先变个我们瞧瞧。(《红》第19回,275页)

(16)我唱个《小两口儿争被窝》你听。”(《儿》第4回,61页)

不仅如此,即便是V为V.、V、V.的给予句加挂动词构成的复杂给予句,其中的“给”也同样是可省略的。如:

(17)阿弥陀佛,你来的好,且把那茶倒半碗我喝。(《红》第77回,1108页)

(试比较:“倒茶给师父们喝。”)(《红》第115回,1569页)

而使役句中的使役动词不能省略。例如:(18)周瑞家的便道:“既是女孩子的东西全在这里,奶奶且请到别处去罢,也让姑娘好安寝。”(《红》第74回,1055页)

*周瑞家的便道:“既是女孩子的东西全在这里,奶奶且请到别处去罢,也姑娘好安寝。”

(19)紫鹃道:“我们这里才沏了茶,索性让他喝了再去。”(《红》第82回,1176页)

*紫鹃道:“我们这里才沏了茶,索性他喝了再去。”

(20)老爷也强为欢笑,说:“闹了这许多天了,实在也乏了,且让我歇一歇儿,慢慢的再计议罢。”(《儿》第1回,20页)

*老爷也强为欢笑,说:“闹了这许多天了,实在也乏了,且我歇一歇儿,慢慢的再计议罢。

其次,“V。(+N,)+给+N2+V"”句式中“给”后的N2不能省略,例如:

(21)我唱给你听。

*我唱给听。

而使役句中使役动词后的N2能省略,例如:

(22)我心里很喜欢。一面儿就叫收拾下酒菜,一面儿又叫拢了一盆子炭火。(《语言自迩集》,279页)

(23)门上的拿着小额的片子,上去一回待了半天,带出话来,说是这两天没功夫,让转请高明吧。(《小额》,338页)

最后,“VJ(+N3)+给+N2+V2"句式的V2后不能再带宾语,而使役句V2后还能带宾语,例如:

(24)人民把钱发给你让你培养革命后代。(《王朔文集·顽主》,5314页)

从以,上对比可以看出,“V。(+N3)+给+N2+V2”中的“给”并不是一个使役动词,“VJ(+N3)+给+N2+V2”不是使役句,它与使役句之间的差异如表1所示:

“V。(+N3)+给+N2+V2"句式与使役句存在如此显著的差异,为什么赵先生会把它误解为使役句呢?这与“给”可兼表使役有关系。如果与给予动词同形的词不表使役,那么这种误解就不会产生,西南官话文献《华西官话汉法词典》①(1893,以下简称《华西》)中的“跟"正好为我们提供了这方面的坚实例证。

《华西》中的给予动词及其相应的弱化动词”是“跟”,例如:

(25)要跟你的工钱。(要给你的工钱。)(《华西》,206页)

(26)还没有付钱跟他。(还没有付钱给他。)(《华西》,57页)

与北京话的“Vnwe(+N3)+给+N2"句式一样,《华西》中的“Vnwe(+N3)+跟+N"可加挂V2构成复雜给予句,例如:

(27)我拿一点辣子汤跟他吃。(我拿一点儿辣子汤给他喝。)(《华西》,304页)

(28)拿五十吊钱跟你做本钱。(拿五十吊钱给你做本钱。)(《华西》,425页)

当V,为V。时,该句式仍用“跟”,例如:(29)我还有一句肺腑的话说跟你听。(我还有一句肺腑的话说给你听。)(《华西》,46页)

(30)你指跟我看,你指我做。(你指给我看,你指我做。)(《华西》,521页)

根据李炜、石佩璇(2015;2017),李炜、刘亚男(2015)等的研究,汉语官话在语法层面存在南、北、中三种类型:南部官话的给予动词可兼做使役动词和被动介词;北部官话的给予动词可兼做部分与事介词(表示服务义、意志义和顺指义);而中部官话的给予动词可兼做与事介词和并列连词,相当于古代汉语的“与”。

20世纪90年代以后,由于受到南方官话的影响,北京话中的“给”可表使役(李炜,2004),复杂的句法环境使得“我唱给你听”中的“给”可能被误解为使役动词,而西南官话的“跟”在“我唱跟你听”中只有一种理解,即表给予,与使役无涉。我们做过相关的调查,西南官话母语者不会把“我唱跟你听”中的“跟”误解为使役动词。

