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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的云彩

2019-09-09黄潜平

短篇小说(原创版) 2019年7期
关键词:小猪电脑

作者简介:

黄潜平,湖北省天门中学教师,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有小说、散文、诗歌等先后在全国各报刊、杂志发表。

朱照民三十二岁以前一直是单身,这件事让他周围的人很着急,就不停地给他介绍对象,但终究是少了缘分,只开花不结果。直到三十二岁的时候,终于有两个姑娘同意和他见面,一个是唐锦,一个是刘艳丽。

按照介绍人的安排,朱照民第一个见面的人应该是唐锦,可朱照民那天因为临时有事没去成,只能改期再约。后来刘艳丽的约期来了,朱照民就先去见了刘艳丽。就是这个不经意的变更,错过了一个朱照民觉得足以让他懊悔一生的机遇,以至于在后来的日子里每每一想到此,就心痛如炙。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而是不是前世五百次的擦肩而过,才能换来今生的一次相遇啊!自己如果再想遇到这样的机遇,那得要轮回多少个前世今生啊。

这些都是后话了,先说刘艳丽。

那是在夏天,刘艳丽没有现在胖,身高一米五二,体重六十一公斤多,在美人如林的脂粉堆里,这样的体形已经很有点另类了。好在三十二岁的朱照民之前的情史是一片空白,对女孩子的审美观基本上没有什么固定的标准和模式,他只是觉得刘艳丽很白。一般说来,皮肤白皙的女孩子在视觉上很容易给人一种先入为主的美感,至于她胖不胖,朱照民还真没有太在意。刘艳丽那天穿的是一件浅绿色的连衣裙,映衬得本来就白皙的皮肤更加细腻嫩滑。这是胖带给刘艳丽的优势,什么剥了壳的熟鸡蛋,新出水的嫩藕,都不足以表达刘艳丽皮肤的质感。至于该用什么来形容刘艳丽,朱照民词穷,他想不出来。因为是第一次见面,朱照民有些紧张,基本上没敢往刘艳丽的脸上看。他两只眼睛一直是朝下的,就看见了坐下之后的刘艳丽从裙子下面裸露出来的那一双白嫩浑圆的膝盖,还有膝盖上一点点诱人的延伸。朱照民的心里就突然地跳了一下,又跳了一下,然后朱照民就红了脸。刘艳丽看见了朱照民的脸红,她大致也能猜出朱照民脸红的原因,她有些暗喜。她知道爱红脸的人大都是比较腼腆、内向和拘谨的,这样的人总比那些油滑、张狂的人要好得多,这符合她的择偶标准。刘艳丽比朱照民还要大两岁,对象的事也让她众里寻它千百度了,现在遇上了,她不想错过。所以在整个见面的过程中刘艳丽没有多说话,她极力克制着自己,保持出来的的那种矜持羞涩和莺莺细语让朱照民非常满意,接下来两个人就正式开始交往。

这个时候朱照民基本上忘记了唐锦,唐锦的照片他也忘记还给了介绍人。

国庆节那天,朱照民到刘艳丽家去吃饭,准岳父就和朱照民喝了点酒。朱照民没多少酒量,只沾了一点,就晕乎乎的了。朱照民回不去了,只能先躺一会儿。刘艳丽家不大,就两室一厅,总不能让朱照民躺到她爹妈的床上去吧,刘艳丽就把朱照民扶到了自己的房间。朱照民一觉睡到了天黑,醒来的时候见刘艳丽一手支着头和衣侧卧在他旁边,朱照民吓了一跳,想爬起来,刘艳丽就把朱照民按住了。别动,别动,就这样挺好,你睡觉的样子蛮好看的。朱照民就又躺下了,两个人相对而卧,鼻息相通,连彼此的心跳似乎都听得见。渐渐地,朱照民就有了一些想法,就把头朝刘艳丽的胸前拱。刘艳丽被拱得有些痒,想笑又不敢,怕外面听见,只好咬了朱照民的耳朵说,你是猪啊?朱照民说,我就是猪。刘艳丽的心跳得更厉害了,但她还没有失去本应有的矜持。她对朱照民说,你跪下来求我,我就答应你。谁知朱照民真的就翻身下床,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看见朱照民一脸孩子般虔诚的样子,刘艳丽的眼眶一热,泪水就掉了下来。她一把将朱照民的头抱在了怀里说,你真是我的猪。

