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赣南地区阳明书院研究
2019-09-03王剑波
王剑波
(赣南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江西 赣州 341000)
书院制度起源于唐朝丽正修书院,后逐渐演变为集教学、修书、祭祀于一体的教学机构①目前学界关于书院的定义不一,邓红波认为书院是新生于唐代的中国士人的文化教育组织,它源自民间和官府,是书籍大量流通于社会之后,数量不断增长的读书人围绕着书,开展包括藏书、校书、修书、著书、刻书、读书、教书等活动,进行文化积累、研究、创造、传播的必然结果(参见邓洪波:《中国书院史》,东方出版中心2004年版,第7页)。李国钧指出书院教育是指以私人创建或主持为主,收藏一定数量图书,聚徒讲学和研讨,高于一般蒙学的特殊教育组织形式(参见李国钧:《中国书院史》,湖南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序言)。陈元晖、尹德新、王炳照强调书院最早源于私人讲学,后经官方提倡、赞助逐步成为书院制度,成为封建社会特有的一种教育组织(参见陈元晖、尹德新、王炳照编著:《中国古代的书院制度》,上海教育出版社1981年版,第9页)。总结这几点看法可得出结论,书院是教学、修书、祭祀于一体的教学机构。。书院教育在我国历史上产生过深刻的影响,胡适称其为“一千年以来,书院实在占教育上一个重要位置,国内的最高学府和思想的渊源,惟书院是赖”[1]。宋元时期,书院作为官学的补充和辅助,广泛建立。明清以来,各地又新建和重建数量众多的书院②据李国钧考证,明代各朝各地共新建 2122 所书院,重建、重修 223 所书院,参见李国钧等主编:《中国教育制度通史》第四卷,山东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359—360页 。。在赣南地区,人们纷纷建立阳明书院,作为纪念王阳明在赣南地区的军事事功和地方教化工作形式③明清时期赣南地区以各种形式纪念王阳明对当地的事功和教化,其中比较多的形式是建立报功祠、文正祠、阳明祠、阳明书院等,这些建筑对于地方社会具有深刻的影响。廖祥年通过梳理阳明祠在赣南地区的时间变迁和空间分布,分析了阳明祠与赣南地方社会的互动影响机制,对于研究明清时期赣南地区纪念王阳明的性质和意义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参见廖祥年:《王阳明祠庙与明清赣南地方社会》,厦门大学人文学院历史系2005年硕士学位论文。。这些阳明书院在明清时期均经历了建立、废弛到重建的过程,对于当地教学育人、传播阳明思想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笔者在梳理这些材料时候发现,目前学界较少就阳明书院进行专文讨论,除2016年贵州大学张明发表一篇历史专题论文外④参见张明:《贵州“阳明书院”源流述略》,《阳明学刊》2016年8辑。另外贵州凯里学院付蓉写过《浅谈下司古镇阳明书院园林景观》(《山西青年》2018年第11期),该文从贵州下司古镇阳明书院景观设计出发进行讨论,对于其历史内涵则没有提及。,近年来只是在一些相关著作中附带提及⑤目前相关著作中关于阳明书院的记载主要有:龚文瑞:《“文化寻根”赣南书院研究丛书(四卷)》,广东旅游出版社2018年版;兰军:《联讲会,立书院:浙江阳明学讲会研究》,湖南大学岳麓书院2017年博士学位论文;马利文:《竺可桢对王阳明书院精神的传承与创新》,《浙江万里学院学报》2016年第6期;杜国辉:《书院讲学对明代学风的影响》,《兰台世界》2014年第4期;朱其昌:《赣州书院研究》,赣南师范大学文学院2012年硕士学位论文。。笔者正是在这一学术研究薄弱的基础上,以明清时期赣南地区阳明书院为研究对象,通过整理相关地方志和政书材料,较为系统地梳理了明清时期赣南地区阳明书院的时间变迁和空间延伸,具体分析了赣南地区①笔者研究的赣南地区以乾隆十九年(1754)划定的行政区划为准,包括赣州府、南安府和宁都直隶州。阳明书院创建时间与分布、主要功能和影响,总结出阳明书院与地方社会变迁具有深刻的互动关系。
