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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绿箩

2019-08-26牛冲

延河·绿色文学 2019年7期
关键词:绿萝雾霾医生

牛冲

得知自己高脂血、高血压、脂肪肝的时候一凡还在床上躺着吃法式小面包。

这小面包是一凡在小区前广场上的促销活动中买的,10块钱一箱。

“真特便宜。”一凡这样想。

公司体检,一凡被检查出各种问题,这对他来说,小事一桩。一凡住在市区外的四环边,这里离市区如果是坐公交的话得一个多小时,如果是打车的话也得半个钟头,他舍不得打车,所以天还没亮就起床了。小区外,雾霾严重,能见度只有三五米,一凡戴着口罩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公交站牌那走。小区到公交站牌有一千米的距离,路两边是起早贪黑的小贩,他买了一杯粥和一个月亮馍走着吃着。

一凡从来没有想过这是他要过的生活,但是如果问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他也想不出来。脑子里装的太多,全是如何挣钱之类的问题,但是具体到什么问题他也想不出来,总之他没有倾诉的对象,以前还在微博上发泄发泄,现在打开微博之后竟不知道要写什么。如果硬说他没有倾诉的对象那是假的,他有女朋友,而且还同居了。按理说女朋友该是他最亲密的倾诉对象,可是他并不这么认为,他也有父母姐姐,有时候必须瞒着他们不能跟他们说真话,久而久之一凡只报喜不报忧,慢慢地和家人说话变的比跟陌生人还客套。那总该有邻居,这就更不可能了,他跟三个陌生人合租一套房子,住了一年半三个人见面还不到两次,基本是只有交水电费的时候三个人才有交集。慢慢地,一凡把注意力全集中到吃上了,吃的特别多,一顿不吃撑心里就没来由的慌,体重也是水涨船高。有时候同事拿他的胖还开玩笑说主要是心里有事,有事是真的,但是没缘由地吃让一凡也很苦恼,所以这次体检一凡是做好心理准备的。

公交一路颠簸向着医院的方向跑去,不时有路人急匆匆地投币上车。一凡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他们忧心忡忡,为得不到职业晋升感到焦虑,为家里小孩生病感到忧愁。他们站着、坐着好像都不是他们想要的姿势,整个车厢里充满了下沉的空气,让人感到沉闷和无聊。一凡回想起自己的生活,每天机械一样上班打卡,下班打卡,在办公室里,从早晨到晚上他最多和坐在对面的同事说过三句话,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中度过。办公室氛围看似和谐美好,看似和善的同事其实心里都装着事。据他所知,在上班期间,有的同事在炒股,有的同事在淘宝上卖衣服,当然也有同事在聊天,谈恋爱,总之他们的大部分时间都不是在做工作。当然一凡也不例外,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盯着他眼前的一盆绿萝发呆。

“绿萝,绿萝,你长的可真好!你充满活力,吸收阳光。你看你,刚买回来的时候,你才这么大。现在你长这么大,你的藤茎都开始下垂了。我要是像你一样随着自己的心性发展得多好,我绝对不会为了那些压在我身上的东西活着。我要活的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一凡有那么一刻想辞职去创业,可是他不敢,因为他每个月背负着巨额的房贷。就在年前,女朋友跟他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要求必须买房,因为房价正在嗖嗖的上涨,如果再不买就永远买不到了,而此时的一凡最头疼的就是从哪弄到首付款。一凡生长于北方偏远农村,父母都是农民。只指望着亩产的粮食换钱是远远不够的,父亲很早就去了广州打工,每年带回来的钱也只够他上学用的。家里好不容易把他培养成大学生,还指望着他能够光耀门楣,带着他们家族走向发达。可是他发现父母的希望都太单纯和天真了,毕业三年,一凡的存款还不到三万,这对于动辄上百万的房子简直是天方夜谭。一凡经常和女朋友吵架。他知道,哪个女人不想要个家,在这个时代没有房子能不能娶到老婆都是个问题。那一段时间,一凡变得沉默寡言,他越是沉默寡言,女友就越是咄咄逼人。没办法他跟父母讲了这个事情,父亲把家里最值钱的那块地卖了,他又四处向朋友借钱终于把首付给付了。他感觉自己很失败,面对社会他比一只蚂蚁还轻微,蚂蚁还能找到自己的队伍一起建造自己的家,他连队伍都找不到,只能孤零零地像社会中一根雜草一样孤独地生长。他甚至感觉社会有没有这根草都是一样。买了房子之后女友又开始愁以后的装修,装修的钱从哪来又是摆在一凡眼前的一个大问题。按照女友的逻辑,父母为儿子买房天经地义,这在哪儿都是这个规矩,只有一凡知道父母的艰辛。

