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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亚历史剧中的悲剧母亲形象研究

2019-08-21黄莉萍王朝阳

戏剧之家 2019年23期
关键词:历史剧莎士比亚母亲

黄莉萍 王朝阳

【摘 要】莎士比亚在历史剧中塑造了为数不多的几个母亲形象,长期以来未能引起研究者的关注。本文在细读历史剧的基础上集中探讨了剧中典型的母亲角色,深入分析了她们之间存在的“战争”,并阐述了历史剧中母亲悲剧的根源。

【关键词】莎士比亚;历史剧;母亲;悲剧根源

中图分类号:I561.07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23-0010-02

在莎士比亚的戏剧中,女性具有鲜明复杂的性格和丰富内涵,她们当中“有柔情似水的少女,也有阴险凶残的妇人,忠贞不渝者有之,放荡淫乱者也有之,一片天真者有之,熟谙世故者又有之”。[1]然而,莎剧女性形象中没有母亲形象的居多,几乎所有的剧作都以父亲为焦点,母亲不存在,或者死了,或者根本不出现,也从不提起。政治、战争,这都不是女人的“势力范围”,所以在莎士比亚的历史剧里,几乎看不到引人注目的女性,听不到女性的声音。[2] 历史剧中的女性角色,尤其是母亲角色,一直未能引起人们的关注。因此,本文对历史剧中的母亲角色进行了剖析,解读莎士比亚笔下的悲剧母亲。

一、母亲间的战争

(一)艾莉诺与康斯丹丝。《约翰王》中,英格兰主权是应该属于艾莉诺长子吉弗雷和他的后嗣亚瑟,但艾莉诺鼓动僭王约翰用“坚强的据守”作保障以弥补“合法的权利”(1,1)① 的不足。她崇尚武力,跟随儿子约翰开赴战场“我是一个军人,现在要出征法国去了”。(1,1)在使者的回复中这样讲述艾莉诺:“跟着他来的是他的母后,像一个复仇的女神,怂恿他从事这一场流血和争斗。”(2,1)。她不但排挤吉弗雷的继承人,称之为“私生子”(2,1),而且斥责康斯丹丝野心勃勃,想做太后一手操纵天下。康斯丹丝则讥讽吉弗雷为艾莉诺之子,血统可疑:“我想他的父亲生下来的时候,而不会比他更光明正大;有了像你这样一位母亲,什么都是说不定的。”她还痛斥艾莉诺与约翰篡夺长子嫡子亚瑟的领土、王位和主权,坚信上天会为亚瑟主持公道,向他们报复他的仇恨。艾莉诺和康斯丹丝分别为了儿子及其利益,不顾身份当着众人的面反复嚷叫、吵闹,艾莉诺称康斯丹丝为“骄悍的妇人”“诽谤天地的恶妇”“狂妄的恶妇”,而康斯丹丝则骂艾莉诺为“荼毒神人的妖媪”“坏心肠的祖母”,有着“淫邪的血液”和“不祥的戾气”(2,1)。艾莉诺还让儿子约翰听从市民们的建议,凭借路易太子与白兰绮郡主的联姻“巩固现在基础尚未稳定的王位”(2,1)。

三幕一场中,康斯丹丝不断用恶毒的话痛骂背弃盟誓的法兰西,发出刻毒的咒诅。艾莉诺与康斯丹丝的对话如下。

艾:你脸色变了吗,法兰西?不要放开你的手。

康:留点儿神,魔鬼,要是法兰西悔恨了,缩回手去,地狱里就要失去一个灵魂。

艾莉诺担忧法兰西菲力普改变主意,集合法国军力向儿子讨伐,而这正是康斯丹丝所希望恢复的之前的盟誓。然而,在菲力普决定与英格兰绝交后,两人对话如下。

康:已失的尊严光荣地挽回了!

艾:啊,反复无常的法兰西的卑劣的叛变!

(二)玛格莱特与伊利莎伯。玛格莱特也是一位崇尚武力的王后。她痛斥丈夫剥夺了亲生独子的继承权而把王位预让给约克和他的后代。为了夺回儿子的王冠,她树起旗帜,把北方诸侯集合到自己麾下,组成军队围困约克城堡。她捉住与儿子争王位的约克公爵,用沾有他儿子鲜血的手巾借给约克擦干眼泪,并将纸制王冠戴在他头上侮辱他。《理查三世》一幕三场中,玛格莱特突然来到理查三世面前,她和伊利莎伯王后的亲属发生争吵,因此诅咒她那些仇人,愿他们受到她所遭受的同样苦难。这时的玛格莱特丈夫丧命,爱子夭折,王国被约克家族夺去,伊利莎伯丈夫爱德华王四世即位,伊利莎伯之子以后也将继承王位。她向伊利莎伯发出连串恶咒:“我子爱德华过去是太子,你子爱德华今天被立为太子,我咒他同样夭亡,死于非命!你是王后,而我也一度是王后,看你荣华享尽,到最后,也和我一样同遭困厄!我咒你苟延残喘,为了儿女夭折而终日以泪洗面!今天我见你荣占我位,愿你来日也眼见旁人僭替你位!我咒你老死未临而安乐早逝;历尽你迟迟的辛酸岁月,到头来只落得你亡嗣亡夫亡江山!”玛格莱特还称伊利莎伯为“画中王后,幸运墙上的浮雕”。伊利莎伯觉得自己“从未冒犯过她”(1,3),实质上她们之间存在着隐形的战争。相比玛格莱特,伊利莎伯显得那么柔弱天真:“除了爱德华我还依靠谁呢?”(2,2)为了女儿,她向杀害幼子和兄弟们的理查哀求:“我尽可污损她的美德,破环她的容颜;甚至诬蔑自己对丈夫不贞洁,使女儿难以见人;但求能保全她的生命。”(4,1)玛格莱特的预言一一实现:伊利莎伯的丈夫死去,一对幼嫩的孩子被理查杀害,兄弟们也同样遭厄运。

