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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纳西河畔的血战:夏洛伊战役1862

2019-08-17鸿

军事文摘 2019年15期
关键词:洛伊蒂斯格兰特

鸿 渐

1862年,美国内战的第2个年头,联邦军队在战场西线发起了所谓的“河流战争”。这次攻势的焦点是壮观的“众水之父”密西西比河,这条向南注入墨西哥湾的大河流经南部邦联的中心地区。在此期间,在作为密西西比河支流的田纳西河的河畔,上演了内战到那时为止最血腥的一幕。

顺流而下的第一步

在北军的计划中,接近密西西比河末段的新奥尔良市是重要的战略目标,一旦拿下这座南部最大的港口和最大的城市,整个邦联的控制区域就会被一切两半。当然在此之前,首先要逐步控制坎伯兰河和田纳西河流域才行,这两条水道是通向邦联门户地带田纳西州、阿拉巴马州和密西西比州的要道,它们蜿蜒穿过邦联的主要粮食种植区和产铁区,位于坎伯兰郡的克拉克斯维尔制铁厂和纳什维尔市都是南军最重要的物资供应站之一。

由于形势明显,联邦军队的计划对南军来说并不是秘密。领导着南军西线军团的阿尔伯特·悉尼·约翰斯顿将军是一名在战前就享有盛誉的老兵,并已经构筑了一条阻止北军向南推进的防线。防线的左翼以密西西比河岸的哥伦布要塞为支点,右翼以肯塔基州的鲍灵格林为核心,这两处防御都相对坚固,不过南军防线的中段却比较薄弱。

中段由田纳西河畔的亨利堡和坎伯兰河畔的多纳尔森堡构成,两地虽然都号称要塞,但一则选址不佳,二则结构不良。两地堪称邦联防线上的“阿喀琉斯脚踵”,而且还是双脚。假如北军的将领具有战略眼光和识破敌人弱点的本领,那么他一定会把攻势指向“脚踵”,而当时的北军指挥官就是这样的人,他就是尤利西斯·S·格兰特将军。

这个后来成为联邦军队总司令和美国总统的人物,当时还只是一名中级将领。所幸格兰特的直接上级亨利·哈利克将军给他充分自主的权力,这让格兰特可以放手行事。在内战爆发之前,格兰特的军事生涯毫无亮点,而且他还是一个狂热的饮酒者(虽然算不上是完全意义上的酒鬼)。内战初起,格兰特担任北军统帅麦克莱伦将军的幕僚,之后却因意见不合被解职回家。

好在此后伊利诺伊州新组建了一个步兵团,熟识格兰特的州长理查德·耶茨把上校团长一职交给了格兰特。这位新上任的上校在他的团长岗位上表现出色,不到一个月就晋升为准将。及至“河流战争”开始时,格兰特已经是一名陆军少将。

北军的许多将军都试图模仿历史上的那些名将,希望以此成就一番功名,格兰特却认为这不是正途。他说:“我们的一些将军失败了,因为他们一切都按‘战争规则’行事,他们总在想腓特烈大帝会怎么做,拿破仑会怎么做,却不去想叛军可不会按规则出牌。”格兰特并没有嘲笑过去的经验,但他意识到必须时刻随着战场形势的变化而变化。

格兰特把他的指挥部设在伊利诺伊州的开罗,这是联邦控制区域的最南端,也是俄亥俄河注入密西西比河的重要交汇点。在开罗,格兰特定计先取亨利堡,因为这是南军双子堡中较易攻取的一个:它的地势很低,一旦河流水位抬升,极易被河水倒灌。

除了地面部队,格兰特还将调动多艘炮舰参战。这些笨拙而强大的军舰在河流战争中具有不可替代的地位,它们由蒸汽驱动明轮前进,每一艘都装有13门大炮,自身则受到厚重铁板的保护,因其设计师而得名“普克的海龟”。

格兰特将军

攻击亨利堡的计划简单明了:炮舰在近距离炮轰堡垒,麦克勒纳德准将带领一个步兵师从背后包围亨利堡并攻取之。行动开始后,尽管北军步兵在雨后的林地里前进缓慢,但是“海龟”们完全打消了亨利堡守军的抵抗意志,这座堡垒很快就升起了白旗。

“叛军之吼”

