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军旅作家徐怀中 尽最后力量去完成精彩的一击
2019-08-31
《人民文学》主编施战军、副主编徐坤在徐怀中家中商讨文稿(朱向前摄)
去年徐怀中、莫言、朱向前师徒在军艺文学系(资料图)
90岁高龄的著名军旅作家徐怀中,凭借长篇小说《牵风记》荣获第十届茅盾文学奖,这是军旅文学的荣耀,也是当代文学的传奇。
他是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老八路,戎马生涯,笔耕不辍,《我们播种爱情》《无情的情人》《西线轶事》《阮氏丁香》《底色》都是脍炙人口的佳作。年已九旬,又捧出了长篇新作《牵风记》。这部小说,既是作者对战争与人性的深刻沉思,也展现了他矢志不渝的写作追求:“尽最后力量去完成精彩的一击。”
两部短篇小说打了一个前哨战
《牵风记》是一个理想主义的叙事文本,是一种新的审美建构和想象,是一种浪漫自由精神的张扬。这在中外战争文学中都是不多见的,尤其是在中国军旅文学中更是独树一帜。徐怀中说:“我很高兴,没想到还能获奖。追求某种新的构建,这种意图肯定是存在的。我注意到你发表在《解放军报》及《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丛刊》上的两篇文章,提及‘超越性写作’这个概念。我写《牵风记》没有写作提纲,先后有过两个塑料硬皮小本子,偶尔想起一个生活细节、一句有意味的话,便随手记下来。也抄写过一些古人先贤的格言,及有关文学创作的一些名家语录,用以激励自己。其中便记录下了爱默生的这样一段话:‘太阳白白照亮了成年人的眼睛,可它一直透过孩子的眼睛照亮了他们的心灵。热爱大自然的人,是那种内外感觉仍然协调一致的人,他在成年之后依然保持了孩童般的纯真。’整个写作过程,爱默生的这段话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
1999年第一期《人民文学》发表了徐怀中的短篇小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2000年第一期《人民文学》又发表了徐怀中的短篇小说《或许你曾见到过日出》。小说自然平淡到极点,这些作品都是在为这部集大成之作《牵风记》做准备吧?
徐怀中说:“集大成之作不敢当,但写那两个短篇,确实是为十多年以后才姗姗来迟的这部长篇小说打了一个前哨战……小说开篇,正是由这样的一个匪夷所思的生活细节切入,无形中为情节的展开带来了一层空幻的神秘感。”
“必须完全放开手脚作最后一击”
90岁写出一部具有崭新审美观念与文体风格的《牵风记》,这实在是一件很有意味的事情。促使徐怀中创作这样一部作品的动力,或者说哲学依据是什么?
徐怀中说:“随野战军挺进大别山这段经历,是我写作生涯中至为珍贵的一个题材。我暗自发誓,不把它团弄到完全满意的地步,宁可窝在手里,也不拿出去。正如你所说,历经沧桑风风雨雨,跨越世纪门槛,一路过来了。我不再瞻前顾后,最后关头,必须完全放开手脚作最后一击。希望能以一副全新面孔示人,如一只鸟儿独立枝头,避免与任何人雷同。其实,所谓独创性够几分成色,无明确界限,只在读者心中。话又要说回来,《牵风记》意在凭借自己战地生活的积累,抽丝剥茧,织造出一番激越浩荡的生命气象。战争背景最大限度地被隐没被淡化了,小船拨转头来,驶入了亦真亦幻的另一重天地。小说的文体风格,自然而然与诗歌——最早产生的这种古色古香的文学体裁相契合。适宜如诗歌艺术那样无限开拓想象空间,充分发挥抒情性,以至于汲取诗歌声调节律的醇美与韵致。”
“我是在战争交响乐熏陶之下长大成人的,文韬武略马革裹尸,那种无可替代的炽烈的艺术魅力,时时在吸引着我,何尝不想写出一部概括性极强的大部头战争小说呢!但我不曾给自己设定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伟大目标,那样怕只能是苦害自己了。但就我的写作心态而言,却又不肯屈就现状,不肯向文学艺术时尚化妥协退让,时常处于一种心有不甘的情绪之中。仿佛一个建制部队,因为未能达成战斗任务不得不退出战场,以至于被取消了番号,不知道这样的一种心境年轻一辈人能否理解?”
徐怀中说:“‘七七事变’以后,大量知识分子如百鸟朝凤,从大后方各地会聚于延安宝塔山及各大战区前线,以自己一腔热血,为服务战争与根据地建设作出了不可或缺的巨大贡献。我在太行山中学读书时,从校长到所有男女教师,大都是从北平、上海、南京、重庆来的。我所在的第二野战军总部及各纵队宣传部长,大多是从国外回来的留学生。解放战争末期,又有大批知识分子加入到革命洪流中来,为新中国开国大业准备了雄厚的人才队伍。这种情况令我感触很深,所以对我而言,知识分子的形象在军事文学作品中应该占据一定地位,是自不待言的。”
大美之音,强化了小说的主题内涵
小说中多次描写汪可逾弹奏古琴,给在场者留下了刻骨铭心、超越时空的记忆。其实,震撼人心的不是外在的旋律,而是这种音乐存在对人心灵的冲击。徐老在描写弹奏古琴的段落时,内心听觉响起的是什么样的音乐?徐怀中:“《琴赋》的作者嵇康讲:‘在我看来,万物都有盛衰,唯音声不变(译文)。’那么也就是说,我们的先人削桐为琴绳丝为弦,所制作出的第一张古琴,弹奏出的第一个单音,至今还应该是原本原样存在的。汪可逾一生梦想所追求的,正是逆时针回返历史的原点,听到这个世界上最初始发出的那一声古琴空弦音。古琴,作为中华传统文化的一个特别光彩的符号出现在这部长篇中,是塑造汪可逾艺术形象不可缺少的要素之一。同时,我也借用这件古老乐器的大美之音,不断延伸与强化了小说的主题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