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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电影城:每一寸时光都被名导雕刻过

2019-08-23张海律

优雅 2019年8期
关键词:罗马意大利

张海律

罗马电影城这个汇聚无数梦幻场景和创作热情的地方被誉为“台伯河上的好莱坞”,至今仍在运营。园内草坪上巨大的卡萨诺瓦雕塑意在向拍摄同名电影的费里尼致敬。

威廉·达福(Willem Dafoe)将SUV驶入CINECITTA几个朴素的烫金字母下,岗哨里走出一个门卫,向这长着一副天生艺术片脸蛋的男子礼貌致意,然后将其从车上迎下。右手边,是明星名导们该去奔波的摄影棚,左手边,则是门卫日复一日的泊车工作。

这是前几年故去的希腊电影大师西奥·安哲罗普洛斯(Theo Angelopoulos)遗作《时光之尘》(The Dust of Time)的开场一幕,伴随威廉·达福(Willem Dafoe)这张名导们钟爱的艺术脸进入罗马电影城(Cinecittà)的,是一句同样文艺感十足的画外音:没什么会结束,一切永不结束,我回到尘封着往事的地方,在时间的灰烬下,失去了起初的纯净,却又在某个时刻突如其来,浮上水面,犹如梦境。

此刻,来到罗马南郊这尘封着往事的地方,踏着威廉·达福(Willem Dafoe)、贝托鲁奇(Bernardo Bertolucci)、马丁·斯科塞斯(Martin Scorsese)、费里尼(Federico Fellini)、德·西卡(Vittorio De Sica),甚至贝尼托·墨索里尼(Benito Mussolini)的昔日足迹,等待我们的是驻留于胶片和外景上的时光之尘。

每秒24格的影像之河

戴着王冠的巨人从花园中央谨慎地冒出半个脑袋,惊恐的大眼睛望向刚迈进大门的访客——他们大多是雕刻时光的工匠。大脑袋后面,则是一幢低矮的红色长方形建筑,一座容纳了电影制作方方面面精华的博物馆。

“你说过想要一家海边的餐厅”,入口处的黑墙上以净白的字体写着“面条”在《美国往事》(Once Upon a Time in America)中对情人黛博拉(Deborah)的台词,罗伯特·德尼罗((Robert De Niro))的银幕形象赫然于心间升起。这句话与《诸神的黄昏》(Ludwig)中路德维希二世(Ludwig II)的誓言、《美狄亚》(Medea)中玛利亚·卡拉斯(Maria Callas)飘入云霄的唱词,一道将思绪引入浩瀚的意大利电影天地,虽然此刻,它们不过以只言片语藏匿于这五脏俱全的小麻雀建筑里。

空间里,一帧帧影像形成一个每秒24格的传送带,在脚下缓缓淌过,那一场场于漆黑中伴随生命成长和精神飞扬的90分钟,密集的扑面而来,宛如一个精致包裹的青春祭品。左侧第一间房里展示着服装道具工作者的精华“述职报告”,《八部半》(Eight and a Half)里的西服、《埃及艳后》(Cleopatra)的头巾、《纽约黑帮》(Gangs of New York)的礼帽、《卡萨诺瓦》(Casanova)的面具、《末代皇帝》(The Last Emperor)的黄袍、《魂断威尼斯》(Death in Venice)中的围巾,以及容纳过诸多曼妙玉腿的高跟鞋,所有这一切的作者大多是已名垂千古的设计大师。对门那间被莫里康内配乐充盈的屋子是一个艺术总监刚搭好的摄影棚,费里尼(Federico Fellini)在《朱丽叶与魔鬼》(Juliet of the Spirits)中环形楼梯、金·维多(King Vidor)为《战争与和平》(War and Peace)打造的雪中密林、莱昂内(Sergio Leone)《西部往事》(Once Upon a Time in the West)里的墨西哥式小酒馆,都是最具美术代表性的场景,剧照下面都摆满创造这些银幕世界的手工素描。