后来刘艳丽就怀孕了,肚子里有了小猪。婚后七个月,小猪出生,是个男孩。

小猪出生后没奶吃,别看刘艳丽的那两只乳房硕大,却挤不出一滴奶,只能吃奶粉。朱照民头一次冲奶粉,水温没有控制好,把小猪烫得哇哇叫,挨了刘艳丽一巴掌。那一巴掌没有打到脸上,打在了耳后,火辣辣地,让朱照民有些发蒙。后来朱照民想了一下,这好像已经不是刘艳丽第一次对他动手了。从怀孕起,刘艳丽的脾气就有些大,开始朱照民还以为这是女人孕期的正常反应,但时间一长,他觉得不是那样的了。因为这种变化严格说来从婚后就有了,只是他没有觉察出来。委屈的时候多了,他就想自己这样匆忙地和刘艳丽结合,是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这样的想法虽然只是一闪念,但也让他感到了一点淡淡的失落。尤其是当他看到别的女人那种温柔贤淑的样子时,心里的失落感就越发明显。有一次他忽然想到了唐锦,假如他面前的这个女人现在是唐锦,她会是个什么样子?想到这,朱照民才明白,现在的刘艳丽才是真正的刘艳丽,而之前从她身上表现出来的矜持只不过是一个温柔的陷阱,可他现在已经陷在这个陷阱里拔不出来了,即将为人之父的成就感已经让他的那点委屈在期待中变得无足轻重。

现在再说唐锦,因为那一天朱照民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了唐锦。

第二天一上班,朱照民就在抽屜里找唐锦的照片,他记得是夹在一本书里的,书的名字好像叫《天边的云彩》。这本书他一直放在办公室里,从没有拿回家。很幸运,照片让他找到了。看着照片上的唐锦,朱照民心里跳了一下,他抬头看了看四周,办公室并没有其他人,他忽然有了一种想将唐锦的照片放到嘴边的冲动,但想了一下,他还是放下了。快下班的时候,人事科长带了一个女人进来,向他介绍说是给他们新招聘的信息员。他们这个质检科面对的是整个市场,平时工作量很大,他们早就打报告申请增加一个信息员,今天终于来了。可当朱照民定睛一看,他愣住了,新来的信息员竟然是唐锦。

时间虽然过了几年,唐锦本人和她的照片相比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倒是朱照民的变化要大一点,可能是因为有了孩子的缘故。但唐锦对朱照民似乎没有什么印象,她的表情很平淡,在她的眼里朱照民就是一个陌生人。朱照民的照片她肯定是见过的,否则当初她也不会答应和朱照民见面。但仅仅只凭照片上的那一眼并不能给唐锦的留下什么记忆,况且她看过的照片远远不止朱照民这一张。这些都只不过是唐锦眼前的一抹云烟,有的甚至连烟也不是,就被岁月的大手抹得干干净净了,所以她不认识朱照民也在情理之中。朱照民就不一样了,当那个暗藏在他内心深处的影像一下子清晰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真的是有点猝不及防,他不是不相信,是不敢相信,继而让他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而失真。不过朱照民的失态是短暂的,因为这时唐锦已经彬彬有礼地朝他伸出了手,叫了一声朱科长。朱照民赶紧起身纠正道,副科长。然后礼节性的握了握唐锦的手说,欢迎欢迎。

唐锦的手柔软而温暖,虽然细究之下和他老婆刘艳丽的手没有什么区别,但朱照民还是从中感觉到了些许的不一样。这种无法言说的不一样悄悄地膨胀了朱照民内心中的某种无法言说的欲望,从而让他获得了一种只在潜意识里才出现过的新奇与满足,也让他小小地幸福了一把。这种幸福的感觉像春水一样在他的心中微微荡漾,一不小心,就溢了出来。

晚饭后朱照民洗碗,水流轻柔地冲刷着朱照民的手,也带走了碗碟上的污渍,他忽然就想到了立白洗洁精的广告里出现过的那双手,就自然地联想到了一些其它事情,情绪也就跟着欢快起来。这时候,一个声音在他身后轻轻地说了一句,哟,兴致不错啊,是加薪了还是当科长了?

朱照民嚇了一跳,手中的碗差点就掉在了地上。他不知道刘艳丽是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正歪头侧耳聆听他哼唱。朱照民就像一个偷窥者突然被人揭了短,立刻就臊红了脸。对于朱照民的尴尬与失态,刘艳丽有些奇怪。因为平时朱照民极少这样,连哼都难得听他哼一声,更不用说唱了。但她也就仅仅只是奇怪而已,并没有往更深的地方去想。朱照民被自己的大意吓着了,幸好刘艳丽没有深究,否则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来掩饰。朱照民不是一个善于说谎的人,但是他也不想把自己心底的那点小秘密告诉刘艳丽。毕竟每个男人的心里多少都会保留一点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隐私的,它们的区别不在大小,只在于健康和不健康。

