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们的河边与傍晚

东北初夏的河水异常丰茂，夏天里难得一见厚实的水从南到北，穿过整个城市。

我也最喜欢在这个时候站在水边。

上游的人把他们的目光、惆怅、孤独、欢喜落在水面上，这水一路流淌，经过清晨的广場舞，经过路边摊的叫卖声，经过二手自行车市场的讨价还价，夹杂城管扩音器的喇叭，又拐上游荡的风，一层一层游向下游的人。

城市里的人们用一种不知名的方式连接着。

也许是水，也许是风，也许是飞扬的丁香花香，也许是太阳。

人们不会彻底孤独，就算是一个人站在河边，也会有吹过别人肌肤的风，又落在你肩上。

总觉得一个城市如果没有河，是件多遗憾的事。

平淡生活里那点属于普通人的文艺气儿，大抵都和河水有关。

大妈们放下灶台花枝招展的广场舞，大爷们面朝河面靠一根鱼线静坐一天的孤独，年轻人脱下职业装换上松松垮垮的运动服小短裤，孩子们踩着滑板一溜烟儿在人群里穿梭。

好像在河边，人人都挺热爱生活的。

尤其吃过晚饭后的夜晚，有人来这儿散步，有人来这儿比美。

我妈每次散步都会特意换一套看起来随意但是精心搭配的衣服，在镜子前照啊照，还问我们好不好看。

并且不忘拽着我换衣服。

我恨不得卸了妆只穿背心裤衩和大拖鞋。

可是我妈，会帮我和我弟搭配好衣服，甚至帮我梳好头发，再把我拽出去。

路人侧目的时候，她就很自豪地对我爸说：“刚才那俩小伙子眼珠子都要掉我姑娘身上了。”

我弟哈哈笑：“咋能呢？也可能是看我妈呢哈哈哈！”

我偶尔会觉得她无聊，啥都比，还能吹，也就你和我爸觉得好，谁家还没个孩子呢！

后来长大一个人生活，忽然就懂了。

她等了一天，我们一家人终于回来了。

那属于夜晚的仪式感，是她一天里最美妙的时光。

河边散步不仅仅是散步，还是妈妈们的“赛马场”。

“你看，这是我女儿，美不美？咋的，你也有？那你看我还有个大长腿的儿子！我老公还能陪我散步。”

也许幼稚，但这是生活里微小又简单的幸福。

尽管在别人看来无足轻重。

哪怕河水不清澈，还有点臭臭的。

这样的夜晚，仍是这个城市里家家户户微醺的岁月静好。

编辑/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