一、阳明书院的创建与分布
(一)阳明书院创建的背景与过程
王阳明于正德十一年丙子(1516年9月14日)升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巡抚南、赣、汀、漳等处。正德十二年(1517)正月十五抵达赣州,随后督师进剿漳南贼首詹师富,并于二月二十九日结束战役,五月二十八日奏设平和县②参见王守仁:《王阳明全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第318页。。十一月初十,擒获桶冈贼首谢志珊,取得桶冈战役的胜利。十二月初五上《立崇义县治疏》,建议割大余、上犹、南康三县之地成立新的崇义县③关于崇义县确切建成时间有各种观点,如有以崇义县文史工作者黄诗结为代表的“正德十二年说”,以台湾学者唐立宗为代表的“正德十三年说”,以江西师范大学许怀林教授为代表的“正德十四年说”等,这些论述各有缘由,然则实无法具体说明崇义建县的确切过程。刘和富对此有专文讨论,得出崇义建县时间为正德十三年四月,实为可信。具体参见刘和富:《王阳明崇义建县时间考述》,《赣南师范大学学报》2016年第1期,第73—77页。。正德十三年(1518)三月,平定以广东池仲容为首的三浰动乱,并于五月初一奏设和平县④参见王守仁:《奏设平和县治疏》,《王阳明全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第380页。。阳明在赣南取得卓越军事事功的同时,非常重视地方教化工作,积极开展修书院、建社学的工作。正是因为阳明在赣南的军事事功和教化育人的成果,使得阳明在赣南拥有数量可观的弟子和追随者⑤王阳明在赣南的知名弟子非常多,如誉称“江有何黄、浙有钱王”之中的于都籍何廷仁、黄宏纲,也有曾经做过武昌知府的王銮等。,这些人后续大多成为了赣南地区阳明书院的积极倡导者。具体关于阳明书院建立的缘由,地方志中大多追溯到王阳明在当地的讲学之风以及地方教化的经历与影响。如同治《赣州府治》载:
如也宋儒周子卒䖍州,二程子皆从之游。始以理学化此邦,人知向学而赣之风气一变。越六百余年,而余姚王阳明先先继之。先生甫抚赣,即修濂溪书院以居学者,而自置讲堂于后。阐良知之说,与周子至诚无为之旨相发明。学者翕然师尊之,于都何氏廷仁、黄氏宏纲其尤著也。而赣之风气又一变,流风余韵、没世不衰,赣人至今犹知溯源濂溪者,皆先生表章力。[2]508
明、清两代,赣南地区地方志关于建立阳明书院的序言中多强调王阳明在当地的教化,深刻说明了当地士人对阳明教化地方的怀念与感恩。同时更希望将王阳明学说传播开来,同治《崇义县志》载:“先生荡除,建立县治,又为过化存神之匪。予其幸矣!独惜予不能发明先生之学,而崇义人知感先生功,专祠户祝。于先生之学无有继,而起之者,予与崇义人不交愧乎。”[3]624文献记载说明了阳明书院本身在建立之初就承担着传播阳明思想的职能,并将阳明的教学理念融入到书院的实际教学过程中,崇义阳明书院更是将阳明劝学条规直接刻在了讲堂上⑥参见同治《崇义县治》卷11《记》,第36页:“先是汪君每课士,辄延予同诣书院。院为诸生论文,予与汪君谈阳明先生轶事,谓此地立专祠允合报功之典。若书院设栗主于上,并刻先生劝学条规于讲堂为多士矜式,则崇德之举尤协。”。
明清时期赣南地区阳明书院的新建、修复以及重建,多是官方倡导为主⑦明清时期其实不仅赣南地区的阳明书院是由官方主导推动,赣南地区其他书院也是类似。如嘉靖十八年(1539)上犹知县谷同即推动了上犹东山书院的建立,参见光绪《上犹县志》卷3《学校》,第6页。。在官方的积极倡导下,阳明书院才得以受到足够的重视,才能不断地延续下去。当然,在阳明书院建立的过程中,不仅仅是通过官方的倡导,更多还是要靠当地士绅的捐赠与支持。同治《赣州府志》记载,在赣县阳明书院建立过程中,捐资助学的士绅就有多位,如:
钟崇佑,字民孚,赣县人,修学建桥置南门外。道光十三年,重建濂溪书院,首捐二千金。为倡信丰黄培元、黄旭裔、赖椿华,兴国蔡家藻、吴立峰继成之。二十二年,新建阳明书院,崇佑捐银八百两、钱五百缗,继之者同邑。
陈璘,赣县人,诸生重建阳明书院,独力捐造传习堂,费三千余金。咸丰壬子,助军费五千余串,又出穀五百余石。倡首团练,各村赖以安。堵兄弟皆好施,推衣食周,邻里人咸德之。[2]1027
这些都充分说明了阳明书院在建立的过程中,得到了当地士绅的资助。
(二)阳明书院建立时间与空间分布
明清时期赣南地区存在着五所阳明书院,这些书院均随着历史浮沉和地域变迁经历了多次的新建、修缮与重建,地址屡经变动,建立时间①关于赣县阳明书院的建立时间,笔者在查阅4部《江西通志》、7部《赣州府志》和4部《赣县志》时发现这些方志均没有明确记载,通过梳理相关史料可推出赣县阳明书院建立时间应在嘉靖初。嘉靖《江西通志》载:“阳明书院在濂溪书院后,初阳明先生王守仁讲道赣城,四方学者云集。高科清贵,不远千里,日聚濂溪书院听讲。至隘不可容,比先生迁秩,赣人士追怀遗爱相率立书院于其后。”(参见嘉靖《江西通志》卷34《赣州府》,第45页)这是笔者所查阅资料中关于阳明书院最早的记载,也详细说明了阳明书院建立的原因是赣州士人在王阳明晋升官职后,为怀念其遗爱才建的。同时王阳明由赣南巡抚任升迁为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时间是正德十六年六月(1521年6月),这一年正德皇帝去世。而嘉靖《江西通志》初刻时间是嘉靖四年,考虑到王阳明升职和嘉靖《江西通志》刊刻的时间差以及阳明书院建设工期问题,可推断阳明书院建立时间应为嘉靖元年到嘉靖四年之间(1522—1525),也就是本文论概称的嘉靖初年。万历年间又经历修缮、增加号舍,直到崇祯年间县学迁移其地,阳明书院一度荒废,清朝道光二十二年重建,清末废弛。另笔者在查阅资料的过程中发现,嘉靖间赣县城区东南块还有个阳明书院,只是这所书院存在时间较短,同时没有明确记载教化育人的职能,嘉靖间赣南都御史陈察改为报功祠,姑且不作为正规意义上的阳明书院列入讨论。也变得相对模糊。笔者在本次梳理赣南地区阳明书院史料时②笔者在搜集信丰阳明书院资料的过程中尚未发现有关于其确切建立时间,只知道信丰阳明书院的建立者为冼充。笔者根据冼充在信丰任职期间(1516—1518)内主要事迹,推测信丰阳明书院的建立时间应为1518年,也就是正德十三年。,采取了以初创时间为限,具体统计明清期间赣南地区阳明书院建立时间、地点、人物,作为对比和分析,详见表1。
表1 明清时期赣南地区阳明书院初建与分布
综合分析这些阳明书院的新建资料可知,书院的推动者主要为当地政府官员。另外,阳明书院在新建和重建过程中总是与之前的建筑有着某种紧密的联系,例如南康阳明书院是在韩公、王公二祠的基础上改建而成;瑞金阳明书院是在绵江书院的基础上改建而成③瑞金绵江书院一直都有祭祀王阳明的传统,在瑞金地方志多次提到绵江书院对阳明的缅怀和发扬。参见康熙《瑞金县志》卷9《艺文》,第21页;光绪《瑞金县志》卷4,第4页;光绪《瑞金县志》卷10《元明文》,第17页等。,充分说明了清朝赣南地区政府官员对阳明文化影响力的深刻认识,并采取多元化形式,积极开展阳明文化资源的开发和利用。阳明书院构造格局参见图1。
图1 同治《赣州府志》载赣县阳明书院图
明、清时期,随着官学的衰微,书院虽然也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沉寂,但是总体上看,还是以一种健康的姿态迅速发展。特别是在赣南这块盗乱频发、秩序混乱的地方,书院的建立和开展显得尤为重要。当地政府官员和士绅阶层充分借用了王阳明在当地的影响力,通过书院新建、改制重建等方式建立众多的阳明书院,巧妙借用了名人效应,实现阳明书院教化育人的功能。