生完孩子,刘艳丽的身体就更加胖了,到了小猪七岁的时候,刘艳丽的体重已经过了七十三公斤。那一身颤动的肥肉让朱照民看着都难受,他就和刘艳丽商量,换个带电梯的房子,这样刘艳丽上下楼也轻松一点。刘艳丽狠狠地瞪了朱照民一眼,但那眼神却一点也不犀利,相反还很温暖。朱照民知道刘艳丽心疼钱,要换房子,那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肯定比割她的肉还疼。最后,刘艳丽还是同意了。

他们买的房子是幸福苑小区的一套二手房,搬进新房的那一天,朱照民在梦里笑醒了。朱照民高兴不是因为他搬了新房,而是因为他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小秘密。他现在的邻居,也就是他对门的业主竟然是唐锦。朱照民意外之余,有些暗喜,看来这是他买新房获赠的福利啊。朱照民不太敢相信这只是巧合,但除了巧合,他还能怎么解释?

唐锦到质检科上班已经快两个月了,平时他们除了工作上的接触,并无太多交往。只有一次唐锦拿报表来找朱照民签字,朱照民那几天眼角膜发炎,正在点眼药水。唐锦放下手里的材料,拿过眼药水对朱照民说,我来吧。唐锦的语调平和动作自然,既不做作也不僵硬,朱照民几乎没有来得及细细感觉,她就已经做完了。然后她让朱照民闭上眼睛歇一会,说这样有利于药水的吸收。在朱照民闭眼小憩的时候,唐锦帮他重新续了一杯茶,又把垃圾篓拿出去倒了。走的时候,朱照民对她说,谢谢。唐锦回头莞尔一笑说,不用。

这一笑,让朱照民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隐隐作痛。一段看起来肯定要比现在好得多的姻缘因为自己不经意的失误而失之交臂,一个温柔如水的女人也就此成了别人的老婆,他懊悔的心情真的没有办法形容,有好一会儿,他的心里都空落落的难受。

现在,他们俩成了邻居,这是不是上帝在冥冥之中给他的一点补偿?虽然这种补偿并不能改变任何现状,但也好过画饼充饥,聊胜于无。

就在朱照民这样想的时候,刘艳丽在家出了事。她在洗澡的时候摔了一跤,造成骶骨骨折,起不了床了。家里家外的事情一下子全压在了朱照民一个人身上,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与困乏。唐锦到朱照民家看望过刘艳丽,她对朱照民说,有什么需要她帮助的就吱一声。她走后刘艳丽说,你同事蛮漂亮的啊。朱照民也没有想就回道,哦。刘艳丽就盯着朱照民问,她住我们家对门?朱照民点点头。刘艳丽就说,不会这么巧吧?朱照民说,天地良心,我也是搬来了才知道的。刘艳丽就哼了一声说,鬼才信,也许你早就打好了主意,你的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朱照民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好了,我的姑奶奶,我要但凡对你有一点二心,出门让我被……他是想说被车撞死,那三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被刘艳丽的呵斥打断了。她虽然时刻提防男人的花心,但她也不能让男人说这样破口话,这是犯忌讳的。朱照民就改口说,家里有你这尊神供着,哪个小鬼还敢近我的身?你就安心养病,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可要让刘艳丽不再胡思乱想也不容易,她的烦躁和心焦给朱照民带来很大困扰,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她闭上那张絮絮叨叨的嘴,能忍的不能忍的他都忍了,毕竟刘艳丽的伤痛还是让他很自责的。医生曾经嘱咐过他,人胖了行动一定要小心,否则很容易受伤。他也自认为做得很好了,但还是没能阻止意外的发生,所以就算刘艳丽说的再无理,他也原谅了。但也有没忍住的时候,就顺嘴回一句。特别是在给刘艳丽擦身子的时候,轻了搬不动,重了她又直叫唤。朱照民说,你就不能忍着点,马上就好了。刘艳丽说,疼的不是你吧。朱照民笑了,说谁让你长这一身肉。刘艳丽就哭了起来,她抓起床上的枕头、内衣什么的,一股脑地朝朱照民摔过来。她说,你这个没良心的,当初你趴在我身上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这才过了几年,你就嫌弃我了?那是朱照民第一次看见刘艳丽的裸体,也是他第一次看见女人的裸体,他很激动,也很忘情。刘艳丽问他嫌不嫌自己胖,朱照民说不嫌,永远都不嫌。那些话虽然是在激情正浓时说的,但却不是胡说的,到现在他都觉得没有改变。只是刘艳丽的这个脾气一发作起来让他有点堵心,如果她能有唐锦一半的温柔,他也就很知足了。不管怎样,朱照民还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就赶紧给刘艳丽赔不是。刘艳丽一把抓住了朱照民给她擦眼泪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朱照民疼得浑身一颤,差点叫出声来。夜里,朱照民迷迷糊糊中感到被刘艳丽咬过的地方有些疼,待醒过神,知道是刘艳丽把他的手抱在胸前抚摸。朱照民想缩回手,刘艳丽没让。见他醒了,刘艳丽问,还疼吗?朱照民就在刘艳丽的胸乳上轻轻捏了捏说,睡吧。

