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花开又一春
2019-09-09康玉琨
父亲一辈子的生活轨迹基本在村子里,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农民的活计他样样拿得起放得下。从1981年前参加生产队集体劳动,到之后带领全家到责任田耕作,从春天到秋天,从寒冬到酷暑,从烧粪积肥到犁田耙地,从育苗插秧到除草收割,父亲总是尽心尽力。他像许多农人一样,不喊苦,不喊累,默默耕耘,精心侍弄着庄稼,力图获得更多的收益。他清楚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八口人的生活重担必须挑起来;他更牢记自己的承诺:要供四个孩子读到没有书读为止。
知识改变命运,当初父亲也很想读书。可惜小学毕业后正碰上大炼钢铁,学校停课了,父亲也只好辍学。没书读的父亲就挑着担子,跟着祖父到乡下给人镶牙补齿。他边看边学,终于掌握了这门手艺。此后,农闲时,父亲就以此增加收入,改善生活。1989年到1990年,父亲到坑仔口镇定点给人补齿,每月逢五逢十圩日都去,生意不错,算是做到了农活儿和补齿两不误。
父亲曾不无得意地告诉我们,算命先生说他吃过“国家大米”。1964年,22歲的父亲到泉州参加“社教”。两个月后,因为“四清”,他与本村的另外两人又都回到了原来的村子。第二年,父亲被调到大队办的“竹溪瓷厂”当彩画工,负责给半成品瓷碗画花鸟虫鱼等图案,写上毛主席语录等文字。我到福建师大读书带的一大一小两个瓷碗就是父亲的杰作,其中小的那只画有花鸟图案并写着“为人民服务——毛泽东”字样,至今仍保存完好。父亲因此写得一手好字,为亲朋好友写中堂、春联也就成了他的分内事。
父亲喜欢鼓捣电器,能用自制的简单发动机制作电风扇。因为这一技能,1971年起,他被大队调到加工厂,一干就是十年。1975年冬天,大队在凤头寨开建水电站,父亲被调去参与筹建工作。一年出差70多天,每天奔波忙碌,给的补贴也多:每天补贴八角,另加工分15分。
父亲也在与时俱进。1983年,他带着我们哥儿仨扛着锄头到责任山上开荒,开出了一片整齐的柑橘园,种上了260多棵永春芦柑。最多的时候,一年可以采摘260多担芦柑,收入一万多元。
望着安享晚年,在手机微信小程序“成语小秀才”上熟练地填着成语的父亲,我深深地感到,一个农民,有这样丰富的经历,有这样多彩的生活,还是很了不起的。
我是2001年评上语文高级教师的,那一年我刚好38周岁。比起现在一些老师40多岁了还评不上一级教师,我显然是幸运的,可是与我的同龄人相比,则是落后了的。我的评职可谓一波三折,在这一点上,我与父亲的生活轨迹似乎有些类似。
1997年底的时候,福建省天湖山矿务局人事科的同志跟我说,可以参评高级教师了。而我则认为,刚到年限不一定能评上,再说我们的工资与职称几乎没什么关系,职称补贴一个季度领一次:中级90元,高级120元。因此,我就回复说等明年再评。
1998年11月,根据上级文件精神,天湖山矿务局所办的中小学率先划归地方政府管理。所有教职员工全部签署协议,成了事业编制人员。福建省煤炭系统教师职称高级评委自然也就跟着撤销了。
1999年1月,我被借调到了福建省永春第一中学担任语文教师,关系仍然留在天湖山中学。转归地方后,原来的年度考核需要重新认定,而评职称所需的继续教育、县级先进教育工作者等则不予认可。好在当年8月15日,我的关系调入永春一中,并于年底获评“县先”。同时,我还参加了市级继续教育培训,从而具备了参评高级教师的条件。
2000年10月,我报名参评高级教师。材料报送到县职改办后,我才发现出了问题。职改办的人拿出重新认定后的有关我的历年考核情况,居然全部为“合格”。因为“优秀”人数是按在编教职工的百分十二核定的,当初学校规模大、在编的人多,后来规模缩小、转到地方的人少,所以每个教师得到“优秀”的次数最少也在两次以上。对此,我曾愤愤不平地责问天湖山中学的校长,他推脱说:“年度考核重新认定时,你人不在天湖山中学,‘优秀就忘记给你了。”
这时,永春一中是廖副书记在主持工作。他对我的情况十分重视,当即打电话给县职改办,要求让我占学校的职数参评高级教师,而不参加“选青”:这样“优秀”就不是必备条件了。而职改办的人答复说:“他不到40岁,参评高级只能是‘选青。”结果是,紧张了一阵之后,我的“高级”没戏了。
2001年,为了考核“优秀”,我努力工作。学校要求,若要评优必须在教师电子备课室上公开课。为此,我充分利用华东师大计算机专业的八个学生到本校实习的机会,随时随地向他们学习课件制作技术,不仅在电子备课室顺利上好公开课,而且参加学校首届课件比赛还得了奖,从而如期获得考核“优秀”。
终于,我评上了高级教师,实现了我的“高级”梦。
(康玉琨,福建省泉州市永春一中高中语文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