二、阳明书院的管理与运行
明朝时期,赣南地区阳明书院的管理相对简单,到了清代,书院的发展就逐渐走向规范化和制度化。在这一时期有了比较固定的山长聘任制度和学生管理制度,进而保证了书院的正常运行。
(一)山长聘任
山长聘任。在书院的具体管理中,山长往往充当核心的角色,决定着一所书院的教学质量和社会影响。关于山长的聘任,阳明书院秉持着“品学兼优”的原则进行考核与录用。清道光期间,赣县阳明书院的的首任山长郁鼎钟,史载:“郁鼎钟,号彝斋,道光丙戌进士,知泰和县。解任后,知府王藩聘主阳明书院讲西北,颜其所居曰郁斋。品端学粹,衡文必崇雅正。”[2]1046聘用这样具有仕途背景、才学兼备的山长,一方面保证了官府对阳明书院的管控,同时也保障一定的教学质量。又如清同治年间崇义阳明书院的山长习逢试,史载:“习逢试,新喻举人,六年十一月到任署。”[4]这样选聘山长的制度,充分体现了地方政府对阳明书院的重视,保证了书院的有序运营。
(二)学生录取与管理
明朝时,书院教育以讲学、讲会为主,同时也体现出了一定的官学化倾向①蔡志荣对此作过系统的分析,通过梳理地方政府对书院的兴建、重修以及山长的聘任,逐渐把书院纳入到官学化的路径上来。参见蔡志荣:《书院与地方社会:以明清湖北书院为中心考察》,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124—134页。。到清代时,书院则更多以培养科举人才为主,以考取科举功名为办学方向。当时地方府县学仅仅只负责课考的职能,不从事具体授课的工作,且大多不具备住宿条件。在这样的背景下,阳明书院的生源多为一些地方生员以及童生。阳明书院的学生录取有一定的名额限制,同治《赣州府志》载:“原额取生员百名,童生六十名,膏火额减半。自同治四年(1865),知府王德固稍扩其额。”[2]507同时书院也提供了一定的膏火经费,体现了书院办学教养合一的理念,赣县阳明书院学生的膏火费为“每课膏火,生员前二十名,给钱六百文;后三十名给钱,五百文;童生前十二名,给钱五百文;后十八名给钱四百文”[2]507。这样的膏火制定,一方面体现书院办学教养合一的理念,同时也能促进学生的管理。
(三)书院的运行
阳明书院的正常的运行,包括教学、藏书和祭祀等内容和过程。阳明书院在具体运行过程中,首先重点是教学。同治《赣州府志》载:“每月官课一,师课二,自三月至十一月凡二十七课,润月有加。山长常居书院,随时训督生员。超特等重生,上卷、中卷无定额,各随隹文多寡,奖赏有差。其未与甄别者,亦准一体随课。”[2]507这里详细说明了赣县阳明书院每月的课程内容与考核制度,具有鲜明的书院教学特色。同治《崇义县治》也记载了类似的教学内容与制度:“七年,知县朱奎章,甄别生、童各二十人,延前暑邑训导习逢试为山长每月两课勤加训迪。除月给膏火外,官仍捐俸,资赏师课前列,由局量加花红。”[3]175除常规的教学过程外,阳明书院还承担了一定的藏书工作,同治《赣州府志》载:“同治十二年,巡抚刘坤一发二十四史四函,八百五十册;御纂七经二函,一百九十二册;通鉴纲目三编,十二册;中庸衍义,八册;小学,三册;佐治药言,一册;学治臆说,一册;图民录,二册,交监院经管。管每年由府稽查、申报,府及监院交卸列入交代。”[2]507同时阳明书院的建筑布局还保留了一定的祭祀场所,以祭祀列位先儒。
三、阳明书院的主要功能和影响
阳明书院是以王阳明命名的书院,从其名称看应包含书院基本职能,同时也融合了王阳明个人的精神品格和办学理念。在具体探讨阳明书院的办学定位和功能时,必须首先抓住其教学的基本功能,同时也要认真观察其在传播阳明学说和融入阳明办学理念过程中的一些其他功能。
(一)书院教育功能及影响
培养科举人才。同治《赣州府志》记载:“王藩,号蓉坡,浙江会稽人,道光丙戌进士。由给事中出守赣州,精吏治民情,尤以振兴文教为己任。得王文成讲学旧址于郁孤台下,创建阳明书院。壮规模,定条款。课士,加意栽培,所甄拔士多掇科第。”[2]802说明了阳明书院在培育人才、造就科举人士方面还是取得了明显的效果。
