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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是风的眼(短篇小说)

2019-08-30林为攀

滇池 2019年8期
关键词:疯人院药丸马甲

林为攀

我与一个朋友结伴去月球旅行,我们约好九点半在地月车站见面。我跟他可以说不打不相识,我们结识的地方在市中心的厕所,我当时发现他在偷看我上厕所,所以就不由分说给了他一拳,他的拳头没有力气,打在我身上没有感觉。我的拳头则让他吃了苦头。为了尽快结束这场无聊的打斗,我在厮打中说要请他吃饭。他停止了动作。他站起来说他已经好久没正经吃过一顿饭了。我和他一样,也好久没有正经吃过一顿饭了。

我在电视上看到一个家伙为了做饭,切掉了自己的手指头,还有一个家伙在吃饭的时候被筷子捅瞎了眼睛。我没有笑,因为这也是我会碰到的情况。

我们走进旁边的酒店,挑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后,用旁边的安全带箍住我们的身子。他因为比较胖,安全带不够长,便喊来服务员,服务员说,酒店没有这么长的安全带,因为现在很少有胖子了。我的朋友显得很高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终于成了一个特别的人。接下来的事情让我知道我的朋友真的是一个特别的人,服务员找来一截两米长的绳子,把一头系在天花板的吊灯上,另一端固定在我朋友浑圆的腰上。我看到他漂浮在空中手忙脚乱的样子,对他说,你收获了大家的目光。

我们一顿饭吃了五个小时,走出酒店后,他要去买皮带。我惊讶地看着他,他说不是系在腰上,是套进屁股里的。酒店的座位都是用铁特制的,我不知道他买一根这样的皮带有什么用,而且也不知道市面上有没有出售这样的皮带。

我的朋友最后买了一个自行车坐垫,为了验证这个坐垫的实用性,他又一次走进了这家酒店,我因为是他的朋友,虽然才认识不久,也只好陪他进去。服务员很聪明,没等他发话,绳子已经在手中准备好了。朋友大手一挥,说这次不用绳子了,他现在是一个正常人了。说完后,朋友将携带的坐垫放到座位上,发现正合适,座位与坐垫牢牢地嵌在一起,然后一屁股坐下去。我问他,你怎么知道座位是负极?朋友指着座位的扶手,说,这里写了啊。我看到酒店所有的座位上都写了一个“福”字。

我们傍晚分手后,好几天没有联系。我在第二天清晨走进市郊的一家“人类治疗所”,这是我工作的地方。我们内部都叫“疯人院”。我们的工作是在街上寻找行为举止异于常人的人类。当然,这是好久之前的事了。自从“疯人院”没有剩余的铺位后,我们就停止了这项任务,现在外面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正常的。他们知道了,应该感谢我们。

最近情况有变,很多人自动来到我们这里,声称自己是神经病。院长对那些人说,知道自己神经病的恰恰不是神经病。他们在院长面前撒泼打滚,不是流眼泪就是抹鼻涕。院长把一个真正的精神病人叫过来,对他们说,这才是精神病。他们见到这个精神病很安静,不吵不鬧,静得像一根木头。院长对他们说,以后假装精神病要专业点。那些人垂头丧气地走了。

院长跟我说,那些人是看中了我们院的伙食。

我照例竖大起拇指奉承院长。最近一段时间,我觉得一切都变了,换句话说,我对自己的工作产生了怀疑。治疗所成立之初,宗旨是消灭地球上的所有非正常人类。为此,我们的足迹遍布世界各地,我们把黄种人、白种人、黑种人以及其他有色人种都仔细筛选了一遍,最后把我们所认为的病人通过轮船、飞机及其他交通工具运到这座位于市郊的“人类治疗所”。

我们在南美洲抓获了五个不喜欢足球运动的人。巴西和阿根廷是足球王国,不喜欢足球的很难不是神经病。在这些人中,有一个宣称自己是博尔赫斯的后裔,有两个自称是玻利瓦尔坚定的追随者,其他两个则拼命证明自己是外星人的使者。

