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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州银行信用风险处置并非新模式

2019-08-31马婷婷蒋江松媛陈功

证券市场周刊 2019年31期
关键词:债转股信用风险不良贷款

马婷婷 蒋江松媛 陈功

从历史经验可知,过去20年,银行化解重点信用风险均从两个维度入手:一是股权层面,主要是增资扩股,补充资本。银行不良资产快速增长到一定程度时(如超过拨备池规模)会侵蚀资本。增资扩股可直接带来资金,补充资本并保证业务的正常运营。二是不良资产处置,常规情况下以“核销+转出”为主。过去3年,老16家上市银行核销+转出不良贷款达1.79万亿元,超过2018年不良余额1.28万亿元。一旦出现重大风险时,银行则会采用资产置换、直接收购、成立表外SPV等非常规手段进行化解。

整体来看,这些化解方案体现出以下四个特点:第一,大多在股權层面与不良资产处置联动;第二,往往当地政府需要牵头,需要有新的股东进行支持;第三,AMC公司既可作为不良债权的购买方,也可入股为战投提供支持;第四,趋势上,政府的实际参与度有所下降,处置方案的市场化程度逐步提高。

分银行类别来看,我们可以更清晰地了解上述特点的含义。

首先是国有大行,一般由财政部+央行直接出资,通过四大AMC化解风险。当时面临高不良率(2003年为20.4%)、低资本充足率(工商银行2003年处于赤字状态)两大问题。因其体量较大,且时间紧迫(需尽快解决不良包袱,提升资本充足率以达到《巴塞尔协议》8%的要求),因此采用财政部+央行直接出资的方式化解信用风险。

在股权层面,先通过财政部、汇金公司(2007年后为财政部收购)注资约790亿美元进行股份制改造,然后2005-2010年在A、H股上市募资;再进行不良资产剥离,财政部+央行的出资通过AMC公司在1999-2008年共有四次大规模不良资产剥离(约3.5万亿元)。最终国有大行不良率到2008年降至3%以下,且资本充足率均提升至11%以上。

其次是城商行,一般由地方政府牵头,化解区域不良风险。为维持地方金融系统的稳定性,一般需当地政府牵头。股权层面通过自身注资或帮助引入新的战略投资者;处置层面通过政府的优质资产置换或股东出资购买。

如郑州银行,在股权层面两次增资,其中2000年前后政府通过注资+债转股增资16亿元;2011年增资68亿元(引入新股东)。不良资产处置上,将不良资产置换成优质国资资产,其后被回购。而成都银行则在2008年增资60亿元,引入丰隆银行等战略投资者,将其中的10亿元资金成立信托计划剥离不良资产。华融湘江银行在2010年引入中国华融(出资20.8亿元控股)成立华融汇通,以7.3亿元的价格收购原20.22亿元的不良资产。

第三是农商行,一般市政府牵头合并重组+民间增资扩股,加强处置、化解局部信用风险。对于农商行而言,历史上出现重大信用风险时,当地政府牵头进行过“农信社改制”,并在后续进行不良资产的处置工作;但与城商行不同的是,农商行引入的自然人股东更多。

如上海农商行,合并234家农信社,发行新股募资30亿元;与此同时,央行(定向专项票据21亿元)+政府注资(现金和土地使用权共55亿元)置换不良资产;北京农商行通过市场化募集资金134亿元,其中45亿元用于扩股,90亿元用于置换不良资产;青岛农商行,合并9家农村合作金融机构成立新银行,发行新股募资,并处置38亿元不良资产(股东募资30亿元+市政府出资8亿元)。

不同时期信用风险表现不一

在经济下行压力较大、且结构性去杠杆不断推进的背景下,部分中小行或面临较大压力,近期,包商银行、锦州银行、恒丰银行的风险化解方案引起市场的高度关注。包商银行,银保监会对其进行为期一年的托管,并适度打破同业、对公存款的刚兑,对5000万元以上的本息兑付比例约在90%左右。锦州银行,在当地政府和监管部门的支持下,通过转让内资股的方式引入战略投资者工银投资、信达投资、中国长城,并对管理层进行了调整,未来战略投资者或出资收购其不良债权,助其消化风险。恒丰银行,根据报道,在山东省政府的牵头下,恒丰银行将通过引入中央汇金、山东省财政等其他战略投资者的方式进行增资扩股,缓解其信用风险的压力。