再往前,一座18世纪的房子被搬进了“Action”之屋,似乎导筒中一声“Action”出来,房子就将随摄影机发达工作的声响,开始上演悲欢离合。这是打造幻梦的真正时间,摄影机、轨道、灯光照明设备和演员成了主宰舞台的魔术师,罗马实验电影中心下属国立电影学校的学子们,正是影像里上窜下跳的家伙,多么好的实习机会!至于成片,请挪步隔壁。

后期工作室所需的只是一部影像装置,画面与声音的剪辑、特效制作、调色、洗印,这些都可以通过观者和装置的简单互动实现。当然,你还可以选择袖手旁观,看着装置投映出的一部關于后期流程的伪纪录片。

博物馆隔壁的建筑名叫“费里尼工作室”,以这个国家献给全世界的最伟大导演的名字命名。致敬,是显而易见的目的,不仅是向脱胎于马戏团的费里尼,更是像所有在电影城留驻难忘印迹的名角们,于是,一堵远远不能在感谢名单里拉完的肖像墙是必不可少的。走进去,则真是属于费里尼的世界。在费里尼去世后,罗马政府立即把这里封存了起来,因此我们看到的一切,都是大师在生前最真实的陈设。其实,每一个来到这里的影迷都会产生一种近乎朝圣的心情,因为我们依然能够感受到大师的气息依然萦绕在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工作室里陈列着费里尼曾用过的导演椅,他22部电影作品的海报,部分电影中用过的道具,以及出自费里尼本人之手的各种速写。在这里,我们可以感受到费里尼对于绘画的热爱和他天马行空的想象。他想到任何事物,都会用笔立刻画出来,这总是他要做的第一件事,而这也是他拍摄电影的基础。

就像房产售楼部,大厅的中央是电影城的原始规划沙盘,这块由建筑师Gino Peressutti于1936年完成的现代设计杰作,其奠基人,竟是法西斯头子贝尼托·墨索里尼(Benito Mussolini)。

电影城往事

在 1937 年墨索里尼(Mussolini)创办电影城之前,意大利放映的影片中,80% 都是美国片。从 1937 年到 1943 年,该制片厂共制作了 279 部影片(其中近一半是喜剧,这或许是因为人们都知道“领袖”墨索里尼是劳莱和哈代的粉丝),但在战争后,电影制作却停止了;德国人抢走了设备,制片厂成为难民营。20 世纪 50 年代初,美元回归。在意大利拍电影成本很低,拍摄地外景如同天赐:理想的金色光线,驱车很快就能到达海边。

与美国人一道工作的,当然是意大利最有名的导演。从街道上成长起来的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力量,再回到摄影棚后,开始重新掌握电影城主场的话语权,安东尼奥尼(Michelangelo Antonioni)、德·西卡(De Sica)、维斯康蒂(Luchino Visconti)、罗塞里尼(Rossellini)、帕索里尼(Pier Paolo Pasolini)纷纷打造出象征电影艺术高度的杰作,大街上被影迷骚扰到烦透了的费里尼,更把第五摄影棚当成了自己的家。电影城的庞大规模——占地86英亩,有广场、办公室、后期制作设施和可容纳数千名临时演员的巨大外景场地——使得这里成为制作奢侈梦幻影片如《甜蜜生活》(La Dolce Vita)和高预算恢弘影片如《宾虚》(Ben-Hur)和《埃及艳后》(Cleopatra)的理想拍摄地。在意大利式美国西部片占据主流之前,电影城还推出了宽银幕、全彩色,展现英雄主义和浪漫主义的具有歌剧风格的史诗动作巨制。该类影片以健美者为主角,在露天汽车影院广受欢迎。

电影城毕竟不是场景博物馆,再大的占地面积也不能被佳片痕迹永驻,片约频繁,该拆就拆,从凯撒的古罗马到黑暗的中世纪,从禁酒的芝加哥到科幻的外太空,40公顷的土地上物换星移。

