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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老爸种芦笋

2019-08-20王秋珍

做人与处世 2019年13期
关键词:芦笋腊肉菜市场

王秋珍

整个村庄,只有一个地方有芦笋。那是我老爸的作品。芦笋是高贵的蔬菜。早先我是在宾馆里吃到的,它斜斜地切成条状,泛着翡翠一般的光泽。

走进东门菜市场,那扎得整整齐齐的芦笋,宛如一杆杆毛笔在等着评估。我试着问其价格,那个数字倏地挑起了我的眼皮。我摆出不喜欢的样子,挪开脚步。老爸说:“这个营养好,我们可以自己种。”后来,我真的吃到了芦笋。没有菜市场上的壮硕,但新鲜得像一分钟前才掐下来。老爸的身子弯成了75度:“怎样?” “好吃。”我一边吧唧,一边回答。老爸松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说:“我种了半畦呢。”

村人看着老爸的芦笋,很羡慕,却没有一人能种成功。

老爸这人,对动物,对植物,都有特别的感情。小时候,他养的羊能听懂他的话;他养的鸡,会开门关门。无论种什么,他都能种出气候来。他不会玩手机,不会查资料,就爱自己琢磨,在实践中找到最妥帖的方法。

可是,自从得了帕金森,老爸的行动越来越迟钝。天冷的时候,他一整天都躺着,没有能力站起来。说起话来,舌头像被石头挡着,无法舒卷。

“我也想种芦笋。”终于,我向老爸开口了。我觉得老爸的独门秘籍需要发扬。我的请求,老爸没有不同意的。老爸的声音还是很难懂。有时,一句话重复三四遍,我还是没听明白。他努力地讲,我努力地听。我的芦笋将在这场对话后横空出世。

小院的一小块地被腾出来,把泥土深锄以后,将沙和土按比例混合,然后把老爸培植了多年的芦笋连根挖起,搬进新的领地。芦笋高高地昂着头,密密的枝叶层层叠叠挤挤挨挨,像极了微型的竹林,更像文竹的双胞胎兄弟。枝条旁逸斜出,节处开出白色的小花,形如很久以前乡村校园里敲的钟,或一朵或一双,星星点点,在绿丛里眨巴着眼睛,不,在风中敲出浅绿色的钟声。没开的花儿,小米大小,它们一个苞一个苞地立在枝条的高处,俨然杂技演员在自我陶醉,自己是自己的观众,每一个小苞都是主角。

我常常站在芦笋前发呆。从来不知道,芦笋可以长这么美。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摸芦笋的叶子,针状的叶子密密汇聚,仿佛孔雀的羽毛,柔软细腻。偶有白白的芦笋冒出芽来,我也舍不得采。第一年的芦笋,能适应新環境就不错了。

我是懒人,喜欢一劳永逸的植物。我种的母亲花、韭菜、败酱草、马兰头等,都只需种一次。“芦笋也是贴心的植物。”老爸告诉我,“只是过冬要给它穿棉袄。”起冻前,老爸安排我们带走黄豆梗和黄豆壳,把它们覆盖在剪去枝条的芦笋上,再盖上一层土。整个冬天,那一小块曾经热闹的土地,变得冷冷清清。

当楼顶的迎春花飞下黄色的花瓣,芦笋还在睡觉。我有些心急,忍不住蹲下身,用食指去抠泥土探个究竟。突然,我看见了一个白胖胖的芽儿。啊,是芦笋!它一直在地底下努力。一周后,芦笋由白变绿,直直地挺立在还露着零星黄豆壳的泥土上。此时,剪下它们就可以做一道菜了。

我喜欢把芦笋拦腰切一两下,保留它原先的粗细,也更能保留其本真的滋味。入锅前,先下几片农家腊肉,再放一两个切成条的新鲜红辣椒。芦笋易熟,不用合上锅盖,等它绿得发亮,在粉色的腊肉和火红的辣椒中,舒展出柔软的身段,就可以起锅了。

春天的明媚里,吃一道自己种自己炒的芦笋,真是奢侈的享受。就像老爸看我继承了他的绝技,也一脸满足地挂着微笑。

(编辑/张金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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