“绿萝啊,我要是像你一样该多好,不用考虑那么多,就只顾每天吸收阳光,给人们带去新鲜的空气,人人都夸我,人人都爱我。可是我现在无论多累,无论多辛苦在别人眼里也是理所当然的,肉体上辛苦对于我来说都没事,问题是心累啊。”

唉,一凡真傻。

公交车摇摇晃晃,前面堵起了长龙,几辆奥迪排成长串堵在公交车的前方,乘客开始东张西望,他们茫然四顾,没有一个人回答另一个人的疑惑。一凡从睡梦中惊醒了起来,一摸嘴角全是口水,赶紧用手擦掉,因为长的胖,一凡站起来喘口气,看着东张西望的乘客自己也跟着左顾右盼了起来,他看到前方的奥迪不禁让他发出“有钱人还是多”的感叹。一凡想想自己刚才睡梦中所思所想,越发地感到沉重。此刻一凡很想跟自己的母亲打个电话,和母亲的通话让一凡感到高兴,像如释重负一般。有时候母亲会主动打电话给一凡嘘寒问暖,这让一凡感到高兴的同时也更加促使他无法向母亲道出自己目前的窘境。正是母亲让他感到痛苦,他对自己奋斗三年没有一点成绩而感到失望,这种悲观情绪使他近段时间话也不多了。这次体检对于他来说更多是验证而不是查找,他相信体检出来的所有身体问题都来源于精神上出了问题。

医院门前车水马龙,熙熙攘攘,这种盛况一凡也只有在小时候的庙会上见过。有人搀扶着老爷爷慢悠悠地从大门外向里走,有人匆忙从花店里买几束百合走进去。大厅里坐着焦急等待的人群,这让一凡想起火车站的候车厅,他们排着队,或坐或站,等待着人生中又一段旅程。在Z城,医院的生意在所有生意中最为火爆,人们对生命的珍视超过以往任何一个时代。

“我体检,去哪?”

“昨天憋尿了吗?”

“憋了。”

“吃饭了吗?”

“昨天晚上八点之后就没再吃过饭,按照指示做的。”

“那你先去验血吧。”一个漂亮的女护士面无表情的对着一凡说。

从远处看,护士相当漂亮,走近发现她由于疲惫脸已经失去光泽,她穿着浅红色护士服,鼻子上散落着点点雀斑,看起来只有二十四五,她指示着旁边一个沉默不语的比她矮、没她漂亮的女护士领着一凡开始各项体检项目的检查。

首先是验血,一凡伸开胳膊,医生箍住手臂,用碘酒擦拭血管浓密的地方。他看到血液不断地从手臂里回流到储血管,血液发紫,像浓的化不开的痰,八成不是身体原因是精神出了问题。一凡四顾左右发现他所在的验血窗口排队的人寥寥无几,其他的窗口都排了长长的队伍。

“为什么我这个窗口人怎么这么少?”伊凡向旁边的护士问道。

“你这是绿色通道啊,专门为大企业而设的,你们肯定优先的,要是普通人啊,都得排到几千号开外了,有的人都等了一个月了。”

“人怎么会这么多?医院生意也太好了。”

“这还不都怨雾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人间仙境。不是有个段子吗?说有个人一直就在他朋友的身边站着,朋友却一直在找这个人,原因是什么?雾霾太大了,看不见。”护士说起来自己乐个不停,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下巴上的肉跟着颤起来,一凡一下都没笑,他不知道这些有什么好笑的,好像雾霾跟护士没有一点关系一样。这场面看起来异常的尴尬,护士止住了笑声,表情也异常的尴尬,像参加错了朋友的婚礼。

一凡在来的路上就听到有人抱怨雾霾太大了,他没有作声。要是放以前他肯定会在微博上发表自己的看法,写一些段子比如“雾霾对人的身体危害太大了,如果国家还不采取措施,难道要我们人类自生自灭吗?”“政府应该有所作为,建议对小学、中学放假,孩子是祖国的未来,如果他们提前感染肺癌,那怎么得了?”诸如此类的言论肯定会经过一凡的微博源源不断的发出,现在不可能了,一凡已经三个月没有发一条微博了。他每天都骑着电动车,戴着口罩,有时候口罩都不戴踩着时间点赶往公司上班,顶多就是向同事说一句“今天雾霾太大了”然后就投入工作。一凡已经不是原先那个一凡了,一凡好像弄清了“愤青”是一个不好的词,开始理解这个词背后的无奈和冷清了。在来时的路上,一凡听到公交车司机说了一句他认为很经典的话——“雾霾那么大,是天塌下来了吗?”这句话让一凡若有所思。