刘艳丽能下床了,她坐在椅子上看朱照民做饭。她把朱照民买回来的菜提起来看了看,她发现菜很差,不但小白菜都蔫了,那把芹菜上还有许多黄叶。她就说,我跟你说过好多次,买菜要货比三家,你就是不听。这样的菜猪都不吃,你也买了回来,你眼瞎了啊?

时间不早了,再不赶着做饭,就要影响小猪下午上学,朱照民有些着急,就顶了一句,我又要上班又要买菜,等我下班人家都快收摊了,能买点回来就不错了。

朱照民一顶嘴,就把刘艳丽的气顶上来了,她杏眼圆睁,看那样子恨不得就地挖个坑把朱照民活埋了。你是猪啊,不会去超市?

朱照民说,超市不是贵吗?你又不让去。

刘艳丽被顶急了,就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我是这意思吗?我还不是为了节省一点,过日子不要钱啊?黑心肝的东西,我就知道你是成心的。老娘伺候你这么多年都没半句怨言,你这才做了几天就不耐烦了?你要不愿意做明说,没人强迫你。你那点心思谁不知道,不就是嫌我了吗?嫌我胖,嫌我脾气大,嫌我不如别的女人温柔。瞧你看人家老婆那眼神,给碗水连人都能吞进去。早知今天,你别不上老娘的床啊。刘艳丽一顿狂泻怒火,冲动的情绪一下没收住,就抓起那袋子菜朝朱照民砸过来。

朱照民没有防备,等到他想去接已经来不及了,一袋子菜就在他面前天女散花一般飞溅出去,那袋子里还有一打鸡蛋。看着一地的狼藉,朱照民知道破碎的不仅仅是鸡蛋,还有他男人的面子和自尊。朱照民愣愣地站了一会,就蹲下身开始收拾地上的残局。小猪吓得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这样的场景他见得多了,他没有勇气和胆量去挑战母亲的权威,害怕遭受无妄的皮肉之苦,他只能用脚悄悄地将散落在地上的菜朝父亲那边拨了拨。这个细小的举动被朱照民看在眼里,他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有东西掉落在地板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别的什么。

家里有空调,刘艳丽舍不得开,每用一次都像是在割她的肉,她宁愿用电风扇,汗出多了她就去洗个澡。洗澡虽然能暂时缓解刘艳丽的燥热,但也增加了她出意外的风险。不久前她摔的那一跤一直让朱照民心有余悸,后来刘艳丽每次洗澡,只要他在家,他都会守在外面。他不让刘艳丽把门关严,要留一道缝,否则一旦遇上状况,就只能破门了。

周末那天,劉艳丽起床后去冲凉,朱照民有点懒,在床上多躺了一会,但他的耳朵是支起的,用心听着浴室里的动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朱照民突然听不到声音了,他叫了一声,没人回答,朱照民就起身去看,透过门缝,他发现洗澡的那个女人竟不是刘艳丽。这个女人身材匀称,剔透珑玲,仅从背影上看,那神韵那姿态,他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因为女人的头笼罩在一片水雾之中,朱照民看不清楚,他有点着急,就想去推门,这时他的屁股上挨了一巴掌,他醒了。看见裹着浴袍,站在自己面前搅了他的好梦的刘艳丽,朱照民有点懊恼,又有点羞愧,两种隐私叠加,使得他的脸有些微微发红。好在朱照民是趴着的,刘艳丽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她忿忿地说,又睡着了,真是个猪,喊你拿衣服都听不见。

起床后,朱照民带小猪去买早点,刚出门就碰上了唐锦。看见唐锦,朱照民眼睛一亮,他想起了那个梦。梦里的女人除了脸看不清,那身材怎么看都像是唐锦。朱照民的心里微微动了一下,有一些隐隐的尴尬,就赶紧让小猪叫了一声唐阿姨。

唐锦笑一笑说,朱科长,这么早出去啊。

朱照民说,去买早点,你锻炼完了?

没呢。唐锦说,家里的电脑坏了,一直没时间弄,今天休息,就想去找个人帮我修一下。

小猪就看了看朱照民说,爸,你不是会修电脑吗,你帮唐阿姨去修修呗。

唐锦有些欣喜,真的啊?我都不知道您还懂这个,朱科长真是多才多艺,那就劳神帮我看看?

