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敏雕塑作品系列:美人鱼
2019-09-05汪瑞
汪瑞
在對材料、形式与主题的初步探索之后,郅敏首先确定的是什么是他适合创作的东西,这在十几年以后再看,无疑是明智之举。艺术家往往想说的很多,但能表现出来以及传递给观者的太杂,最终失去了最开始打动自己的那个初衷。郅敏一向关心的是在当下这个研究的主题中,最想解决的是什么。从山石到人,再到动物,这其中的逻辑我们既可以牵强附会,也可以更客观地说,它们其实是郅敏当日当时最“敏于行”的情境。
在所在的年龄创作与其相对应的作品,这是文学艺术界较为常见的创作轨迹。而郅敏却似乎是相反的,他二十岁时的东西沉重、阴郁,有着超越年龄的早熟与稳重:但在三十岁之后,却渐渐开始创作那些表面华丽、甚至美得耀眼的陶制体。人们往往不肯面对这美丽而单纯物的巨大吸引力,郅敏却在不动声色地展现这种奇异所带来的眩惑或者是媚力。任何年轻、动人的生命体,可能并不具有什么复杂的内心,它们的裸呈就是一种与平庸俗世相悖的叛离,以至于习惯了以各种托词掩饰真实内心的现代人无法接受这直接的方式。有些人误解他的作品具有奇怪的形式,其实与其说这是批评,毋宁说这与艺术家所想要表达的敏感正产生了呼应。美丽所以具有攻击性,因而危险地坦然,繁复的颜色与肌理对丑陋的普通世界的确具有残酷的挑战性。这也是郅敏在从年少走向成熟时所敏感到的一种人生情境。这变成了《鱼》系列的作品,似乎不是对所有由时间流逝而不自觉形成的生命难以永恒的残酷性的感应,因为郅敏自己是那种常常慨叹生命却比任何人都珍惜当下的类型;确乎也不是某种带有感伤情结的追忆,因为郅敏仍年轻,仍在体验青春凝留在体内的涌动。
美人鱼,使人联想到的是丹麦那美丽的神话,或谙熟西方文学的人也会知晓美人鱼实际上是希腊神话中塞壬的另个化身。但无论是前者那令人动容的悲戚与宿命,还是后者那魅惑人心的歌声,郅敏都没有将任何种寓意化于其中——甚至连人首鱼身的外形也是完全相反的。敏感于作品本身的观者首先即会注意到这迥异于常的造型,这正是它的引人入胜之处。所以,这更多是艺术家对某个生命时间段的记录,只不过这形式,是伴随着学业的递进、材质的变换以及对整个环境的应激之后所留下的痕迹。
这恰好是郅敏存硕士研究生阶段即开始探索的一个主题。这一个时期,无论是双生、美人鱼,还是五官,都在延续人与动物共生并存的主题。有时候这动物型只是装饰,就像《蜥蜴人》身上的蜥蜴,有时候这动物完全替代了作为世界中心的“人”的重要性,就如《美人鱼》中颠倒次序的刺豚。在这其中,郅敏打破了人心中对既往对象的视觉习惯,以令人惊异的方式建立起另一种秩序。无论是人与动物,还是植物与人,都可以毫不矛盾地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