他首先想到:“是不是盘古死了?”相传天地还没有形成之前宇宙就是个球,混混沌沌像一团雾。是盘古用斧子一把这个球劈开,随着一声巨响,轻而清的阳气上升,变成了高高的蓝天,重而浊的阴气下沉,变成了广阔的大地。从此,宇宙间就有了天地之分。盘古就这样头顶蓝天,脚踏大地站在天地之间。他就像一个柱子一样耸立在天地之间,支撑着万事万物的生生化运。一凡想着肯定是“柱子”断了,盘古死了,天开始和地弥合了,又要重新变成一个球,雾霾只是一个征兆,是天和地要合并的征兆。

“真是瞎操心”一凡傻傻地笑。大家还是一样信任好死不如赖活着,中华几千年的文明,什么样的灾难没经受过,这又算得了什么?当下考虑的应该是雾霾之下如何做生意,环保肯定是一块大肥肉。

紧接着一凡想到了《圣经》中神创世纪的章节。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深渊上一片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现在神肯定是准备收回“光”了,一凡为自己在这上面的想法感到高兴,当他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和这雾霾很相似,他说不出为什么?就那么一闪而过的想法,没有缘由的想法。在他看来唯一的区别是雾霾散布在空气中,一凡是社会的产物,散布在社会中。

对一凡来说体检是相当的无聊,因为所有人都默不作声,除了一凡不作声之外,医生不作声,护士不作声,全程都好像在一个无声的世界中进行。

尤其在做心电图的时候这种感觉尤为明显。医生面无表情的调整机器上的参数,一凡静静的等待着上一位出來,然后他脱掉外套走进检验室,他感觉自己是一块铁。在流水线上经受检测仪器检查三氧化二铁的含量。相比于当下医院以金钱为核心的经营理念,他更喜欢小时候中医的望闻问切。那些温暖的话语交流、摸着手腕的触觉都让一凡怀念和向往,中医老先生摘掉老花镜对着你说:“你的肝脉过旺,胃脉相当弱,最近肯定消化不良。”一凡想起来就想笑,当时一直就在想,你就这么摸几下就知道我身体上得了什么病,凭什么啊?现在看病全然没了这样的感觉,你和医生根本不认识,不仅不能按照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对待,你还要时刻有着戒备之心,谨防医生给你下套,比如你得个感冒他要给你做个心电图,验个血;比如你只需买五十块钱的药,他要给你推荐新的更有效的药,环环相扣,一凡在这方面吃过不少亏,在他心目中已经列举了Z城十大黑心医院的名单。有那么一段时间,一凡都想把这十大黑心名单曝光出去,可是想想自己人微言轻就算了,要是放以前一凡又会在微博上发布到处艾特新闻媒体了。一凡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全是他的错,毕竟他也要忙事业,忙着挣钱买房子,还贷款,如果时间全花到这上面,哪还有时间生存下去了。

一凡站在彩超室门口静候上一位的结束。他看到大厅处挤满了静候的病人。在大厅的正前方的白色墙壁上贴着一块液晶电视,电视上正在播出赵忠祥主持的《人与自然》,在赵忠祥声情并茂的讲解之下,病人们对豹子如何将一只山羊拖到树上啃食的残忍情景看得津津有味,仿佛从中受到了莫大的启发。连成排的不锈钢椅子闪闪发光,老人,小孩,妇人连成一排排,一串串,互相搀扶拥抱,好像漫山遍野长满了蒿草。

一凡走进彩超室的时候,正好看到男医生一脸嫌恶地送走一位穿着破夹袄的老太太。男医生头发凌乱,面框浮肿,看起来像过度焦虑患者,他皱着眉头,仿佛经历了一场大病。

男医生让一凡拖掉鞋子躺在床上。

医生掀开一凡的上衣,将粘稠的液体用探头左右上下涂抹,使劲往一凡腰的左右两侧按,一凡忍着酸痛看着医生的小眼。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是如此讨厌这位男医生,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医生为什么这么令人生厌?他所有的动作都透露着小人得志的猥琐和铜臭味,一凡说不出这些味道到底是如何来的?

“平常都吃些什么?”

“什么都吃啊,压力大不知道用什么发泄,就啥都吃。”

“喝酒吗?”