传播阳明学说和思想。同治年间,崇义训导涂应森所做的《重修阳明书院碑记》载:“先生蕩除,建立县治,又为过化存神之匪。予其幸矣!独惜予不能发明先生之学,而崇义人知感先生功,专祠户祝。于先生之学,无有继而起之者,予与崇义人不交愧乎?”[3]624这段文字说明了阳明书院继承和传播阳明学说的办学目的,后续也成为了阳明书院教学的一项基本方针。在实际的教学过程中,阳明书院也把传播阳明学说和思想纳入到其常规的教学过程中,同治《崇义县志》载:“先是汪君每课士,辄延予,同诣书院为诸生论文。予与汪君谈阳明先生轶事,谓此地立专祠,允合报功之典。”[3]624从当地创建阳明书院的初衷中就可以看出,阳明书院的成立之初本身就寄予了传承阳明学说的厚望,承载着时贤与当地百姓的期待。同时道光《崇义县治》载:“愿邑之多士,肄业其中。私淑先生教泽,以无负作人之雅化,庶几明体达用。有继先生而起者,于以功盖天下利,垂万世俾圣学,长明于天壤,岂特一邑之幸哉!邑诸生以重修工竣,谓予在崇日久目击废而复兴之故。请为□记之爰,不辞固陋,而勒其事于石。”[3]624
融入阳明办学理念和方式①邓洪波认为,王阳明的书院观包含了书院的定位、书院的教学方法、书院的制度化建设、书院与学术的关系、书院的教化功用等。在具体分析王阳明书院观时,邓洪波指出,王阳明将书院定位为官学的补充,讲求古圣贤的明伦之学;传播阳明学说是其书院讲学的主要内容;关顾讲会,致力于讲会制度建设。参见邓洪波:《王阳明的书院实践与书院观》,《湖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6期,第23—28页。。阳明书院在建立的过程中,更多依赖于政府官员的积极倡导,这些地方官员一方面掌握着书院的办学权力,同时很多也是阳明学者②例如赣县阳明书院的创办者王藩即是赣州知府,浙江绍兴人,深受阳明学的熏陶,本身也是一位阳明学者。。在实际办学过程中往往会把阳明的教育理念和方式融入进去。崇义阳明书院更是把阳明的劝学条规直接刻到了书院的讲堂上,同治《崇义县志》载:“并刻先生劝学条规于讲堂,为多士矜式。则崇德之举尤协,又书院沿行馆,名于义无取,不如易阳明二字为妥。”[3]624说明阳明书院在实际的办学过程中直接将阳明的办学理念和办学方式进行有效融入。
明、清时期,赣南地区阳明书院虽在不同时期的具体教学内容方面有所差异,但大都还是良好地继承和发扬了王阳明的治学品格,融入了阳明的治学理念与方式。这些职能是阳明书院区别于其他书院的核心优势与特点,也是明清时期借用名人效应、整合名人文化办学的典范和代表。
(二)社会教化功能及影响
阳明书院在传承阳明学说、培育人才的过程中也积极发挥着地方教化的作用,取得了显著的成效。同治《赣州府治》载:“刘思问,字汝知,河南孟县人,嘉靖三十五年进士。在台中,骨鲠著声。万历初,以佥都御史巡抚南赣。承湖粤寇平之后,刻意振刷。南安民有被劫者,营之客兵与焉,诬郡士以冀脱罪。思问檄摄郡,雪其枉抚,何真盜获于韶州,將士骇惧。尤加意庠序选士之俊者集阳明书院。优给廪饩,悬示何。大复书程,文风大振,历官至南京户部尚书。”[2]768说明阳明书院在当地官员、士绅的积极倡导和支持下文风大振。阳明书院的教化不仅仅是引起地方文风的带动与兴起,更重要的是地方人才的培育。
通过整合阳明文化资源,导入阳明办学理念,营造阳明学氛围,赣南地区的阳明书院培养出了一代又一代阳明学者。在阳明书院的创办过程中,除依赖于当地政府官员的倡导外,更多是靠当地士绅的帮助,其实,这些当地士绅本身大多也是书院学生。同治《崇义县治》载:“计各款,已费母钱三千贯。有奇邑故,无典铺。生员彭杰、彭森兄弟家颇饶,府县谕令领资助开设,以谋久远。”[3]175这条史料说明,阳明书院一方面培育出具有鲜明的阳明先生品格的学生,另一方面这些学生在继承阳明先生品格与精神的基础上反过来又哺育阳明书院的成长。阳明书院培养的学生,在科举功名和读书修德方面的表现,是阳明学和阳明精神品格的继承者和发扬者。