买完早点,朱照民跟刘艳丽打了个招呼,就去了唐锦家。从内心上说,刘艳丽是不太愿意朱照民去的,但她没有阻止的理由,她又不能把他拴在裤腰带上。再说她也知道就算朱照民的胆再肥,他也不敢做出背叛自己的事情来。但是当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朱照民出门的背影时,心里还是有了一些醋意,这不仅仅只是针对唐锦。

朱照民修电脑的时候,唐锦给他切了一盘西瓜。她把西瓜切成了小块,插上牙签,又给朱照民拿了一条湿毛巾。她做这些事情随性而自然,就连说话时出现在脸上的笑容也是浅浅的若有若无的样子,似乎她根本就没有把朱照民当成一个外人,这让朱照民觉得特别享受。唐锦早上出门时穿的是裙装,朱照民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了轻薄柔软的居家休闲服,腰间系了一条蓝底白花的围裙,由于围裙系带的作用,将她纤细的腰身和浑圆的臀部极好地勾勒了出来,朱照民一下子就想到了他的那个梦。他有些兴奋,羞愧,而又意犹未尽。

修好电脑,唐锦想留朱照民吃饭,碗筷都摆好了,她老公孟振飞突然回来了。

孟振飞出差,原本应该还有两天才回来,但他事情办完了,就提前回了家,想给唐锦一个惊喜,却没想到开门的是朱照民,那种蓄谋已久的期待就在脸上凝固了。唐锦对他的提前回归并没有感到太意外,只是微微笑了一下说,回来了好,就陪朱哥吃饭吧。他帮我们把电脑修好了,以前都不知道他还有这一手呢。

朱照民不知道唐锦要留他吃饭,更没有想到孟振飞会突然回来,这让朱照民略微感到有些不自然。不为别的,就为那个梦。朱照民搓了搓手说,不了,艳丽还在家等我回去呢,我走了。

朱照民走了,是唐锦送出门的,回转的时候,见孟振飞还直愣愣地站在电脑前发呆,她知道孟振飞在想什么,没理他。孟振飞在屋里转了一圈,问唐锦,他怎么知道我们家的电脑坏了?

这显然不是小别重逢的夫妻见面后应该说的第一句话,而且语调那么冷淡。唐锦说,是我告诉的,也是我把他请来的。不行啊?我们家的电脑早就坏了,你不修,难道我也不能修?

见唐锦生气了,孟振飞就赔了笑脸说,是我不好,我早该把电脑修好的。说着他想去搂唐锦,唐锦一转身,给了他一个背影。

回到家,饭桌上的刘艳丽一眼就看到了朱照民写在脸上的郁闷,她是那种心里搁不下事的人,就追问,朱照民就说唐锦的老公回来了。刘艳丽哦了一声说,回来就回来呗。但腮帮子一动,就咀嚼出了一些异味。她老公回不回来关你什么事?莫不是人家提前回来,坏了你们的好事情?朱照民吓了一跳,忙解释道,不是,我是怕被冤枉呢。就把孟振飞进门时的情形跟刘艳丽说了一遍。刘艳丽说,活该,谁让你闲得没事去跟人家献殷勤,以后管他是谁,不要再多事。

朱照民说,又不是我多事,是你儿子嘴长。

刘艳丽就对小猪说,以后少在外面显摆,人家电脑坏就坏了,不要把你爸推出去。不管谁问,就说你爸不会修。

小猪翻了翻眼皮,撅起的嘴巴上挂了一千个不情愿。

朱照民科长的任命正式下来了,大家让他请客,他一高兴,就答应了。下班的时候他给刘艳丽打了个电话,问刘艳丽去不去。刘艳丽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刘艳丽的不痛快让朱照民心里很有点忐忑,毕竟口袋里不充裕,他怕吃过了,回家不好交代。

饭桌上就唐锦一个女人,倒酒的时候,她说自己正在生理期,不能喝酒,要了杯白开水。朱照民在劫难逃,只好反复强调,一杯,就一杯。心里想着事,第一口酒连滋味都没尝出来,喝到第二口他就感觉不对劲了,他喝到嘴里的不是酒,是白开水。朱照民瞥了坐在他身边的唐锦一眼,心里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他只是不知道唐锦是什么时候偷偷地帮他把酒换成白开水的。白开水是凉的,但喝下去却有些暖暖的感覺。他举杯跟唐锦碰了一下,眼神里包含了一些内容,唐锦却始终含笑不语。吃完已经快十一点了,唐锦因为和朱照民一路,所以她没有和其他人一起走,而是站在一旁等朱照民送客。朱照民本来是不想唐锦留下来的,他身上的钱已经远远不够今天的开支了,他想等别人走后,自己一个人去结账,先打个欠条,明天再来补上。可是唐锦没有走,他就有些为难。唐锦似乎早就知晓朱照民的窘况,她从包里拿出一张信用卡递给朱照民说,不够的用卡里的钱补上。