“喝,喝过两次,和媳妇闹分手两次就不喝了。”

“你的肝脏肥腻的,这脂肪肝啊。”

脂肪肝在一凡的意料之中,他现在最想问的是轻度还是中度的,这关乎着一凡接下来是继续吃还是不吃。如果是轻度的,那一凡还可以继续吃;如果是中度的,一凡就要掂量掂量了,毕竟如果身体没了,那就失去了挣钱的能力了,这可是万万使不得。

医生对着一凡笑了起来。这笑容看起来带着深深的轻蔑又仿佛是在安慰一凡——小伙子不要担心,大家都一样。

“是轻度还是中度?”一凡望着医生。

“轻度吧!”男医生淡淡地说。

这个“吧”字让一凡久久的回味。有可能是中度,医生只是不想说于是便说话带个“吧”字,有可能是轻度,医生只是多说了“吧”字,也有可能是介于轻度和中度之间,这个“吧”字让一凡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总之一凡是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个结果,可是当真正的面对这个结果的时候却又变成了另外一回事。

“这还有点高脂血,高血压。你才多大?”男医生难以置信。

“高脂血是啥?”

“沒啥,多动动就没事了。”

“是吗?”

“是啊。”

这是什么造成的呢?人家压力大都是吃不下饭,一凡不一样,压力越大就吃的越多。这种压力像霾一样平常对人也没什么事,该上班上班,该下班下班,可是就是让人不舒服,总感觉自己在一个操场跑圈圈,跑来跑去都是在绕圈。

他见过机床上的铣刀,一按红色按钮,铣刀浑身顿时充满了力量,再坚硬的钢都能钻进去。一凡也像这个铣刀,来来回回地像被一个无形的人操纵一样,有人用绳子拴着当然不舒服,但是人呢?又能跑能跳,只是被绳子拴着而已,想把这个绳子解开,可是又找不到这个绳子。

一凡想着想着就走出了医院,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点饭都没吃,他也不觉得饿。他看到一家茄汁面馆,也不知道为什么径直走了进去,要了一大碗茄汁面,两个鸡翅,一杯可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就像高考终于考完了一样。一凡吃得津津有味,大汗淋漓,他的脑子又恢复到了空白。他看着面馆上的液晶电视上正播放着章子怡端着茄汁面,仿佛又回到了他最爱的场景——热爱电视、电影上关于吃的一切广告,就像中了毒,着了魔一样,这些东西就像鸦片一样带给一凡无穷的振奋。

一凡心满意足,关于那些脂肪肝、高脂血的事情早不在他的考虑之内了,之所以那么忧虑完全是因为没有吃饭,此刻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这一想法。一凡热烈的希望赶紧回到他所在单位的那张属于他的办公桌内,观察那盆绿萝的长势。

“绿萝啊绿萝,我觉得很多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么复杂,人活着不就吃好、喝好,我想那么多干嘛?想那么多是活,不想也是活,干嘛想那么多呢?想的多了又不快乐,非要想那么多,那不是自讨没趣,就应该像你一样,什么都不想,只管吸收水分和阳光,使劲长,使劲爬。”

当他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令人意想不到是他看到绿萝的藤茎已经泛黄,那些茂密的绿叶全部脱落,就像被人特意践踏过。

只是一夜的时间,绿萝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一凡每天都会给绿萝体检,看它所在的泥土是否湿润,看它叶子表面是否落了灰。就在昨天一凡才刚刚给它浇过水。那绿的喜人的叶子已经开始从一凡左侧办公桌往右侧办公桌爬了,它的姿势是那么的优美,没有任何一种植物可以与它媲美,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

最后经过多种原因的排查,同事确认是一凡昨日走的时候没有关窗导致的,肯定是这样的,千真万确,绝对没错。是雾霾让绿萝死掉的,肯定是因为吸收空气中的雾霾死掉的,不是PM2.5就是二氧化硫,总之肯定是雾霾。

一凡确实没有关窗,可是他不能确定是否雾霾害死了绿萝?因为他曾认为绿萝的适应能力,净化空气的能力绝对是任何植物都无法相比的,他也曾认为绿萝绝对要比他的生命力、适应力要强,只要给它一点水它就能长势惊人,可是它却死了,死的那么惨烈,那么痛苦。一凡望着死掉的绿萝发呆,他再也没有倾诉的对象了,他曾经确认比他适应能力强的绿萝到底还是不如他,他在雾霾里穿行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问题,只是稍微的有点高脂血、脂肪肝,只需吃点东西就能解决了。绿萝只是暴露了一天而已就死了,他太高估绿萝了,他太低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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