回溯历史,在各轮经济周期底部,不少银行都面临较大的信用风险,但最终都通过各式各样的方案成功化解,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2019年以来的上述三起案例,只有包商银行相对特殊,为近20年来首家被托管的商业银行(1998年海南发展银行被托管)。锦州银行、恒丰银行实则与过去20年大多数银行风险处置的方案类似,都是从“股权层面+加大不良资产处置”两个角度化解信用风险,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以古鉴今,当前的经济环境、银行经营情况均远优于过去几轮经济周期底部区间,据此判断,未来中小银行化解信用风险的途径将依旧从“股权层面+加大不良资产处置”两个角度出发,我们对于银行的信用风险化解更有信心,预计能够实现平稳过渡。

2000-2002年,国有经济产能过剩严重,工业企业利润增速从162%(2000年一季度)逐步下滑到-9.1%(2002年一季度),随着入世、国企改革、金融市场化的推进,经济从2002年下半年开始整体企稳。

2003-2005年,产能过剩及国际石油和其他初级产品价格的持续上涨等因素压缩了工业企业的利润空间,工业企业利润增速从94%(2003年一季度)快速下降至19%(2005年三季度)。

2005年以前的信用风险处置事件主要以国有大行改制、不良资产剥离最终成功上市转型为主线,其不良率从2003年的20%以上快速下降,风险逐步化解。

锦州银行、恒丰银行实则与过去20年大多数银行风险处置的方案类似,都是从“股权层面 + 加大不良资产处置”两个角度化解信用风险。

2007-2008年,受外围因素的冲击,经济快速下行。GDP增速、工业企业利润增速分别从15%、42%(2007年上半年)下降至6.4%、-37.3%(2009年一季度)。但随着2008年年末“四万亿”刺激政策的逐步落地,经济于2009-2010年快速复苏。

2010-2012年,随着“四万亿”刺激政策的逐渐退潮,经济增速再度放缓。GDP增速、工业企业利润增速分别从12.2%、120%(2010年一季度)下降至7.5%、-1.82%(2012年三季度)。但随着2012年6-7月的两次降息,经济增速则再度短暂企稳。

这段时间,大量的中小银行、农村信用合作社、省市银行合作社进行财务重组,并剥离不良资产。主要是通过当地政府直接出资,或提供优质资产与不良资产置换来化解信用风险,最终基本实现成功重组与改制,剥离了大量不良资产。

2014-2015年,在地方投资放缓、房地产低迷的情况下,经济下行压力较大。GDP增速、工业企业利润增速分别从7.7%、12.2%(2013年年末)下降至6.8%、-2.3%(2015年年末)。随后2016年供给侧改革初见成效,企业盈利有所好转,GDP增速也逐步企稳。

这一时期,地方政府大多不直接出资,主要是牵头帮助信用风险较大的银行寻找合适的战略投资者,并以更市场化的方式剥离不良资产,最终取得了不错的结果(如大连银行、华融湘江银行等)。

股权+不良处置是主流搭配 

在过去20年的历史发展中,金融机构经历了多次经济周期的波动,面临较大的经营压力时,各家机构的解决方案不一。综合来看,其核心都是从“股权层面+加大不良资产处置” 两个层面入手。

当信用风险集中暴露的时候,银行的资产质量往往快速恶化。根据《商业银行资本管理办法》,当银行的不良贷款规模增加到一定程度时(如超过拨备池这个安全垫的规模),其“超额贷款损失准备”变为负值,进而侵蚀其“核心一级资本”,导致资本充足率快速下降,全方位影响银行各项业务的开展。因此,在出现重大风险时,增资扩股、补充资本为化解风险的第一步。

以大连银行为例,2012年以来,受经济下行因素的影响,由于部分客户陷入债务危机,大连银行的资产质量也迅速恶化,不良率从2012年的0.9%快速上升至2014年的5.59%;不良余额由9.15亿元迅速提升至73.48亿元,拨备覆盖率由2012年的275.26%降至93.38%,直接导致超额贷款损失准备变为负数。大连银行2013年尚有超额贷款损失准备13.43亿元,到2014年年末不仅全部消耗殆尽,还需从核心一级资本中扣除4.86亿元,核心一级资本充足率快速下降至6.9%,各项业务的运营受到较大的影响。

2015年、2016年,中国东方资产管理公司注资150亿元后,大连银行核心一级资本充足率快速回升至10.12%的正常水平。在这之后,大连银行加大了诉讼执行、资产抵债、打包核销等一系列措施,加强不良贷款的压缩清收和清理整顿,到2016年年末不良贷款比2014年减少了一半(35.2亿元),不良率从5.59%逐步下降至2.53%的正常水平。

