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慢思维和数量观
2019-08-16文高平
文 高 平
中国人做事总是以慢为先,认为慢就是稳当和安全,甚至是一种稳重的大气风度;中国人一直喜欢多,主张多,赞美多,甚至贪多,似乎什么都是多多益善。
一
中国的帝制延续长达两三千年,社会发展极其缓慢,像一只大蜗牛。到了十九世纪,终于被西方工业社会超越,被甩在了后面。直到近百年前才开始跌跌撞撞地追赶。
这种长期性的发展缓慢,与中国人的习惯性慢思维有直接的关系。
中国人做事总是以慢为先,认为慢就是稳当和安全,甚至是一种稳重的大气风度,就连走路都要迈八字步,送人都要说“慢走”, “慢条斯理”也成了褒义词。
中国人的慢思维,阻碍了思想的解放,为墨守成规、裹步不前制造了广泛的舆论。有许多成语和故事为证。
水滴石穿:是的。但是那得费多长时间,等多少岁月啊!为什么不想用别的办法把石头打穿,非要让它慢慢去滴?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所谓功夫深,不就是不怕耗时间吗?如果需要针,可以用别的材料、别的办法去造,干吗要去磨那么粗的铁杵?真不怕慢。
愚公移山:与其“子子孙孙无穷尽”地挖下去,不如马上移民搬家算了。表面看来是在宣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精神,其实是对慢的赞赏。
精卫填海:一只小鸟衔着小石块,飞来飞去地想填平大海,这种慢所需的时日是用天文数字也计算不出来的。明明是不可完成、白费精力的蠢事,但被夸成是坚毅、坚决、坚持、坚定的精神。
不怕慢,就怕站:站住不走,当然不及慢走。这种说法实际上不讲速度的,是置快于度外的。反正只要不停下不动,再慢也没有关系。
慢工出细活儿:这就是公然在提倡慢了。道理是十分片面的,能不能出细活(细者,高质量也)不在于干得快慢,而决定于技艺、材料等条件是否具备,具备了,快工也可以出细活儿,不具备,慢工照样出粗活儿。
愚公移山
中国人的慢思维是怎么生成的?是从哪里来的呢?我想到的是太过长期的小农经济。中国经历了漫长的带有原始性的农业社会,这种农业耕作的主要特征是靠天吃饭(不像现代有了科技条件,可以搞人工灌溉、塑料大棚之类),只能遵循四季的循环适时行动,播种要等转暖,收割要等成熟,不想慢也得慢,求快是不行的,想超越是荒唐的。因此造成了中国人的思维方式,不慢是不行的。
事实上,求快是人类为了节省时间、生活便捷、提高效率的共同要求,正是这种要求的强烈推动,尤其从农业社会进入工业社会以后,随着科技的发展,思想的解放,促进了无数的、不间断的发明创造。而且许多东西更新换代的速度越来越快,仅以陆地交通为例,从牛车、马车、汽车、火车到飞机、高速公路、高铁,变化之大、发展之快,真可谓日新月异!
不言而喻,求快也不是蛮干,不能胡来。不讲科学、无视规律、降低质量地求快,其结果就会是“欲速则不达”,真的是反不如慢了。我国在大跃进时期是有过深刻教训的。
世界进入了发展的快车道,中国的发展成果也有目共睹,固有的慢思维已经在迅速改变,同时也注意不再走向另一个极端。
二
中国有世界上最多的人口,不知道是否和爱好数量之多有关。但我发现,中国人一直喜欢多,主张多,赞美多,甚至贪多,似乎什么都是多多益善。重数量轻质量,以数量代质量,用数量压质量等错误观念普遍存在。
下面我来举几个屡见不鲜的说法。
三个臭皮匠(裨将),顶个诸葛亮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有人更正说皮匠乃是与裨将(副将)谐音之误。裨将也罢,皮匠也好,不要说三个,三十个也是“顶”不了诸葛亮的。这种说法意在强调集体智慧,而智慧的高低与人数的多寡并不能成为正比。何况不同质量的东西相互之间是不能顶替也不能类比的,同样是飞鸟,你不能说一百只麻雀能顶一只鹰;同样是走兽,你不能说一百只羊能顶一只狼。用数量顶替质量,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观念。
“众人拾柴火焰高。”这又是一种片面推崇数量的观念,认为人众拾的柴就多,柴多火焰就高。如果换一种观念,有没有比柴用得更少而使火焰更高的东西?譬如一个人运来一桶汽油,用火一点,远胜过一百个人拾来的柴。
“人多……热气高,干劲大”,说人口多是“决定的因素”。上世纪五十年代“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把多放在了第一位。经过大跃进的实践,其后果大家是知道的。
人们常夸耀“人多势众”“兵多将广”“人多力量大”。造势是可以的,但“势众”不是成功的必要条件,人多不一定能够取得胜利,例子不胜枚举。关键还是人的质量,而不是人的数量。如果素质不高,技能低下,训练无素,那叫乌合之众,数量再多,力量也大不到哪里去,甚至会一触即溃、一哄而散。即便从物质上讲,脱离了需求,降低了质量,一味地求多,太多了也不是好事,不然就不会存在诸如“积压”“去产能”“限产”“转产”“更新换代”等问题了。
中国人也并非都是“唯多主义者”,也懂得“龙多不治水”“兵在精而不在多”的道理,也知道经常存在“以少胜多” 的事实。同时中国人也不是不懂得质量重于数量的道理,有的人就“宁吃仙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