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设赏味期限

吴文芳

如果一个人的情感银行终有透支或破产的时候，这个日期还有可能提前到来，我个人的经验是尽量在最美好的年纪去使用。

生产厂家给食物印上保质期限，大自然为春夏秋冬限定时间，但世界上很多事物沒有明确的赏味期限，那是一种私人体验，只能各自品尝。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我生活的重心就是旅行。到过世界上很多地方之后，我对目的地的赏味期的看法还是没有改变：看你跟谁去。如果是和一个你爱得要命的人一起去享受旅程，那时间一定越长越好。如果少了那样一个人，没有了感情激素的刺激，就要看你对那个地方还有多大的好奇心。

人的生命也有赏味期。近两三年来，我在新闻上看到西方国家有好几个人将自己生命的赏味期限主动地提早了。讽刺的是，从表面上看，他们都是在各自领域中成绩斐然的佼佼者。其中，最令我感觉不安的是在美食与旅行文化的传播上给了许多人鼓励和启发的安东尼·波登（Anthony Bourdain）。我在想，有些生命的赏味期限别人的肉眼看不到，更不能感同身受，它印在每个人自己的内心深处。

而爱情的赏味期限就要牵涉到两个人的互动。最近我在飞往纽约的飞机上看了很早之前就想看的一套电影叫《她》，说的是一个未来世界的信件撰写人西奥多与人工智能系统萨曼莎相爱的故事。萨曼莎的存在是一个好听的声音，她没有形像，没有肉体，不用睡觉，永远都是同一天的年纪。中间这个男人爱上了这个声音和背后的智慧。但随着萨曼莎的不断成长，她可以同时与几百几千人恋爱和聊天，西奥多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这段关系也随之结束。

从影片中可以看到，两个个体之间的关系永远是动态的，现实生活中的肉体凡胎也一样，如果一方在不断成长，一方止步不前，结束的日子也会比期望的来得更早。

我跟我老婆经常吵架，但也有我们甜蜜幸福的时刻，一见钟情不能代表海枯石烂，可能大家心中都在想，什么时候就到了罐头上印有的赏味期限了。所以我常告诉两个女儿，年轻的时候就要尽情地去恋爱，不要担心失恋和离婚。人老了，就是所谓的成熟了，人也实际了，做人懂得计算了，浪漫和开心也就丢了。

如果一个人的情感银行终有透支或破产的时候，这个日期还有可能提前到来，我个人的经验是尽量在最美好的年纪去使用。

还好，工作和爱情的运作模式是相反的。爱情是从极端浓烈的盲目，到随着了解加深、缺点暴露的失望，最后不断妥协。工作不一样，累积的经验给予我们去发现更多新问题，摩拳擦掌地去进一步挑战自己。对知识的渴求没有终点，赏味期也就无穷无尽了。霍金对科学的赏味期直到在地球上的最后一天。

爱情的赏味期限永远不可知，因为没有任何人能掌握它，但工作与知识是个人所能控制的，在我生命中，它们永远新鲜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