我们的工作在北美洲遇到了麻烦。北美洲有很多政治党派,我们不知道将来哪些党派会成为执政党。最后我们想出了一个办法,通过街头调查的方式把那些无人知晓的党派领袖悉数关进了疯人院。这位领袖在大选中取得了绝对优势,总统就职仪式几日后准时在我们院的一间厕所隆重举行,他宽宏大量,只对我们工作中的失误提了一个小小的建议:“厕所供水要及时。”

从那以后,我们把工作范围缩小了。重点考察本地区的人类。我们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安装了“人类过滤器”,操作方式很简单,通过观看每个人经过机器面前时的表情。我们的机器出了一些失误,误把一些笑脸传给了我们。我们把这些笑脸打回去,让机器重审,就这样,我们获取了我们想要的那些不苟言笑的脸。这个天才的发明归功于院长。他跟我们说,现在生活这么美好,只有心怀鬼胎的人才会绷着脸。有一天下班后,院长驱车无意间经过一个“人类过滤器”面前时,我们在监控器里看到院长哭了。

事后,院长解释说他哭是因为工作压力大。说这话的时候,院长问我那些机器具体分布的位置。以后,我们再也没有看到院长从监视器里出现过。

我们做这些的时候,怀着一种神圣的使命感。考察潜在的精神病患者时,我们拿了几幅图片和几个字来到一些私人场所门前,敲响那些上锁的门窗,问那些正在睡觉和正在洗澡的人,这些文字分别对应哪张图片。很多人回答不上来,被我们强制带回去。有的人在车上还在睡觉,也有的人在车上用口水和其他分泌物继续洗澡。我们指着这些人说,瞧,真是一群神经病。

我们在一张图片面前犯了难,这张图片很模糊,备选的文字有长城和拉链。我们走进一家干洗店,老板对我们说,这是拉链。我们一时没法判断,让老板把拉链拿给我们看看,我们仔细比对了拉链和图片,发现老板说得对。院长想想不放心,让直升机把我们拉到长城上空,我们在空中俯瞰长城,发现图片上的是长城。干洗店老板连连叫屈,说,没道理长城长得和拉链一样啊。他当初去爬长城的时候,发现长城不是这个样子的。院长用了一句古诗回答了对方:“远近高低各不同。”

长城是地球的拉链。事情很明显。

“疯人院”铺位满了以后,我们只是停止了外出,并没有拆掉那些“人类过滤器”。我们把工作重点放到了院内,查看哪些人是在装疯,哪些人是真傻。不可否认,我们当初有些贪功冒进,冤枉了一小撮好人。我们现在要把这些好人拯救出来。工作很繁杂,头绪全无,院长所在的房间是院里最大的一间,几天来,他一直盯着花名册。他对我说,情况不算复杂,我们只消从尾到头开始检查就行。我问他为什么不从头到尾检查?

他说,前面的大致不会错,好人应该都躲在坏人身后。

我说,我们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院长跟我说,为了防止人类滋生病菌。

事情看上去好像很明朗了,我们把自己当成了医生,专门治疗地球的沉疴顽疾。可是我们并没有把那些人治好。院长听完后,沉默良久,说,对啊,我们只是发现了病人,并没有给他们治疗,而且也没有相应的药物。院长把头从花名册里抬起来,望着窗外那列开往月球的火车,决定自己发明药物。

几天后,他拿给我两瓶药丸,一瓶是白色的,一瓶是蓝色的。他对我说,白色的掺进米饭,蓝色的搅拌汤水。按照院长的想法,只要持续吃这些米粒似的药丸,不出几日,病人就会痊愈。院长为自己的发明感到沾沾自喜,这两种药丸的名字都叫智慧丸。没有人知道这些药丸的疗效,连对院长最忠心的小胖子马甲都对此疑虑重重。院长为了提振士气,在一天傍晚亲自示范了进食智慧丸的过程。

都是为你们好。院长对一群精神病患者说道。

其中一个人的精神病史和我们的“疯人院”历史一样长,他是少数几个元老之一,其他几个已经老死在院里了。按照规定,他没权利享用这些珍贵的药丸,因为院长要“从尾至头”治疗。他嘴里嘟哝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和他建立了深厚友谊的马甲对我们解释说,地球月球。