格兰特没有在亨利堡浪费额外的时间,他立即下令部队向17千米外的多纳尔森堡进发。多纳尔森堡确实比亨利堡要坚固一些,但到了1862年2月16日亦告陷落。破城后,北军发现守卫者的军需库里只剩下了3天的口粮。

多纳尔森堡的守将玻利瓦尔·巴克纳准将在战前就认识格兰特,两人之间存在“真正的尊重和钦佩”,然而格兰特不打算对敌人展示骑士般的风度,他拒绝了巴克纳提出的条件,转而要求守军无条件投降。巴克纳别无选择,最终有多达1.5万名南军士兵成了俘虏,联邦军队还缴获了大量轻武器和大炮。

双子堡的垮台立即打响了格兰特在全国范围内的知名度,也为北军的进一步南下奠定了基础。格兰特确定下一个目标是密西西比州的科林斯,此地靠近田纳西州边境,是两条极为重要的铁路的交汇点,这两条铁路不仅是南军重要的主干线,更是连接着西部内陆和东部沿海地带的重要通道。

到了4月初,格兰特所部已得名“田纳西军团”并有4.2万人之众,他们沿着田纳西河而下,在一处名为匹兹堡登陆场的地方停顿集结。该地距离科林斯仅32千米,田纳西军团将在那里等来由卡洛斯·布依尔少将指挥的3.7万名俄亥俄军团的士兵,然后一起进攻科林斯。

夏洛伊战场上冷静指挥的格兰特将军

新胜后的威名,加上两个军团会师的美好前景,让格兰特产生了可以轻松拿下科林斯的幻觉。这是这位名将在内战期间犯下的一个重大错误,而他的部下很快就会为此付出代价。

田纳西军团进据匹兹堡登陆场的过程非常顺利,格兰特手下6个师中的5个齐集于此,第6个师则在北面7千米处作为预备队。北军排列整齐的帐篷从田纳西河岸一直延伸到3千米外的一座名叫夏洛伊的教堂,之后发生的交战即以夏洛伊为名。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夏洛伊这个词来自希伯来语,意思是“和平”。

北军认为自己的阵营坚不可摧,所以士兵们根本就没有构筑堑壕等防御设施,在格兰特看来,连遭败绩的南军一定是士气低落才对。其实格兰特严重低估了他的对手约翰斯顿将军,后者已经尽可能地调动了他所能找到的所有力量,即将对北军的营地发起突然袭击。4月的匹兹堡登陆场正值春天,绿意盎然,可是这里很快就会成为北军的噩梦之地。

4月6日天还没有亮,北军第6师师长本杰明·普伦蒂斯准将派出了一支巡逻队,这支队伍由埃弗雷特·皮博迪上校带队,执行的是例行巡逻。凌晨5时刚过,皮博迪的巡逻队突然与大队南军相遇,后者正是约翰斯顿反击部队的前锋:由威廉·哈迪少将指挥的9000名士兵。大为惊骇的北军巡逻队几乎是一触即溃,他们的败逃连带冲垮了北军设在营地外围的一道散兵线,总计4个团的士兵开始陷入慌乱的逃跑。

交战双方围绕着大炮的激烈争夺

身着灰色制服的邦联士兵不断从匹兹堡登陆场附近的一大片树林里涌出,所有人都发出了愤怒的喊叫声。起初,战场上还能听到南军乐队的演奏声,但不久之后,音乐就被成千上万名南军士兵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所压倒,史称“叛军之吼”。

恶战“黄蜂巢”

普伦蒂斯的第6师和谢尔曼的第5师受到了直接冲击。正当谢尔曼举着望远镜察看敌情时,一名副官喊道:“将军!看你的右边!”即使对于像谢尔曼这样的老兵,眼前的景象也过于令人吃惊了—大队南军士兵正冲上前来,距离他的位置不到50米。

一阵弹雨袭来,打死了谢尔曼的一名副官,这位将军自己先是手掌被一块弹片击中,接着肩膀上挨了一击。南军的袭击发生时,联邦阵营中的很多人正在吃早餐。“(子弹)在我们的帐篷里呼啸而过,有的人再也不会醒来了。”第5师的威廉·罗利中尉后来回忆道。

那时,格兰特正在他位于萨凡纳的总部,距离匹兹堡登陆场有15千米远。远处响起隆隆的交战声时,格兰特正和几名参谋军官正在吃早餐。他放下了咖啡杯,仔细听了一会儿,隆隆声来自大炮,这意味着那里正在发生一场大战。格兰特赶紧对部下说:“先生们,让我们离开这儿!”