朱照民不好意思去接,就推辞说,不,不,我请客哪能用你的钱。

唐锦说,你又不是不还。

朱照民的脸红了。

往回走,夜已深,空气里燥热的成分早已没有先前那么高亢了,略带凉意的夜风吹拂过来,带来一丝玉兰花的清香。唐锦和朱照民并排走在人行道上,路灯将两个人的身影抹在地上,时而拉长,时而缩短,有点像两个跳动的皮影人偶。唐锦没有说话,朱照民很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钱的事情不能再提了,朱照民只能没话找话,说夜色,说天气,说街上的行人和车辆。唐锦只听,偶尔笑一笑,或者回答“哦”、“是吗?”一两个字。唐锦的声音很轻,带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尾音,而恰恰是这种轻盈而缥缈的尾音极好地渲染了她的细腻与温柔,给人一种朦朦胧胧的甜蜜感。这种感觉在夜色里渐渐融化,将朱照民包裹起来,让他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好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也是这样的情景,只不过陪在他身边的人是刘艳丽。那是他和刘艳丽第一次约会,因为害羞,特别选择了夜晚。仲夏夜之时的刘艳丽也和那夜色一样温柔如水,覆盖了朱照民的全部世界,让朱照民自始至终都像是处在一种童话般的梦境世界里。现在想起来,那样的感觉已经很遥远,很遥远了。

回家开门的时候朱照民的动作很轻,他怕吵到刘艳丽,但打开灯,却把他吓了一跳。刘艳丽根本没睡,她一个人坐在客厅里,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瞪着朱照民,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里充满了山雨欲来的气势。朱照民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虽然还在笑,但已经很假很勉强了。他知道今天的事一定让刘艳丽很生气,按照惯例,这种生气一定会转化成一场急风暴雨砸在他的头上。躲是躲不过去了,他把脱下来的拖鞋提在手上,如果刘艳丽有吩咐,他会马上把拖鞋放在头顶上去面壁罚跪,这是夜深人静之时刘艳丽惩罚他的惯用伎俩。可这次刘艳丽却什么也没有说,她只是凑近朱照民的跟前闻了闻,还让朱照民张开嘴,但她什么也没有闻到。她有点奇怪,当了科长,戒酒了?

唐锦替朱照民喝了那杯酒,进门的时候已经有了一点酒意,连鞋都是孟振飞帮她脱的。以往这种时候,孟振飞不但帮她脱鞋,还会直接把她抱到卫生间,连澡都帮她洗了。脱完鞋,唐锦习惯地抬起胳膊,等孟振飞抱她,可孟振飞却一转身,自己进了卧室。唐锦愣了一下,她虽然酒有点上头,但心里清醒得很。她知道这个臭男人在想什么,就不屑地撇了一下嘴,把包往沙发上一扔,赤着一双脚进了卫生间。

孟振飞也不想这样,无奈就是抹不平心里的那道褶皱。自己枝头挂的果,别人多看一眼都是损失,更何况还有一种让他不敢想象的也许。一连几天,朱照民的影子就像一碗馊了的剩饭一直腻在他的心里让他无法消化。打不起精神的孟振飞变得有些慵懒,不想动弹,连众人艳羡的双人夜跑也变成了唐锦一个人的单飞。

孟振飞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路边的长凳上,看着唐锦轻盈的身影在夜色渐浓的林荫道中若隐若现地跳跃,他空洞的眸子里也出现了一道扑朔迷离的影像,那跳动的身影一会儿是唐锦,一会儿又是朱照民,有时又像两个人的影子叠加在一起,在孟振飞模糊的视线里不停地变换着,无论他怎样努力地调整焦距,都始终无法辨清那影像的真实与虚幻,于是原本清凉的夜色硬生生地让孟振飞挤出了一些燥热。

这个时候,他看见了余成。

余成也是他们小区的业主,两个人因为炒股有些交集,平时他只要见到孟振飞,总会凑过来交流一下,孟振飞以为今天他也是来问行情的,余成却说不是,电脑坏了,下午没盯盘,这大晚上又找不到人修,有点烦。

孟振飞眼珠一转,他说,兴许有个人可以帮你,我们家对门的朱照民朱科长会修电脑,前几天我们家的电脑坏了都是他修好的,你可以去找他。

余成就去了,看着余成离去的背影,孟振飞的眼睛里有了一些内容。他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向余成推荐朱照民,虽然朱照民会不会修电脑对于能不能解开他心中的郁闷并没有什么帮助,因为他郁闷的症结不在电脑,而在电脑之外。但在他的潜意识里,似乎仍是想通过某种途径探究一下自己尚未得知的真相,而余成的出现对他来说,就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第二天,孟振飞特意找到余成,问他电脑修好了没有?