院长有些生气,叫道,什么地球月球?这是药丸。

马甲说,他说这些药丸长得像地球和月球。

这个患者用了一根筷子,轻易地从瓶中把蓝色药丸挑出来了,然后兴奋地大叫,我撬动了地球,我撬动了地球。

院长让马甲把他带下去。这个人的所有回忆都停留在住院之前,他每天被允许脱光衣服行走在院内的走廊和花园。在走廊上可以看见花园,在花园里可以看见走廊,他每天不是在走廊上就是在花园里,通过不同方位展示自己的裸体。他通过拥抱柱子怀念妻子,他的妻子和他结婚第二天就守寡至今。虽然有些让人难过,但要知道,很多人并没有他幸运,比如说我,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女人的身子长什么样。

他赤身躺在阳光下,毫无羞耻感。有时候为了追逐一只蝴蝶,忘了吃饭,有时为了吃饭,错过蝴蝶扎堆的花丛。他好像一直生活在矛盾中,有时候格外快活,有时又极度沮丧。按理说,这样的人,这样情绪明显的人不会是神经病。马甲有时候甚至和他彻夜探讨关于地球自转的话题。

马甲认为,地球、月球和太阳之间有一根无形的履带,他老是担忧这根履带有一天会咔嚓一声断了。或者说,履带只跟太阳和月球玩,不带地球玩了,到那时,孤独的地球该何去何从。马甲个子不高,心却比天还高,每天像个精神病一样探讨一些玄乎的問题。我好几次建议院长,检查下马甲的脑子,说不定他就是最大的潜在精神病。

马甲把这个神经病带下去后,没有回来。院长的实验做完以后,发现马甲和对方坐在小雨淅沥的走廊外争吵不休。马甲说,即使履带断了也不会失重。对方说,你懂什么,履带断了我们只好逃往月球。到那时,我们地球人都是月球人的客人,不过,我们未必会受到月球人的款待。当初我们第一次上月球时,不小心踩坏了月球人的菜地。月球人早就对我们人类的这一大步怀恨在心了。

那怎么办?马甲问。

那就只能被月球人关起来,把我们当作标本了。对方说。

为什么要当作标本?马甲问。

研究人类的脚印杀伤力为什么这么大。对方说。

该患者认为,当地球失重以后,人类就没办法自己做饭了,就像在太空舱里,如果没有东西固定,说不定连自己的小鸡鸡都会逃跑。到那时,我们就会看月球人的脸色行事。说不定他们会看我们长得帅,强行和我们交配,这样一来,我们就会忘了自己的身份,就像前几年进来的那个神经病一样,连长城都不认识。

马甲点了点头,他好像被说服了。他从雨中站了起来,在雨中奔跑,试图追赶那列返回地球的火车,也许他想让火车带他离开地球。院长让人把马甲抓起来,对我说,我早该考虑你的建议的,没想到最大的精神病果真潜伏在我们身边。马甲被抓起来后,没有福气享用那些药丸,不管有没有服用,马甲都是一个精神病,这件事再明显不过。

我接管了马甲的工作,每天都要面对这些脑子不正常的人,我怕自己迟早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院长虽然精神正常,但每天见不到几面,谁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我想到了我前几天刚认识的新朋友。我打算让他以精神病人的方式入住这家有免费伙食的疯人院。

对方听我说完后,没有表态,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段时间之后,他对我说,疯人院好是好,就是受不了那种压抑感。我很赞同他的话,我已经在疯人院工作好几年了,每次面对那些白色的墙壁,感觉就像呆在水下,无法呼吸。

在对方没有答应之前,我只好先一个人维护疯人院的秩序。管理一群疯子比较简单,只消赞同他们的看法就行。在一个靠近大门的房间,我再次见到了马甲。

马甲瘦了,我不知道他对自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怎么看。我知道在他嘴里肯定问不出什么。马甲蜷缩在墙角,眼神空洞,指甲在抠墙皮,嘴里说道,我快掉下去了,谁给我一根绳子。