根据2012年发布的《商业银行资本管理办法》,1.二級资本包含一项“超额贷款损失准备”,其等于银行实际计提的拨备-最低要求的拨备。超额贷款损失准备越高,表明银行拨备计提越充足,风险抵抗能力越强,对应其资本净额也越高;2.当超额贷款损失准备为负时,说明银行计提不充足,对应缺口需从核心一级资本中扣除。因此,当银行资产质量快速恶化时,不良贷款余额快速提升,超额贷款损失准备快速下降,一旦降为负数将直接侵蚀核心一级资本。

从细节上看,权重法和内部评级法之间存在一定的差别:1.权重法:最低要求拨备=Max(不良贷款× 100%,应计提的贷款损失专项准备),超额贷款损失准备=实际计提的拨备-最低要求拨备,可计入二级资本,但不得超过信用风险加权资产的1.25%;2.内部评级法(目前适用于五大行+招行):超额损失准备=实际计提拨备-预期损失,可计入二级资本,但不得超过信用风险加权资产的0.6%。

2018年年末,从32家上市银行的情况来看,银行整体拨备计提充足,其贷款减值准备远高于其不良余额以及我们测算的应计提的专项准备。从我们统计测算的数据来看,决定超额贷款损失准备的关键因素是不良贷款余额。

在极端情况下,我们测算银行不良余额需提升一倍,才会开始侵蚀核心一级资本,从这个角度看,各家银行的信用风险基本可控。

银行对不良资产的处理,一般情况以核销+转出为主,重大风险则采用非常规手段。面临不良资产,一般情况下的主要手段分为两类:一是传统处置方式,包括现金清收、贷款重组、核销、批量转让等;二是创新类处置方式,包括资产证券化、收益权转让、债转股等。

其中“核销+处置”为主要的方式。由于现金清收不确定性较大,且往往效率较低、,贷款重组难以从根源上解决信用风险问题,创新类处置目前难以上量,因此在经济稳定期,“核销+转出”是金融机构(尤其银行)最主要的处理方式。过去3年,老16家上市银行共计核销+转出不良贷款高达1.79万亿元,超过2018年1.28万亿元不良余额。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当出现重大信用风险时,银行往往采用资产置换、直接收购、成立表外SPV进行收购等非常规手段进行。

金融机构现有的风险资产有多少?

简单测算,金融行业的不良资产约为3.45万亿元,合计占金融资产2.56%,具体分析如下:

第一,银行表内的不良贷款约2.03万亿元。根据银保监会数据,2018年年末,银行业不良贷款余额共计2.03万亿元,对应不良贷款率约1.83%;这里需要注意的是,2018年随着监管引导银行将逾期90天以上贷款全部纳入不良,当前银行业2.03万亿元不良贷款已能更真实客观地反映其信用风险。

第二,银行表外承兑汇票的潜在不良资产约697亿元。根据社融口径,2018年年末,未贴现银行承兑汇票共计3.81万亿元,这部分虽不放在银行表内,但仍有一定的坏账风险,假设其不良率与表内贷款一致,为1.83%,对应不良贷款约697亿元。

第三,非银体系的不良资产约5053亿元。非银金融机构的不良资产主要由信托、基金、资产管理机构开展的部分类信贷业务形成,但目前官方并未公布非银金融机构的不良资产数据,我们只能基于现有数据进行估算。根据社融口径,2018年年末,信托贷款、委托贷款余额分别为7.85万亿元、12.36万亿元。参考国资委公布的国有企业不良资产比率2.5%估算,信托贷款、委托贷款对应的不良资产分别约为1963亿元、3090亿元,合计5053亿元。

第四,不良贷款资产支持证券,根据Wind数据统计,2018年年末共计413亿元。

第五,AMC所持有的不良债权约8085亿元。根据四大AMC公司2018年年报,我们简单测算出其持有的来自金融机构的不良债权余额约5952亿元。浙商资产《2018年金融不良资产年度报告》统计所得,在全国不良债权招标规模中,四大AMC占73.3%。按这一比例放大测算,AMC全行业所持有的金融机构不良债权约为8085亿元。

需要说明的是,以上测算主观性较强,主要是银行报表的不良率存在一定的主观认定因素;加上非银机构的不良率没有官方的数据,简单估算存在一定的偏差。

我们从谨慎性的角度出发,考虑金融行业的“潜在风险”,将银行的关注类贷款(3.12%)也纳入“潜在不良风险”的考虑过程中,且假设非银金融机构不良率达到10%,则测算出的全行业的不良资产约为8.43万亿元,占金融资产总额的6.26%。

那么,问题是,目前AMC及相关机构最多能承接多少不良资产?