余成一脸的不解说,孟老师您逗我吧?人家朱科长根本就不会修电脑。

朱照民不会修电脑?那自己回家那天他在我家干什么?唐锦又为什么要给他打掩护?这一连串的疑问就像一个带钩刺的鱼钩,勾出了孟振飞心中的不安。吃饭的时候,唐锦见他的脸色有点难看,就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孟振飞说,哪里不舒服?心里不舒服。

唐锦就沉了脸说,孟振飞,你有话就直说,不要阴阳怪气的好不好?

孟振飞就说,那好,我问你,你说朱照民会修电脑,昨天余成去找他,可人家说他根本不会修。那你说,你们那天在家里干什么?

唐锦一听急了,她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起身指着孟振飞道,你有完没完?我请人家修电脑就是修电脑,你凭什么疑神疑鬼?你要不相信,你现在去他家,说咱们家电脑又坏了,请他来修,看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孟振飞就去了,开门的是小猪,问他,孟叔叔,你找谁?

孟振飞说,你爸在家吗?我家电脑又坏了,我想请你爸再去帮我修一下。

小猪回头看了他妈一眼,就对孟振飞说,孟叔叔您说笑的吧?我爸连电脑都用不利索,他怎么会修电脑。

孟振飞就觉得头有些大,转身往回走,刚好碰到从电梯里出来的朱照民。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满脸笑容的朱照民,气哼哼地从他身边擦过,关上了门。

朱照民知道孟振飞一定有事,要不他心眼再怎么小,也不会如此失态。进门一问小猪,他明白了,有点怪小猪多嘴,说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小猪撅起嘴,看了刘艳丽一眼,没敢吱声。朱照民就对刘艳丽说,我得去他们家一下。

刘艳丽说,你去是熄火还是浇油?

朱照民说,这事是因我而起,我总得去解释一下吧。

刘艳丽就说,朱照民你知不知道,你就是一头猪,比猪还蠢。你去解释什么?你去告诉人家,你真的去他们家修过电脑?人家相信吗?你怎么知道这样的话他老婆就没说过?可人家还不是不相信。他为什么不相信?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你是不是去修过电脑,而是你为什么要去修电脑,除了修电脑,你们还干了其它什么事。

朱照民急了,我为什么去修电脑?不是她请我去的吗?再说我除了修电脑什么也没干。

刘艳丽哼了一声说,谁知道呢,这话搁我我也不相信。刘艳丽嘴上虽然这么说,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虽然天下男人多少都有一点好色之心,可自己的这个男人顶多也就是有心没胆。只不过现在的情形有点不同了,朱照民当了科长,就算他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但难保就没有投怀送抱的潘金莲。她得适时地敲打敲打他,所以她才会这样说。她以为朱照民听了这话,就会知难而退打消出门的念头,可她没有想到,正是她的话把朱照民吓着了。

朱照民什么人啊?半生勤勤恳恳,好不容易熬到一个小科长,灰暗的人生刚刚有了点起色,如果因为这件莫须有的事情把影响闹坏了,让他家里家外不是人,那他的冤枉才背大了。所以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到唐锦家把这个事情说清楚,他走的匆忙,心无旁骛的思维把刘艳丽最后说的话都给过滤掉了。

刘艳丽说,你今天敢走出这个家门,你就一辈子别回来。

朱照民知道刘艳丽在说话,但他没有关心她说话的内容。来到唐锦家门口,正要敲门,却不想那门竟忽地一下开了,如果不是朱照民拿手挡了一下,遭殃的肯定是他的鼻子。开门的是孟振飞,他似乎正准备夺门而出,而路恰好被朱照民挡住了,他只得停下来。孟振飞赤着一双脚,没有穿鞋,也没有戴眼镜,以往梳得光滑平顺的头发被薅成了一团糟,脸上有几道清晰的抓痕,一看就知道是女人的作品。T恤衫的领子被撕开了一个大豁口,上面湿了一大块,像是被水浇过,肩上还有一片菜叶。看清楚这些细节,朱照民是花了一点时间的,但他知道要造成这些细节出现的过程肯定要比他看的时间长得多,也激烈。越过孟振飞的肩膀,他看见了站在屋里的唐锦。唐锦狼狈的样子一点也不比孟振飞差,她不但头发蓬乱,衣衫不整,剧烈的喘息甚至将头上的散发都吸到了嘴里,更要命的是她手里还提着一把菜刀,难怪孟振飞要逃。朱照民有点傻,不是因为两个人的打斗让他傻,而是唐锦形象的颠覆让他转不过弯来,过去他眼中小鸟依人般的倩影让那把寒光闪闪的菜刀一下子剁得七零八落。