我把一根绳子丢了过去,马甲如获至宝,在窗口用绳子打了一个死结,然后套进脑袋,踢掉凳子。我看着昔日的同事在我面前伸着舌头,翻着白眼,翻兜找钥匙。我把钥匙掏出来,插进锁孔,我迟疑了,我看了一眼马甲,马甲就像吊起来的腊肠。我不知道我此刻该采取什么举动,马甲已经是一个活死人了,就算今天救了他,明天,后天,他也会悄悄死去。我不可能为了防止他自杀,日夜看护他。我拔出钥匙,离开了。

马甲含糊的声音在我身后传来,我终于靠岸了。

我迫切想见到我的朋友。

隔壁有人宣称发现了“齿轮理论”。这是一个头发蓬松的老人,眼睛像鸡蛋一样大,双手如枯枝。就是这么一个时日无多的老人,喊我听他讲解齿轮理论,他在白色墙壁上画了三个圆圈,每个圆圈都有一个人,第一个人用四条腿走路,第二个用两条腿走路,最后一个人也用四条腿走路,旁边有一行字:人类从未改变。他说人类发展至今,都是在原地踏步,地球围绕着太阳转,我们围绕着自身转。

人类是一只风箱中的老鼠。他说。

我感到很害怕。我和朋友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在地铁里见到了两张轮椅,一张轮椅里躺了一个婴儿,另一张轮椅里坐了一个老人。我站在旁边,看到老人忽然变成了婴儿,婴儿变成了老人。我火速逃离地铁,跑到办公室,瘫在座位上,看到了自己第一天上班的情景。“人类治疗所”成立后的第三天,时值春天,我刚好在路上围观一场“撞碎地球一角”的车祸。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一辆自行车撞上了一个逆行的路人。路人穿着一件新衣,衣服有个立领。他以一副脊椎病患者的姿势走在路上。这个路人倒在了路上,过紧的立领让他无法有效转动脑袋,只好面对蓝天呼救。人们踮起脚尖俯瞰他的深喉,发现对方喉咙深处的小舌头像个傅科摆,这个傅科摆状如火柴棍,在此人的喉咙深处左右摇摆。

路人见呼救没用,梗着脖子站起来,拉住肇事者,说他撞坏了地球。自行车的主人吓了一跳,他看着自己那辆已经变形的自行车,问对方,真的吗?

路人说,当然是真的。

对方说,那我把月球匀一块给你吧。

路人说,好巧,你是月球,我是地球,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这两人当街手拉手,在路中间转起了圈。最后,这两人有幸成为疯人院的第一批病人。直到现在,他们依旧对转圈乐此不疲。疯人院的每个角落,都能看到他们因转动而忙碌的身影。我因为发出了笑声,也被拉进了疯人院。我就这样第一次见到了院长,院长对我做了一个智力测试,表示我的智商很正常,没有问题。最后他问我想不想来这里上班。

我在第二天上午九点半走进了办公室,开始了疯人院周而复始的工作生涯,每天出没于患者房间和办公室。有些时候,我觉得自己和那些患者没有区别,好几次想辞职。现在,我坐在座位上,看着外面放风的病人。有人试图用一张被子飞向蓝天;有人趴在草丛里,想把石头孵出小鸡;有人伸出舌头,想舔掉沾在脑门上的饭粒。我拉开抽屉,拿出纸张,准备写辞职报告。

有人在我耳边说话,我抬头发现说话的是我的朋友。我站起来给了他一个拥抱,说,嘿,伙计,你怎么来了?

朋友说,我答应了。

我悄悄把桌上的辞职报告藏在手里,揉成一团,丢出窗外。

我带他去见院长。我们敲响了院长的门,门没关,我们看到院长正站在一副宇宙地图前发呆。我们推门走进去,我说,院长,我给你介绍一个新同事。如果你觉得他不能胜任这项工作的话,他可以尝试当一回病人。

院长说,我们的业务就要扩展了,正缺人手。

朋友说,院长,是想开分店啊?