四、阳明书院的荒废
阳明书院在充分整合阳明文化资源的基础上,实现了对地方教化的良好效果,在培育人才、兴风化俗方面取得了重要的成果。然则阳明书院终究随着清末时代的变革走入了历史的尘埃里。
清末书院改制及科举的废除,书院赖以生存的根基受到了破坏,应是阳明书院走向废弛的主要原因。清朝建立之初,为了在思想上压制百姓,对书院采取严厉打压的态度和措施。从雍正始,清朝慢慢放开了对书院的管控,并开始有意识地培育书院的成长,以为国家造就更多可取之才。乾隆朝更是积极鼓励书院的成长与发展,各地书院的数量也以几何级数增长。同时对比当时书院和府县学的运营状况可知,府县学更多作为注册登记之用,而书院则主要承担着教学的重任,二者共同为科举功名而服务。随着清光绪学制改革和废除科举,各地的书院也就失去了其存在的主要意义,纷纷以各种形式走向衰亡。同时联系到赣南地区阳明书院的变迁,也随着科举的废除走向了没落,纷纷以各种形式改旗易名,其中赣县阳明书院即于1902年改为赣州中学堂。
阳明书院废弛,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当地官员和士绅没有充分认识到阳明书院的精神和意义,而是任之荒废,或者专设成一些新式学堂,而走了另一个极端,不能新旧并举。纵观书院的发展史,可以知道书院最初的功能与意义是用来修书、读书的,用来培养更活跃、全面化的人才。宋初,国家初建,官学数量不足,书院也得到机会迅速发展以弥补国家人才的不足。南宋后期,官学逐渐壮大,书院也相对式微。元朝时,书院一度受到打压从而消寂。到明朝中期,朝廷越来越认识到通过官学培养的科举人士机械性和格式化的短板,鼓励书院培养视野更为开阔、知识更为多元的人才,这个时候书院得到了极好的发展。清朝时,书院已经被纳入了官方办学与管理的系统中,作为培养科举人才的重要渠道,但依然保留了书院惯有的教学风格。但是清廷废除科举的风一吹,这些地方官员便不假思索地随之一变,让阳明书院也随之转型和消亡。这些作为实在是地方官员和士绅没有充分认识到阳明书院的特殊价值和意义,让之付诸东流。
阳明书院的废弛,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赣南地区的风俗教化。清末时赣南地区还是风俗醇厚,深受当地官员称赞。到了民国时,风俗为之一变,“民风彪悍”成为了赣南人民的代名词。这种民风转向更多地体现出赣南地区在传统儒家文化和西方外来文化之间的迷失和彷徨。
五、结语
阳明书院是明清士人在王阳明出生、讲学与其他驻足地方建立的,以其命名的书院。赣南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原因,一直信息不通畅,科教相对不发达。赣南士子在王阳明讲学和驻足的地方建立了五所阳明书院,同时通过在这些书院的讲学培养了众多的学子,其在培育人才的同时也一定程度上传播了阳明心学的思想,实现了地方教化。
随着清末废除科举,阳明书院逐渐荒废,走到了历史的角落里。阳明书院的衰落,让赣南地区的士绅和学子一度陷入动荡期,他们思想上迷茫、彷徨,他们行为上冲动、无序,这样的状态给整个赣南地区的地方社会造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和破坏。历史上的阳明书院虽已不在,但是阳明书院的影响力尚存,存在民间,存在老百姓的一言一行里,已经化为基础性的精神力量。
明清时期的阳明书院随着时代的变迁,今已不复存在。同时我们以各种形式继承和发扬着阳明书院的形式和精神,对于今天教育化人依然具有特殊的意义①近些年随着国学复兴和阳明心学的重新认知,各地建立了一系列的名人书院、国学堂,甚至又直接重建了阳明书院,这种教育形式的存续对于今天依然具有特殊的教化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