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献
2019-09-04
新《预算法》、债务规则与财政政策的逆周期性
天津财经大学财税与公共管理学院 竹志奇、武彦民、丁硕伟 本文节选自《财政研究》2019年第6期
2015年新《预算法》中的债务规则,改变了我国财政政策的决策逻辑,客观上限制了我国财政政策的逆周期调节力度,导致2015年后我国财政政策的逆周期性下降。本文的研究结果表明,债务规则对于债务风险的降低是毋庸置疑的,但其具体的宏观效应因经济冲击原因的不同而不同。自我国经济进入新常态以来,经济下行的压力主要来自资本积累的放缓和技术进步速度的下降,在模型中具体表现为投资与全要素生产率的负向冲击。模型模拟结果显示:债务规则带来的财政政策逆周期性减弱,在投资冲击下,并未导致经济下行速度的加快,反而提升了经济的恢复速度;在全要素冲击下,虽然短期内降低了经济的恢复速度,但提升了经济在中长期的恢复速度。且在两种冲击下,债务规则有效降低了经济的波幅和不稳定性,同时减少了负债率的峰值与波动性,有效降低了经济下行冲击造成的债务风险。
近期学界关于财政政策“假”积极的争论,在本质上是对财政政策的逆周期程度下降出现了认知的分歧。基于本文结论,我们认为在经济下行背景下,债务规则导致的财政政策逆周期性降低,虽然在短期内带来经济的下行压力较大、经济恢复速度降低等稳态,但从长期角度来看却并非是坏事。特别是当前我国经济的主要问题集中在经济结构上,财政政策逆周期性的下降不仅能够带来债务风险的降低,同时还能有效降低经济波动,提高经济中长期的恢复速度,为经济结构调整营造良好的经济环境。
人工智能发展、产业结构转型升级与劳动收入份额变动
中山大学岭南学院 郭凯明 本文节选自《管理世界》2019年第7期
本文基于人工智能是具有新型基础设施属性的通用技术、对劳动或资本都可能产生偏向的替代性、在不同产业具有差异化的应用前景等3个特点,建立一个多部门动态一般均衡模型,在理论上回答了这些问题。
制造业内部行业间产品替代弹性通常认为是比较高的,这意味着人工智能的应用比重较大的行业,在制造业中的比重会显著扩大。因此,未来制造业中究竟资本密集型产业还是劳动密集型产业扩张,取决于这两类行业在人工智能的产出弹性和与传统生产方式的替代弹性上的差别。如果资本密集型产业扩张,制造业的劳动收入份额就会下降,反之亦然。
但另一方面,制造业与服务业产品替代弹性通常认为是比较低的,服务业比重如何变化也取决于人工智能在两个产业的应用前景。如果人工智能在制造业中的应用比重显著大于服务业,那么人工智能将促进服务业发展。反之,如果人工智能在服务业中的应用比重显著大于制造业,那么人工智能发展很可能会提高制造业比重。比如,普遍预计人工智能在金融业的应用前景非常广阔,而我国金融业仍在快速发展,与制造业等其他行业的互补性非常强。因此,人工智能很可能会通过促进金融业发展而提高其他行业比重。此时制造业和服务业本身是劳动密集型还是资本密集型产业,也会进一步决定劳动收入份额的变动方向。
为了能够更快更好地推动产业结构转型升级,促进劳动与资本享受到平等的技术红利,以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本文提出两点政策建议。首先,人工智能在特定行业应用过程中还会对其他产业发展产生间接影响。建议政府健全企业破产保护制度,完善市场出清机制,做好区域间的产业转移和承接工作,避免产业结构快速转型过程中加剧部分产业的产能过剩问题。其次,政府将社会资源用于支持人工智能发展,人工智能带来的技术红利理应被劳动和资本平等获得,但是如果人工智能造成了劳动密集型产业收缩,势必会显著降低劳动收入份额,恶化收入分配。
