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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谦:自在“大玩家”

2019-08-13卢美慧

时代邮刊·上半月 2019年8期
关键词:栾树于谦德云社

卢美慧

在相声界,于谦早已成为当今最火的捧哏演员之一,他的节奏、尺度、时机、火候恰到好处,妥帖到任谁站在郭德纲旁边都觉得不搭。很多时候,郭德纲甩出包袱静候观众反应,于谦垫上两句,随即全场沸腾。说了几十年相声,他喜欢那个四两拨千斤的瞬间带来的满足和快乐。在相声世界里,郭德纲是位漫天使活的主儿,但不管怎么飞得没边,于谦接得住。

这样的于谦永远谦和。不管是台上被揶揄调侃,还是台下十几年在德云社经历风波,于谦的态度从来是,不多说,不掺合。

■宠儿

于谦这辈子受过的委屈大约都在相声舞台上。真实人生里,于谦的故事实在太没有波澜,书写知名人物的那套范式在他这里近乎失灵。他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坎坷,没有什么决定命运的转折,没有必须要完成的梦想,苗霸天(他演过的角色)那种被命运伏击的悲剧,那种心心念念,那种求之不得,在他这里,统统没有发生过。

于谦的父亲母亲都是石油系统的高级知识分子,年轻时工作忙,儿时的于谦跟着姥姥和5个姨妈长大,换言之,他打小儿是在泛滥的宠爱中长大的。

于谦出生于1969年,计划经济时代长大的孩子,生活的乐趣都靠自己去寻找,于谦找的是自然。于谦很兴奋地说起小时候的自由,一大家子人都宠着他,又因为父母不在身边,于谦也就没有经历中国传统家庭对一个孩子的驯化和改造。

父母都是那个年代国家的栋梁,但于谦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可能不是当栋梁的料:“小时候我就想啊,我选择一个我喜爱的工作,这一生多幸福啊,我没必要非要硬把自己往科学家的道路上逼,就算真成了科学家,我也不痛快,这何必呢?”

相比严厉的父亲,小时候的于谦其实更怕妈妈,妈妈不打人,也不骂人,但她的眼神语气中大约还是有望子成龙的渴望。而且妈妈记忆力超强,一件事两年前提过,两年后突然想起来,就再念叨一遍,老也过不去。这是童年时代唯一能记起来的一点不快乐,不过所有不快乐都有期限,父母工作很忙,通常一年只能见两三次,最多不超过4次。

打小长在北京胡同的大杂院里,于谦性格里有老北京人天然的温厚和亲和。更重要的是,姥姥和姨妈们的宠爱,并没让于谦变成多么纨绔的孩子。

于谦的二姨是老师,小时候他就在二姨班上上课。他记得那时候班上有个女同学患小儿麻痹症,不仅行动不便,智力也受了一些影响,从一年级到五年级,于谦每天就看着二姨照顾那位女同学。上学时他们两个一起出门,于谦坐公交车,二姨得骑自行车,公交车到站后于谦在车站等,然后远远地看着二姨驮着那位女同学走近,3个人再一起进校门。上完课之后,所有同学都走了,二姨把于谦和那位女同学留下,给女同学补作业、讲课,于谦就在边上瞅着,一遍讲不明白,再讲一遍,听得于谦都烦了,二姨还在耐心讲,直到讲明白为止,然后再像上学时一样,送女孩儿回家,整个小学期间,于谦都是这么过的。

受尽宠爱,又在幼年耳闻亲见了人间真正的善良,这样的人格教育让于谦受用一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他不可避免地被问到自己和郭德纲性格的不同,于谦说起当年侯耀文老师评价郭德纲的话:“郭德纲一路坎坷走来,势必嫉恶如仇。”而他自己,命里真没这些东西:“那些恶的、丑的,我真的没有概念,所以就善待一切,对所有的事物、人物都是。”

■玩家

2000年,于谦与郭德纲相识,至少在于谦这里,最开始的合作只是因为舒坦,好玩儿,却没想到这偶然的缘分,在之后的岁月里,成就了中国曲艺史上的一段传奇。

对郭德纲来说,这是一段“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混合着梦想、屈辱、荣耀、复仇和泪水的个人奋斗史。但对于谦而言,就是挣得比过去多了,时间比过去少了,以及全国人民都知道他的爱好是抽烟、喝酒和烫头了。

不管是早期李菁、何云伟、曹云金等人的出走,还是后来与主流相声界的龃龉,或是之后郭德纲跟北京电视台漫长的口水官司,以及沸沸扬扬的家谱风波,郭德纲的确如侯耀文预言的一样,他不愿意大度,绝不原谅不想原谅之人,偶尔还会透出江湖事江湖了的狠辣。每一次风波,大家都好奇皓月之边、巨人之侧的于谦会怎么做,结果每一次,于谦什么都不做。