二、历史剧中的悲剧母亲

艾莉诺、康斯丹丝和玛格莱特三位母亲都干预了儿子的政治事务,违背了近代早期英国流行的“男主外、女主内”的两性观,挑战了父权社会赋予男性的权威。传统观念对女人参政总是颇有微词,认为国家大事是男人们的事,女人只要当好贤妻良母就够了。如果女人也参与政治活动,而且具有男性一样坚强的性格与能力,就要受到灾难。艾莉诺、康斯丹丝和玛格莱特的下场是可悲的:艾莉诺为了巩固儿子的王位苦心经营,却在王位争夺白热化时撒手归西,使众叛亲离的儿子被反对者毒死;康斯丹丝不顾一切将儿子往王位上推,使他被捉后在试图逃跑过程中送了性命,她也因此发疯而死;玛格莱特丈夫被杀、儿子也被当面刺死,靠父亲把国土典押筹赎金来赎,只能在放逐中了却残生。男性是社会生活的主宰,女性依旧是为了男性的需要而生存。柔弱的伊利莎伯始终无法摆脱被男性控制、利用的命运,在《理查三世》中,葛罗斯特策划了一些阴谋诡计嫁祸于伊利莎伯等人,使得克莱伦斯相信他被关进塔牢都是王后和她的那伙人在旁指使国王、煽动国王造成的。丈夫病死后,她失去了依靠,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两幼子却又惨遭杀死,最后整个王室只剩下她与女儿。

莎士比亚所生活的历史时代决定了他的男权视角。而他的男权视角则赋予了历史剧中母亲的悲剧命运。莎士比亚生活在封建主义衰落、资本主义兴起的这个特定时代,以宗教神学为代表的蒙昧主义思想开始走向没落,以个人主义为中心的资产阶级世界观深入人心,人文主义的进步人生观、世界观开始占主导地位。然而,这儿的个人是不包括当时社会中的女性的。莎士比亚戏剧中的女性和真实生活中的女性一样,无论处于什么样的地位,有怎样的能力,也无论她有怎样的年龄和外表,都受她们所处的历史时代所赋予的性别角色的限制。英国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在《属于自己的房间》中写道:文艺复兴时期的女性在现实生活中倘若胆敢对父亲、丈夫或是庇护人的意志不从,就会遭到痛打。对于女人,人们也只不过指望她们结婚、生子、做家务。她总结道:她充斥着一本又一本的诗集,在历史上其实并不存在。她在文章中主宰着国王和征服者的生活,而在实际生活中她只是丈夫的奴隶,她的父亲强制性地让她戴上结婚戒指。许多最具启发性最深奥的思想在文学中都源于她,而真实生活中,她却不识字,不会阅读,只是属于她丈夫的财产。[3]莎士比亚研究者卞之琳指出,妇女,即使到了资本主义社会也并没有得到真正的解放,所以很容易当社会罪恶的牺牲者:不是死,就是当人家的玩具、工具或者资产。[4]

三、结语

文艺复兴时期的英国封建父权思想占主导地位,男性处于统治地位,而女性社会地位低下,沒有任何权利可言。受自身性别视角的限制和父权社会文化背景的影响,莎士比亚不可能完全摆脱当时社会思想意识的影响,他认同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秩序,其男权视角赋予了历史剧中母亲的悲剧命运,其笔下的母亲正是由男性主宰的现实社会的牺牲品。在被男性主宰的社会中,人们依然遵循的是男性价值观和竞争体系。

注释:

①文中所引莎士比亚戏剧的译文均出自《莎士比亚全集》,朱生豪等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年版),只在文中标明幕次与场次,不再另注。

参考文献:

[1]张泗洋,徐斌,张晓阳.莎士比亚引论(下)[M]. 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9,224.

[2]张冲.莎士比亚专题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4,10.

[3]迪克·瑞利 帕姆·麦克阿里斯特.开演莎士比亚[M].刘军平,陈俊帆,邵小佳等译. 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2005,105.

[4]卞之琳.莎士比亚悲剧论痕[M].北京:三联书店,1989,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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