院长说,小伙子,真聪明。

我说,准备把分店开在哪?

院长说,月球。

朋友刚来,还不太适应疯人院的生活。每天被一些奇怪的声音吵得精神恍惚,他对我说,哥们,我真同情你。我耸耸肩,表示已经习惯了。几天后,朋友受不了了,他想辞职,他说迟早他也会变成神经病。我对他说,难道这里的伙食也留不住你?说这话的时候,我们正在大堂用餐,我把菜拨到对方的碗里,说,放心吃吧,趁地球还有地心引力的时候尽情吃吧。

一直都有一个说法,说是地球就要失去地心引力了,到时吃饭都会成为一个难题。这座城市为此衍生出了很多悬浮餐馆,目的是提前让人类适应没有地心引力的日子。我跟朋友说,你知道院长为什么要在月球开分店吗?朋友说不知道。我说,就是因为地心引力快消失了。

朋友说,不对啊。

我知道朋友的意思,我之前告诉他,我们疯人院的一个精神病自称地球即将失去引力。现在这个说法通过科学家的研究得到了证实。我非常理解朋友的困惑,他现在不知道在这座疯人院里谁是傻子,谁是智者。我觉得应该让他走,但我知道外面的情况不会比这里好多少,这里起码有一些“精神看起来稍微正常的”。

朋友没有听我的话,走了。院长把我骂了一顿,说我留不住人。他说我现在是疯人院的门面,我的一切言行都代表着这座“人类治疗所”。我留不住人,说明疯人院魅力不够,吸引不了人才。院长让我以后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给疯人院丢人。

我说,那我以后蓬头垢面吗?

院长说,什么意思?

你不是让我代表疯人院吗?疯人院的这些疯子都是这样啊?我说。

滚。院长把我赶出了门。

朋友一直打电话问我月球分店筹办的进程。我告诉他,院长已经亲自设计好了logo,不日就会出现在月球的某一块处女地上。朋友很开心,说他到时要参加剪彩仪式。我挂掉电话后,走进院长的办公室,说,院长,我的朋友说要参加月球疯人院剪彩仪式。院长纠正我说,不是疯人院,是“人类治疗所”,现在应该叫“地月治疗所”。不管是地球人,还是月球人,只要有病,都欢迎。

我说,怎么判断一个月球人是不是有病?

院长说,看对方是不是和大部分月球人不一样。

我说,我们真的能在月球上开诊所?

院长说,我们要有大局观,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也不行。你把这个招牌挂到大门上,明天迎接那些新客人。至于你那個朋友,我觉得有必要治疗治疗。

我说,我那个朋友很正常。

院长说,这里有两瓶药丸,你找机会让他喝下去。

我拿着院长给我的两瓶药丸,拨通了朋友的电话,说,我们找个时间吃个饭。我们相约在那家悬浮餐馆。悬浮餐馆已经正常营业了,人们已经不需要绑着安全带吃饭了,科学家已经证明地心引力在此后的数百万年间都不会消失。这个理论脱胎于疯人院那个拥有蓬松头发的老人,因为他已经如愿把床安在了下铺,再也不用睡在上铺,爬上爬下了。以后他会一直睡在下铺,他的室友马甲早已不在了。

朋友好像更胖了,他一个劲地问我月球分店的事。

我趁他上厕所的间隙偷偷把白色药丸放进了他的碗里,把蓝色药丸丢进了他的汤中。他上完厕所回来后,说,他娘的,我现在站着尿不出来了,你现在还蹲着吗?我说我已经改过来了,恢复了正常。

朋友不信,说什么都要亲眼看一看。他把我拉进厕所,看我撒尿真的能站着了,又把我拉出了厕所。我看他面前的饭一口没动,催他快点吃,他看我也没动筷子,也让我快点吃。我们都清楚自己做过什么,相视一笑,最后我们同时说道,我在你菜里下了毒。我们相约明天私奔去月球,不是去参加院长的剪彩仪式,而是想换换环境,可第二天朋友却爽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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