反思为何结盟战略不受大国青睐
清华大学国际关系研究院院长 阎学通 本文节选自《国际政治科学》2019年第3期
根据历史经验,我长期建议中国政府采取结盟战略来实现崛起。近年来,不仅是中国政府坚持不结盟的战略,俄罗斯和美国政府也不那么重视结盟了。现实必然有合理性,中、美、俄三国同时不重视同盟是不能归于巧合的,只能说明我的建议不符合客观世界。故此,我反思为何结盟战略不受重视。
同盟价值下降的原因
以同盟维护生存的军事价值下降。核武器能防止核国家间的直接战争被朝核问题再次证明。长期以来,人们认为核武器只能防止核大国之间发生战争,并不认为小国拥有核武器也能防止战争。对于核国家来讲,既然遭受军事打击的可能性极小,那么依靠同盟来维护自身安全的需要就减少了。與此同时,中小国家面临生存或军事入侵的危险也下降了,因此靠与大国结盟来维护自身安全的国家数量减少了,也就是说对同盟的需要减少了,因此结盟的军事价值出现大幅下降。
以同盟推广意识形态的价值下降。近年来,欧洲民粹主义和美国反建制主义的兴起使自由主义意识形态衰落,与此同时,中美在战略竞争中都不以扩展自己的意识形态为主要目标。于是,与冷战时美苏战略竞争不同,意识形态在大国战略竞争中的作用很小。宗教意识形态在中东地区有结盟作用,但意识形态在全球性大国的战略竞争中的作用却有限。由于推广意识形态不是大国的主要战略目标,因此通过结盟方式推广意识形态就变得不相关了。
维持同盟的经济成本被视为包袱。近年来数字经济开始成为国家财富的主要来源,这一领域里的竞争集中于网络技术上。然而,结盟策略本来就不是用于增加经济收益和科技进步的。为维持同盟,成员国特别是盟主还要付出一定的经济代价。当大国把经济利益置于安全利益之上时,加之更多从数字经济的角度考虑国家综合国力,其会认为结盟策略是无效的,从机会成本和收益角度计算甚至会认为是亏本的。特朗普把美国与盟国的关系作为保险公司与客户的关系对待,反映的就是这种思维方式。
大国不重视同盟的影响
大国不以结盟方式竞争,小国则倾向于采取对冲战略。东盟国家发明的经济靠中国、安全靠美国的战略是在中美之间搞对冲的典型。很快中东欧国家开始效仿这一战略,随后韩国、日本、德国、法国、英国这些美国盟友对中美采取的战略也越来越有对冲色彩。如今,这一策略变得更加精细,即在同一领域的不同问题上分别选边中国和美国。在中美两极化的格局中,当中美两国都不采取结盟的战略时,中小国家缺乏战略安全保障,于是对冲战略就成了他们的战略偏好。这种战略可以在不得罪中美任何一方的情况下,给自己保留与中美两国进行讨价还价的战略砝码。
大国不重视结盟策略,有助于强化国家的主权观念。特朗普政府的单边主义政策是当前主权规范得以强化的主要原因,而特朗普的单边主义原则必然会忽视中小盟国的利益。大国不结盟就没有顾及盟友利益的责任,而中小国家就必然会强化本国的主权来维护自身利益。
不结盟式的大国战略竞争,增强了国际秩序的不确定性。结盟之所以需要条约和缔约仪式,是迫使同盟国履行承诺和责任。签署同盟条约的国家并不一定都严格履行同盟的承诺和义务,但面临着违背盟约要付出代价的压力。违约的最小代价是失去国际信誉,大的代价则可能是在国家遭受侵略时得不到外部援助。由于参加同盟的国家面临这种风险,因此在国际冲突中支持盟友是常态,其对外政策确定性较强。不结盟国家没有必须支持某一方的责任,其对外决策的选择空间较大,可以决定支持任何一方,也可以不支持任何一方,因此难以判断其战略取向,政策不确定性较强。国际秩序主要是靠世界主导国来维持的,当主导国为了扩大决策选择空间而不结盟时,国际秩序的不确定性必然明显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