北京话的“我唱给你听”和西南官话的“我唱跟你听”,无论在语义上还是在结构上都是相同的。作为同样的句式,如果“我唱跟你听”中的“跟”不是使役动词,那么“我唱给你听”中的“给”也不可能是使役动词。至此,我们可以肯定地说把“V.(+N,)+给+N2+V"”中的“给”当作使役动词是一种误解,这种误解有可能是由典型的南方方言在官话层面上的负迁移所造成的。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有关“我唱给你听”是使役句的立论是不成立的,汉语中存在“V。(+N3)+给+N2”句式;“给”不是使役动词,“V。(+N,)+给+N2+V2"句式与“Vnve(+N,)+给+N2+V2”句式的结构层次一样,都是简单给予句加挂V2的复杂给予句,并不是所谓的使役句。

3.复杂给予句中“使役感”的由来

既然“Vs(+N3)+给+N2+V2"并非使役句,那么,为什么有人会觉得句中有不同程度“使役感”的存在呢?

首先我们肯定这种“使役感”不是“给”带来的。18世纪具有南方方言特征的琉球官话课本φ《人中画》(简称琉本《人》)改写自啸花轩本《人中画》(约1650年,简称啸本《人》)。我们在琉本《人》中发现了不少由啸本《人》中不含“与”@的复杂给予句改写而来的含“给”的复杂给予句,例如:

(31)商春茂道:“小小年纪,一味会说大话,你既说他文字不好,你有本事,明指出他那里不好来我看,莫要这等狂言无实,坏了我商府读书体面!”(《啸/寒/一》)。

(32)他若果然有意,你能设法我再会他一会,我再谢你五十两,决不爽信!(《啸/终1一》)

此两例在琉本《人》中分别被改写为:(31')商春茂说:“小小年纪,会说大话,你既说他文章不好,你有本事,就指出他那里不好来给我看看。不要这样狂话,坏了我商府读书的体面!”(《琉/寒/一》)

(32')他果然有意,你设个方法给我会他一会,我再谢你五十两,断不骗你!(《琉/终1一》)

琉本《人》与母本啸本《人》的句子含义相同,如果认为琉本《人》中含“给”的句子的“使役感”是由“给”带来的,那么,啸本《人》中不含“与”的句子的“使役感”又从何而来呢?

在当今典型的南方方言中,这种“给”④可有可无的现象更是常见,例如:

粤语广州话:

(33)我唱支歌(畀)你听。(我唱支歌给.你听。)

(34)我话(畀)你知。(我告诉你。)客家梅州话:

(35)讲只笑话(分)佤听。(我讲个笑话给他听。)

(36)讲(分)但听。(我讲给他听。)闽语福州话:

(37)我讲个笑话(乞)汝听。(我讲个笑话给你听。)

(38)我讲(乞)汝听。(我讲给你。)吴语上海话:

(39)我唱支歌(拨)耐听。(我唱支歌给你听。)

(40)耐如何做法,阿好先说(拨)我听听?(你怎么做的,先说给我听一下好不好?)

据我们调查,这些句子无论有没有“畀、分、乞、拨”,意义都没有任何改变,给人的所谓“使役感”也不受影响。

另外,把“给、畀、分、乞、拨”换成“送”,句子同样有些许“使役感”,例如:

(41)我也得了一包好的,送你檫脸。(《红》第60回,840页)

因此,此类句子的“使役感”并非来自“给、畀、分、乞、拨”或“送”。我们认为是结构的双重语义关系给句子带来了“使役感”。一个句子里存在一个名词同时充当两种语义角色,就会产生或多或少的“使役感”。“V。(+N3)+给+N2+V"句式中,N2扮演了两种语义角色,既是V1(V。(+N3))的与事,又是Vz的施事,这是句子产生“使役感”的根本原因。

事实上,即便是V.为V.、V.、V.的复杂给予句,由于结构的双重语义关系,同样带有所谓的“使役感”,例如:

我送本书给他看。|我偷本书给他看。|我炒碟菜给他吃。……

这些句子朱、赵两位先生也认为是给予句,而非使役句,但它们同样给人以“使役感”,因此我们不能把所有带“使役感”的句子都看成使役句。

江蓝生(2000:221)指出“所谓使役,是指动词有使令、致使、容许、任凭等意义”,刘永耕(2000:93)对使令类动词的表述是“施事者以一定的行为支配受事者,意欲促使受事者发出某行为或接受某变化。”可见,在使役句里,N2是V1的受事(patient),这是界定使役句的语义标准。因此,把“V。(+N3)+给+N2+V"中的N,看成受事还是与事是判定句子是使役句还是复杂给予句的关键。我们认为这里的N2是与事。试看下面两个句子:

