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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熟了

2019-09-03

躬耕 2019年7期
关键词:麦粒农人麦穗

季节在气温的反反复复里来来去去,麦子像被魔法控制了,总在小满之后不久成熟,不早不晚。农人说小麦有七条大根,小满之后每天干枯一根,七天后便是满地的金黄。麦穗的针芒在炎热得像火烤一样的太阳下变得坚硬起来,齐刷刷地指向天空,针芒下裹着麦粒的包衣正慢慢地松动裂开,鼓鼓的麦粒仿佛要急于跳出那昏睡了很久的襁褓。

年老的农人总喜欢在这时站在麦子地边,揪下一束丰盈的麦穗,在手里揉碎了,用嘴吹去麦芒和包衣,将手心里的麦粒全部送到嘴里,咀嚼着,品味着,还时不时自言自语地说:“香!甜!劲道!”那古铜色脸上的褶皱立马舒展开去,这是二百多天期待里最开心的笑脸。经过去年冬天下的几场大雪,农人就已知道今年的收成,因为“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

麦子熟了,布谷鸟也不会偷懒。田间到处都是它们的叫声,在热浪之上,丰收的喜悦很快被焦急忙碌掩盖了。“麦熟一晌,虎口夺粮。” 芒种之时没有闲人,“麦收无大小,一人一镰刀”。

不过闲人还是有的。村头的树林里有一草庵,那是用两张破席搭建的,外面是小块塑料膜缝补成的雨布,里面住着一个外地的乞丐老人。老人还是知趣的,在农忙天是不在村子里乞讨的,他把平时攒下的窝头和熟红薯晒干了,留作这季节度日用,所以对于老人的借住,村子里的人已渐渐默认。不过开始的时候,人们是不欢迎这老人的,倒不是因为他的乞讨,而只因在那个年代,人们一口饭也舍不得浪费,老人倒好,把讨的饭一部分都喂了村子里的狗狗们。

“狗咬挎篮儿的!” 乞丐总有一个打狗棍,狗也总是乞丐的冤家,乞丐走到哪里,狗的吠叫就跟到哪里。可这老人并没有携带棍子,村里的狗狗們不但不咬,还围着老人不停地晃动着尾巴,仿佛这些狗狗都是这老人的亲戚似的,人们对他的奢侈不解,也为他的不正常感到好奇。闲暇之时,人们也总喜欢和这老人唠嗑,希望从中能找到答案。

老人说,相传在远古的时候,麦穗是从小麦的根部一直长到顶部,人们吃饱喝足之后,却开始糟蹋粮食。玉皇大帝知道后很是恼怒,派天神要收走人间的粮食,天神下界之后用手捋下麦穗,当快捋到顶部时,家狗哀求能给它留下点口粮,天神动了恻隐之心,从此人间的麦穗只有现在的几寸长。

麦子熟了,每年都会在这季节,展示最诱人的金黄。没有人能印证老人童话的真假,但童年的梦想依然是那满地通身沉甸甸的麦穗,变成白白胖胖的馒头。

后来的麦子在梵高的画里格外金黄透心,飞起的云雀,由近而远的乌鸦,辽阔里晃动的自由,在追逐虚无缥缈的梦想里忘了童年的饥饿。仿佛我站在田间,又看到了老人,看到了狗狗乞求食物的眼神,在金黄的底色上错综地涂抹成一片乌云。

麦田里梵高举起了手枪,农人拿起了镰刀,人们没有听到枪声,只听到镰刀唰唰的割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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