莫说风波之中,即使表面上风平浪静的时候,于谦也不掺合。一个反复被早期德云社粉丝回味的细节是,2009年封箱演出,当时还没有后来的出走风波,台上8个人说了一个名为《到底是谁》的群口相声,情节是德云社要评选优秀员工,有巨额奖金。站在台上郭德纲问了大家一个问题,在德云社,让你挣多少钱,你才能不走?众人插科打诨嘻嘻哈哈都糊弄了过去,轮到于谦,他的反应是:“这个,我不参评吧?”郭德纲现甩包袱:“你是礼仪小姐。”于谦接住:“是什么都没关系,我先躲开这题吧!”

身处风暴中心,于謙每次都做到了片叶不沾身。争来争去说到底不外名利两个字,恰好这两字,在于谦的字典里实在是不重要。

大家伙忙着吵架的空当,于谦捧着手机在演出间隙追忆起自己的似水年华。2013年,于谦把手机里积攒的十几万字集结成书,取名《玩儿》,书里的他养猫、驯鸟、养鸽子、偷鱼、熬鹰、喂马,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没有他不爱的,没有他不玩的。

作为多年搭档,郭德纲给于谦写了序言:“和于谦师哥相识十余载,合作极其愉快。台上水乳交融,台下互敬互重。抛开专业,谦哥在玩儿之一事上堪称大家……接触十几年了,我对谦哥甚为了解。他不争名,不夺利,好开玩笑,好交朋友。在他心中,玩儿比天大!这则序言的题目是:《他活得比我值》。

■自由自在

因为爱玩,于谦交了很多意想不到的朋友。相比名和利,因为玩聚到一起的友谊要简单纯粹得多。

胡军因为马和酒跟于谦玩到了一起。“轻松,没负担,干净。”胡军这么评价跟于谦的友谊,喜欢马的人身上都有江湖气,不是勾心斗角、人心险恶的那个江湖,而是“豪情仍在痴痴地笑”的那个江湖,这一点上,两人浪漫到了一块。

音乐人栾树和于谦打破了相声和摇滚乐“次元壁”的友谊也是因为马。栾树从1989年就开始养马,经历过中国摇滚从灿烂转向沉寂的整个过程,栾树觉得,马的世界有种持久的纯净。第一次见面于谦到栾树的马场找他,两人一见如故,门外支张小桌,一边喝酒一边聊天,从下午聊到凌晨:“我们就想把相见恨晚的那些年都补回来,一直聊一直聊。”外界都好奇搞摇滚的怎么会跟说相声的玩到一起,栾树说其实特别好解释,摇滚乐最核心的精神是4个字,“自由,自在”,“其实相声也是,人在笑的时候,也是自由和自在,是共通的。”

老话说,人生四十不交友,结果两个人都在四十多岁的时候碰到了自己的知音。因为这段缘分,才有了后来栾树个人作品音乐会上,于谦一身闪亮的铆钉印花牛仔服,扯着嗓子跟栾树合唱《怎么办》的那段灵魂表演。于谦当天在台上放松极了,宛若自己的主场,栾树在边上一边唱着一边笑着看,回想当时,栾树觉得那是自己人生中最美妙的表演之一,好兄弟在身边,大家一起唱自己写的歌,唱到呼哧带喘还是很开心地唱,太快乐了。

有时候你都弄不清楚于谦这些朋友是什么时候攒下的,他的朋友圈里有何冰、杨立新、刘威、张国立等人。拍某部电影时,吴京当时身上有伤,是拄着拐杖到的片场,下车的时候剧组甚至给安排了轮椅,结果于谦只给了他一场戏,急得吴京追着他喊“谦哥你都把我弄来了,你不多用用,这是糟蹋东西。”于谦也是这部电影的监制,每个过来的朋友剧组都给封了红包,多少是那么个意思,张国立走的时候连吼带喊,死活也不肯要,于谦就追着非要给,张国立的车开动了,钱从车窗里扔进去,结果车开到门口,钱又从车窗给扔了出来。

乔杉觉得于谦身上最大的魅力就是有“人味儿”。“好像在这个行业里面,大家越来越标准,你见过那种没人味儿的对吧?”乔杉说,跟于谦在一起不会,演员就是一个职业,大家下了班是一起喝酒吹牛的革命战友,喝得飘飘乎的时候,就觉得在这堆人里不用伪装,不用面具,什么都不用想,那感觉“特松弛,特自在,特美,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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