在15分钟内,格兰特的整个指挥部就登上了雌虎号轮船,沿田纳西河而下赶往匹兹堡登陆场。格兰特在上午10时抵达战场,他看到田纳西军团虽然受到猛烈冲击,不过还没有完全垮掉。有几千名新兵为求自保而蜷缩在登陆场附近的悬崖下面,但其余的士兵正在努力还击。

格兰特不慎弄伤了自己的大腿,这令他非常痛苦,不过他把自己绑到了马上,在战场上找到了谢尔曼。谢尔曼一直是格兰特最得力的部将,现在他看起来状况很糟:满面灰尘,手臂吊着绷带,上面渗着血。

格兰特召集了战地会议,谢尔曼和普伦蒂斯报告了战场态势。子弹像成群的蜜蜂一般在空中飞舞,格兰特尽量展现出冷静,以平缓的声调发布命令,好像这只是一次和平时期的演习似的。通过这种方式,他的部将们逐渐恢复了放松和自信。联邦政府的官方战史后来写道,“指挥官们在这个血腥的日子里展现了模范的领导”。

普伦蒂斯的师正在不断后退,他们被赶到了一条马车道路旁,那里泥泞、湿滑,道旁密布荆棘。刚参加完战地会议的普伦蒂斯决心死守那里。在接下来的6小时里,尽管南军同样发动了多轮英勇的攻击,但身着蓝色制服的北军士兵坚守不退。战况十分激烈,密集飞舞的子弹有如愤怒的昆虫,以至于这条道路很快得名“黄蜂巢”。

南军统帅约翰斯顿将军策马上前,打算亲自激励部下进取,不料却被一枚球形子弹打碎了膝盖。他被抬到了附近的一座果园里,起初他说自己几乎没有感觉到什么痛苦,但几十分钟后,他就停止了呼吸。

统帅阵亡后,博勒加德将军接过了南军的指挥权,他打算先攻下“黄蜂巢”的侧翼,为此他集中了62门大炮。战斗在普伦蒂斯师左翼的是由斯蒂芬·赫尔布特准将指挥的第4师,他们占据了一片10英亩的桃园。南军的炮队在300米距离上集中开火,炮弹在蓝色的队伍中横掠而过,赫尔布特不得不选择了放弃桃园。

在普伦蒂斯右翼,华莱士准将的第3师同样表现不佳,这个师实际上被撕成了碎片,失去了作为一支有效部队的凝聚力。华莱士试图重新唤回自己下属的战斗热情,但却在此过程中头部中弹,几分钟后就死了。

无法趁胜追击

在自己的两翼都已经败退的情况下,普伦蒂斯的第6师虽仍困守“黄蜂巢”,但却成了一个多面受敌的突出部。在对面的阵营里,博勒加德将军发出了必须拿下“黄蜂巢”的严令。

南军加大了攻击力度,一个由布拉克斯顿·布拉格准将指挥的新锐师开上了战场,他们发动了一波又一波攻势,对守卫者构成了重大杀伤。在其他北军部队被迫后退之后,普伦蒂斯和他的部下又独自血腥战斗了两个小时。天色昏暗之际,这些血肉之躯再也无法在“黄蜂巢”立足。那时要选择撤退已经没了退路,无奈的普伦蒂斯只得选择投降,随同他放下武器的士兵大约有2200人,这大致是第6师初始力量的一半,至于另一半人则都已经倒在了战场上。

南军在夏洛伊之战中可谓功败垂成

南军至此取得了局部胜利,但是约翰斯顿最初制订的袭击计划并未成功。南军原打算整个端掉北军的河岸营地,令他们远离田纳西河,转而败退到内陆一处人称“猫头鹰溪”的沼泽地带去,一旦这一目的达成,趁胜追击的南军就大有机会全歼陷入困境的田纳西军团。

但是北军尤其是第6师的抵抗大大超出了约翰斯顿的预料,这使得南军的大部分兵力被吸引到了“黄蜂巢”,虽然他们最终控制了此地,但北军仍然据有匹兹堡登陆场的一片河岸地区,这就为后者通过田纳西河调入援军提供了可能。