讲求排场当然是意大利的特色。讲求排场意味着即便国家处于经济衰退,你也会在8月外出旅行。讲求排场也是顶峰时期电影城的特色。对电影城的最伟大致敬或许来自戈达尔(Godard)的《蔑视》(Contempt)。在这部 1963 年上映的影片中,片头是一个名叫保罗(Paul)的法国剧作家赶往电影城会见一名美国制片人。这个名叫杰里(Jerry)的美国人资助了一部名为《奥德赛》的影片,由弗里茨·朗(Fritz Lang)自导自演。原本闹哄哄的电影城衰落了,早前随处可见的拍摄舞台、布景道具和涂着眼影膏的演员已经不见踪影。

有笑话说,意大利电影只能靠庞大的支票簿活着,但现在看,电影城制片厂在很大程度上已经私有化——国家只持有20%的股份,另加土地和设施所有权——而发展速度与先前相比,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几年前,电影城的所有者达成一致意见,认为开发该制片厂的遗产远比投资制片厂本身更有利可图。于是,他们做了一个明智的决策,宣布计划在该制片厂原址建立一个豪华场所,并开建主题公园——电影城世界,距罗马市中心约30分钟车程。之后,这里上演了3个月的抗议和罢工;3名工作人员进行绝食抗议。制片厂的雇员担心电影城世界会宣告电影制作的结束,而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将失去生计。问题是,为一个并未真正消失的事物建立遗址,会让人感觉这个事物已经消失。

重返“梦幻之城”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是意大利电影拍摄的鼎盛时期。从《罗马假日》到《埃及艳后》,多数耳熟能详的经典电影都与热情的意大利有关。而这一切也与罗马电影城密不可分。一时间,这座“台伯河上的好莱坞”成为了当时知名导演和演员们心中的“梦幻之城”。

在Cinecittà的黄金时代,著名的史诗题材电影《埃及艳后》因其宏大的场景及绝美的画面,成为了电影届的巨作。而罗马则成为了所有电影巨星趋之若鹜之地。其中,最著名的当属《埃及艳后》的扮演者伊丽莎白·泰勒。

罗马电影城还原的那座永恒之城,加上格利高里·派克(Gregory Peck)和奥黛丽·赫本(Audrey Hepburn)的演绎,让全世界都记住了最著名的爱情电影《罗马假日》(Roman Holiday)。

意大利电影巨匠费德里科·费里尼(Federico Fellini)的代表作——经典电影《甜蜜生活》(The Sweet Life),便是在罗马电影城的第五摄影棚内拍摄完成的。《甜蜜生活》仿佛一位摇曳生姿的舞者,以错落有致的舞姿跳跃近三个小时,形散而神聚的12个段落各个都充满迷人的气息,难怪有影迷称这部电影“绝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电影之一”。据说,在拍摄《甜蜜生活》中最经典的噴泉戏时,费里尼因为影迷的围观而不胜其扰,一怒之下决意移师第五摄影棚。从此以后,他的所有电影场景竟全是第五摄影棚的搭景效果。至今,第五摄影棚仍是无数电影人的朝圣之地。

如今第五摄影棚开放的部分仅有过道,一尊费里尼的雕像、一台菲亚特老爷车和一部古旧的摄影机,一道盯着对面墙上的海报、剧照和胶片。这是费里尼个人,也是罗马电影城的荣誉墙。当纪录片导演坚持“我的摄影机不撒谎”时,费里尼却反其道而自我定义“我是说谎者”。而这个电光幻影的天地,当然更像是挤满一个个美丽谎言泡沫的游乐场,艺术家编织出银幕幻象后,大大咧咧的撒手不管,等着飞扬的泡沫破灭,那里面全是他们藏匿于谎言背后的真相。

我总感到Cineciita(罗马电影城)有着一种特别的魔力,要不为什么世界上一切伟大的电影都在这儿诞生?就像我自己的《纽约黑帮》,我认定它必须为意大利艺术气质的一部分所创造,毕竟我的整个成长都是伴随着这些罗马电影城的作品。——马丁 · 斯科塞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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