唐锦没有想到会看见朱照民,略一惊愕之后,原本因激动而潮红的脸色就窘得发紫。她迅速垂下眼皮,闪身进屋,只是一愣神的工夫,她就出来了。时间虽短,但该扣的地方扣上了,改抚平的地方抚平了,头发虽然没来得及梳,但也已经拢在了脑后。先前的戾气一扫而光,一个玲珑小女人的俊俏模样又呈现在了朱照民面前。这变化快得让朱照民有点回不过神来,等到孟振飞从他身边挤过,冲进电梯,他才记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就又看了唐锦一眼,才转身去追孟振飞,但电梯已经关上了门。

朱照民没有追到孟振飞,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而且一连几天都没有回家。朱照民有些自责,也有点遗憾,他想找唐锦解释一下,但想了想,觉得还是等孟振飞回来一起说好一点。几天以后,有几个人来唐锦家拿走了孟振飞的东西,朱照民不知道,是刘艳丽告诉他的。而且刘艳丽还告诉了朱照民一个更吃惊的消息,说孟振飞和唐锦根本不是夫妻,他们两个人只是同居关系。这两个人之前都有自己的家庭,是因为婚外情才走到一起的,现在各自都还没有正式离婚。那些人是孟振飞的老婆带来的,他们把唐锦骂得很凶,如果不是刘艳丽要报警,唐锦肯定要挨打。他们限期让唐锦从这里搬走,因为房子是孟振飞买的。这消息让朱照民有些发蒙,他完全不敢相信,怎么会是这样的?再想一想当初自己那个不经意的失约,一直盘踞在他心中的懊悔和不甘之中忽然多了一点庆幸。

几天没有看见唐锦的人,她辞了职,辞职报告是通过电子邮件发到朱照民的邮箱里的,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辞的职朱照民也不知道,他又不能去唐锦家问,就算刘艳丽允许,他也不想去,因为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毕竟之前是有过那么一点点不为人知的隐私的,要想让他一下子从那种纠结中完全释放出来,也不太现实。

还没到下班时间,刘艳丽突然打来电话,说家里出了事,讓他马上回去。朱照民告了个假就往回赶,一路上朱照民的心都是提着的,他以为又是刘艳丽出了事,他就怕这个。谁知出事的不是刘艳丽而是唐锦,唐锦站在十八楼自己家的窗台上,她要跳楼。楼下聚集了很多人,有围观的,也有警察和消防员,刘艳丽也在那里。事后刘艳丽很后悔,她说自己当时不知道为什么要给朱照民打电话,也许是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事,太紧张,也许还有其它什么因素,她说不清楚。朱照民到的时候,消防员还没有把气垫打起来,因为那个地方太小,还有树木,不好放。就在他们观察地形的时候,唐锦就跳了下来。朱照民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他想去接人,但是巨大的冲击力已经远远地超过了朱照民的承受力,他被唐锦砸趴下了。两个人都被送到了医院,最后唐锦不但奇迹般地活了,而且她的伤势远比朱照民要轻。

唐锦很快就出了院,她是什么时候走的朱照民和刘艳丽都不知道,因为朱照民当时的心情很差,他已经知道自己站不起来了,刘艳丽陪着他,不敢让他一个人独处。好在来探望朱照民的人很多,鲜花和鼓励分散了他的一些注意力,等到他们想起唐锦的时候,唐锦已经不在了。

唐锦走后就再也没有露面,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后来给朱照民申报见义勇为奖,想找唐锦写份证明材料,却一直找不到她的人。刘艳丽气得大哭了一场。朱照民说,算了,我又不是为了得奖才去救她的。

刘艳丽抹着泪说,你可以不要奖励,但她不能不知道感恩啊。什么人啊,猪都不如!

朱照民幽幽地说,这个猪都不如的人差点成了我老婆。

再后来,刘艳丽在那本《天边的云彩》里看见了唐锦的那张照片,她问朱照民照片还要不要留着。

朱照民摇摇头说,不留了。

刘艳丽说,别啊,这不挺好看的吗?

朱照民突然问她,你说云彩为什么好看?

刘艳丽反问道,为什么?

朱照民说,因为它离得远,如果离近了它也许就是一滴水,或者是一粒冰。

刘艳丽说,还可能是一头猪。

朱照民就笑了,这是他受伤半年来第一次露出笑容。

责任编辑/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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