南军在4月6日的战斗中没能完全席卷敌人营地的另一个原因,是南军士兵的纪律比不上他们的敌人。大部分身穿灰色制服的士兵经验老到,但正是这种经验让他们变得难以控制。战斗中的许多时候,当南军士兵经过遭废弃的联邦营地时,都会无法抗拒掠夺的诱惑。南北战争期间,联邦军队一直拥有更好的物资供应条件,而南军总是军需匮乏,因此当挺进的南军士兵看到毛毯和熟食时自然会留下来掳掠一番,也就顾不上执行趁胜追击的命令了。

总之,到6日这一天的傍晚时分,匹兹堡登陆场-夏洛伊战场上的枪炮声渐止,格兰特拼凑出了一条尚称完整的新防线。联邦军队被击退了大约3.5千米,但是仍然控制着田纳西河的河岸地带。

保持着乐观态度的格兰特在晚上逐一走访他的部将,并看望那些疲惫不堪的士兵,他要求他们做好在第2天发起反攻的准备。夜深后,下起了大雨,格兰特打算在一棵大橡树下睡觉,但无法入眠。暴雨是一回事,但主要原因是腿伤加剧引起的极度疼痛。

后人立在夏洛伊战场原址上的纪念塑像

谢尔曼来到了这棵大橡树下,他告诉格兰特,田纳西军团的一些军官认为第2天必须撤退,否则自己就会被叛军消灭。格兰特承认局势危急,但他抽了一口雪茄说:“明天轮到我们收拾他们了。”

残酷的杀戮

对于格兰特的表态,有人觉得是傲慢,有人觉得是虚张声势,也有人觉得这是一种对客观情况的冷静评估。黎明之前,格兰特的判断得到了证实。由布依尔少将带领的俄亥俄军团的3万余人从田纳西河对岸摆渡而来,而田纳西军团在前一天没有参战的第六个师,也赶到了匹兹堡登陆场。

这些生力军的加入,宣告战场上的力量对比发生了重大变化,现在格兰特手里至少有5万名士兵可用,而南军可用于再战的兵力只有大约2.5万人。这样的对比,就为4月7日的战事确定了基调。

晨光出现时,格兰特和布依尔共同召集了战地会议。已经“扫描”了战场景象的布依尔对夏洛伊战场上的残酷感到吃惊,他的态度也随之发生了动摇。会议开始后,布依尔直接询问格兰特的撤退计划是什么,对此,格兰特高调回应道:“今天不会发生撤退,我还没举起鞭子呢!”

太阳升起来后,北军主动发起了反攻。战斗和前一天一样激烈,但是格兰特的预测应验了。经过数小时的恶战,邦联军队失去了他们在战役第一天所赢得的所有阵地,博勒加德将军意识到再战无益,便下令全军向科林斯撤退,而终获险胜的北军也没有发动追击。

就这样,夏洛伊战役以北军的胜利而告终。尽管因为低估敌人而犯下了最初的错误,并且险些为此葬送掉了自己的部队,不过格兰特及时出现在战场上,以理性的判断和举止稳定了部属,将联邦军队从失败的悬崖边上拉了回来,并取得了一场重要的胜利。

对于南军来说,他们的失败很可惜,同时虽败犹荣。约翰斯顿成功地集中了他的部队,并发动了美国内战中最惊人的突然袭击之一,同时他也为自己在一线的指挥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格兰特和联邦军队在田纳西河畔度过了难关,但这是一场惨胜。夏洛伊战役是美国内战开始之后最为血腥的一场交战,双方前后有超过10万人参战,北军伤亡人数为1.3万人,南军伤亡1.1万人,这场战役的死亡人数超过了美军在独立战争、1812年战争和美国-墨西哥战争中战死人数的总和。

夏洛伊战役堪称格兰特和北方事业的重要里程碑。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为次年北军夺取维克斯堡以及最终控制密西西比河流域打下了坚实基础,就像美国总统林肯评价的那样:“众水之父不可阻挡地奔向大海,我们的联邦大军也是一样。”

自夏洛伊开始,格兰特将军不断取得胜利,然而颇为可悲的是,他的胜利总是伴随着夏洛伊式的大规模杀戮,几乎每场战役都会招致大量伤亡。基于此,对格兰特的批评声一直不断,很多人认为他独断、残酷,无视部下的牺牲,不过林肯总统始终信任格兰特,也最终为联邦政府赢得了内战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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