(42)A:你站起来走几步给我看看。(《我是你爸爸》,139页)

B:你起来给我走上几步看看。

(《我是你爸爸》,139页)

A、B两句表达同一个意思,虽然“给我”的位置有所不同,但是“给”的功能都是引出受益对象,整个句子表示要求听话者为说话者走几步。B句中的“给”是表服务义的与事介词,“我”是与事不会有争议;A句中的“给”是一个介于动词与介词之间且十分接近介词的弱化动词,并且有向介词靠拢的趋势,作为一个十分接近介词的弱化动词,A句中“给”的功能和B句中的“给”一样,也是用来标记与事的。

认知语言学认为人类语言有观念距离像似性,句法结构能体现语义关系距离(详见Croft,1990;张敏,1998),“语义关系紧密的成分在句法结构上也更加紧密。比如人类语言通常让与动词关系最密切的施事和受事分别占据直接格即主宾语位置,而让其他题元成为间接格状语,用介词一类标记引出”(刘丹青,2001:389)。也就是说,施事和受事是动词直接的、无标记(unmarked)的题元,而与事及其他题元则是间接的、有标记(marked)的题元,如汉语须由介词引出。因此,从语义角度看,与事和施/受事并不在一个语义层次上,从句法角度看,与格和主/宾格也不在一个结構层次上。

使役句里的N2既是V;的受事,又是V2的施事,施事和受事都与动词的关系密切,且在同一层次上。

让你去

复杂给予句里的N2是与事,属于间接题元,与施事无论在语义上还是在句法上都不在同一层次上,而弱化动词“给”的功能是标记与事,与动词V1、V2也不在同一层次上,因此,“给”首先与与事N2结合,再与V,结合,最后与V.结合。

唱给你听

故此,使役句的N2前后都不能切分,也不能以“让+N”结句:

*妈妈不让/我去。

*妈妈不让我/去。

*妈妈不让我。

而复杂给予句能在N2后切分,也能以“给+N2"结句:

我唱给你/听。

指条明路给你。

通过以上语义角色及结构层次的分析,我们看到“V。(+N,)+给+N2+V2"与使役句的本质区别。

无论是相关文献,还是当今方言,都证明“我唱给你听”相关句式并非使役句。通过与西南官话中的“跟”的对比,我们更加肯定:“给”不是一个使役动词,而是一个标记与事的弱化动词,与之相关的“我唱给你听”不能分析为“我唱/给你听”,而应分析为“我唱给你/听”。复杂给予句确实带有些许“使役感”,但是这种“使役感”是由于结构的双重语义关系造成的,不仅复杂给予句,其他具有双重语义关系的结构同样带有不同程度的“使役感”,但不是所有带“使役感”的句子都是使役句。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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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炜,石佩璇2015北京话与事介词“给”“跟"的语法化及汉语与事系统[J].语言研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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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oft,William1990TypologyandUniversals[M].Cambridge:CambridgeUniversityPress.

A Further Discussion on“wo chang gei ni ting (我唱给你听)”

Li Wei', Huang Yanxuan' , Wang Lin

( 1. Department of Chinese, Sun Yat- sen University, Guangzhou, Guangdong 510275, China;

2. Specialized Department, Bejjing Chinese Language and Culture College,Beiing 100037, China)

Key words:“gei(给 )"; causative; simulated give- -sentence

Abstract: In response to the view that “wo chang gei ni ting( 我唱给你听) "is a causative sentence,the article points outthat this view is based on the arguments that there is no“Va+ N3+ gei(给) + N2"structure in Chinese and that“gei" in“Va +N3+ gei + N2" structure is used as a causative verb like “rang(让)"and“jiao( 叫)”。Based on a combination of the officialcorpus of Mandarin in Qing Dynasty and the facts of relevant dialects, this paper calls the two arguments into question andsuggests that“Va+ N3+ gei + N2”is a simulated give- sentence attaching a verb. It is a complex give- -sentence in which“gei”is a W eakened verb which marks a recipient, but not a causative ver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