由前文的分析可知,AMC公司在银行不良风险化解的过程中较为重要,一方面可作为不良债权的购买方;另一方面也可以作为战略投资者入股提供资金支持,因此,我们在此分析目前中国的AMC公司的经营情况,以及简单测算在现有资本的情况下,其最多可以承接的不良资产规模。

目前,不良资产行业正由原来的四大AMC(资产管理公司)垄断的局面,逐步演变为 “4+2+N+银行系”的多元化格局。其中,“4”即为四大AMC,是最早开始不良资产处置业务的公司,目前仍在一、二级市场占据主导地位,同时在经验、人才、渠道及资本实力等方面具有明显优势,四大AMC在不良资产处置方面具有全牌照的优势,业务开展不受地域限制。

“2”则代表各省两家地方AMC。其业务范围受地域限制,只能参与本省(区、市)范围内不良资产的批量转让工作;其他区域不良资产的获取仅能通过二级市场或其他AMC公司转让。近年来,随着地方AMC业务限制的逐步放开,提升了不良资产的处置效率。2016年《关于适当调整地方资产管理公司有关政策的函》中,放宽了“各省级人民政府原则上可设立一家地方资产管理公司”的限制,允许有意愿的省级人民政府增设一家地方资产管理公司。关于“收购的不良资产不得对外转让”的限制也有所放松,允许以债务重组、对外转让等方式处置不良资产,对外转让的受让主体不受地域限制。

“N”则指各地未持牌资产管理公司,主要承接四大AMC和地方AMC处置效率较低的小规模不良资产组包。

“银行系”为银行成立的金融资产投资公司,即专司债转股的子公司。随着这一轮市场化债转股拉开序幕,五家大行目前已经纷纷成立债转股子公司,工商银行和建设银行注册资本为120亿元,农业银行、中国银行和交通银行注册资本为100亿元。

不良资产处置类公司在化解金融机构信用风险中一般有三种角色:一是作为不良资产的收购方;二是通过债转股剥离金融机构的不良资产;三是作为战略投资者,参股金融机构提供资金支持,我们简单按照资本监管的要求,可大致估算这三类方式的上限。

《金融资产投资公司管理办法(试行)》中规定,银行系债转股子公司的资本充足率、杠杆率和财务杠杆率水平全部参照金融资产管理公司资本管理相关规定执行。因此,我们全部按照《金融资产管理公司资本管理办法(试行)》中的相关规定计算,资本充足率要求不低于12.5%,据此简单测算可得:

1.若以债权形式收购不良资产,最多可化解3.06万亿元。以注册资本简单估算,四大AMC注册资本为1967亿元,53家获批地方AMC注册资本为1317亿元,五大行债转股子公司注册资本540亿元,按照12.5%的资本充足率上限计算,风险加权资产的上限为3.06万亿元。再考虑到承接的不良资产的具体形式,A)若全部转化为批量收购金融资产形成的债权(50%的风险权重),则可承接6.12万亿元;B)若全部转化为其他形式金融资产形成的债权(75%的风险权重),则可承接上限为4.08万亿元;C)若全部转化为非金融不良资产形成的债权(100%的风险权重),则可承接上限为3.06万亿元。

2.若全部为开展债转股项目(150%的风险权重),其自有资金可开展的业务规模上限为2.04万亿元。

3.若全部为金融机构的股权投资(250%的风险权重),其自有资金可承接的金融机构股权规模上限为1.22万亿元。

值得注意的是,以上仅为通过自有资金的测算,若能撬动社会资本,业务开展的空间会更大。此外,若采用折价收购,实际可承接不良资产的空间也会更大。

整体来看,本次锦州银行、恒丰银行的处置方式并非一种“新模式”。与历史上大多数信用风险处置案件一样,从股权层面入手,引入不良资产处置方面经验丰富的三家AMC公司作为战投。未来预计将打包收购其不良资产,化解其信用风险。

展望未来,中小行化解信用风险的方式依旧将从股权、不良处置两个层面出发,引入战投、增资扩股、加大处置力度。其中值得关注的是:在市场化运作方式下,各类AMC或有较大的参与空间;而且,在政策的引导下,进一步关注不良贷款、ABS、银行系债转股项目等新型不良资产处置方式的发展空间。

在过去20年中,政府、银行、企业、AMC公司在不同环境下以不同的方式化解了一次次的信用風险。近几年,虽然宏观经济有一定的下行压力,中小行也面临一定的信用风险暴露压力,但整体而言,不论是经济还是经营环境明显优于过去几轮经济周期的底部,我们对未来信用风险将平稳化解更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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