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大石油公司年度经营业绩回顾与战略动向前瞻

吴谋远 贺新春 殷冬青

（1.中国石油集团经济技术研究院发展战略研究所；2.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有限公司政策研究室战略与政策研究处）

2018年，国际大石油公司经营业绩明显好转，主要经营和业绩指标全面向上，重回增长轨道。回顾低油价以来国际大石油公司围绕价值增长的一系列举措，其中既有应对当前的短期措施，更有着眼长远的战略考量，值得深入分析和借鉴。

1 2018年经营业绩分析

1.1 油气产量连续5年保持增长，原油加工量和油品销售量由降趋稳

2018年，国际大石油公司油气产量已连续5年保持增长，新增产量主要来自深水、非常规和LNG项目。其中，道达尔公司和雪佛龙公司的增长最为显著，分别达到8%和7%[1-2]，这主要受益于新项目投产和资产并购。天然气产量占油气总产量的比重继续上升1个百分点，达到43%。炼油销售业务在经历长达10年的优化调整后进入稳定期，2018年原油加工量和油品销售量基本维持稳定（表1）。

1.2 营业收入和净利润均较快增长，上游利润贡献主体地位进一步巩固

受油价回升影响，2018年国际大石油公司营业收入同比增长23%，净利润同比增长47%，继续保持较快增长。其中，上游利润同比增长76%，占公司利润总额的2/3以上。虽然2018年油价仅为2013年65%，但国际大石油公司的上游利润已达到2013年的80%，低成本产量增长功不可没。下游利润自2014年低油价以来首次出现下滑，同比下降10%，主要是受资产出售和炼油毛利下降等因素影响（表2）。

表1 2018年国际大石油公司生产经营数据

表2 2018年国际大石油公司财务数据

1.3 资本支出4年来首次大幅增长，利用油价回升期处置非核心资产

2018年行业形势明显复苏，提振国际大石油公司投资信心，普遍大幅增加资本支出，同比增长17%，是连续4年压减投资后的首次大幅增加（表3）。从投资结构看，有些公司大幅增加勘探投资，以埃克森美孚公司和道达尔公司增幅最为显著。从投资领域看，主要是进一步强化核心战略资产，北美二叠盆地、墨西哥湾深水和巴西海上，勘探开发与并购均非常活跃。大幅增加天然气业务投资，道达尔2018年对天然气、新能源和电力业务的投资是2017年的4.4倍，达到35亿美元。国际大石油公司也利用油价回升的有利时机，加快剥离资产，持续调整业务结构。道达尔剥离了近50亿美元的欧洲南部销售资产和加拿大、挪威的上游资产。壳牌剥离了欧洲上游和南美下游的低收益资产。

表3 2018年国际大石油公司资本支出数据

1.4 自由现金流充裕，具备实施大型并购和股票回购的能力

2018年是国际大石油公司低油价以来财务状况最好的时期，自由现金流同比增长33%，资本结构持续优化，资本负债率保持在20%左右。良好的财务状况提升了国际大石油公司资本运作能力，近期在并购市场上十分活跃，彰显扩张意图。此外，由于资本市场表现未达投资者预期，国际大石油公司纷纷宣布规模庞大的股票回购计划，进一步提振投资者信心[3]。

2 新时期战略动向分析

在经历此轮油价周期调整后，国际大石油公司的发展方式出现了明显转变，如更加注重有质量、有效益的增长，以创新实现驱动模式转换，通过管理和流程优化提升效率效益，这些典型做法带来的价值增长十分显著。

2.1 以有效益的增储上产推动油气业务回归增长

早在国际油价初步回暖之际，国际大石油公司就确立了“重回增长”战略，其核心是油气业务增长的回归。尽管面临新能源的冲击，国际大石油公司均认为油气在未来中长期能源消费中仍将占据主体地位，并对油价持相对乐观的态度。近几年产量增长最快的公司（道达尔公司）也是在资本市场上表现最好的公司，竞争对手和投资者给公司施加增产压力，推动国际大石油公司进入新一轮增产“竞赛期”。同时，经过近年持续不断的降本增效和资产优化，国际大石油公司的核心项目盈利空间大幅提升，增产成为当前提升利润的重要途径。加之高油价时期的大项目投资以及始终没有放松勘探投入，一旦油价好转，确保有足够的资源储备转入开发。未来，国际大石油公司仍有5～7年的高增产期，这轮近10年的长增产周期在这些公司发展历程中较为少见。为实现这一目标，国际大石油公司主要采取了如下措施。

2.1.1 推进上游资产核心化，打造低成本资产组合

低油价以来，国际大石油公司通过不断优化资产结构、修正高油价时期的发展策略，陆续退出北极、油砂等高投入、高成本资产，大举进入非常规（除油砂以外）、深水及LNG领域，构建低成本、高抗风险能力的资产组合，实现了从“大而全”向“精而强”转变。同时，通过不断的技术进步与严格的成本控制，大幅降低开发成本，据统计，2014—2018年期间，深水、非常规的盈亏平衡点分别下降43%和41%，分别降至36美元和41美元，目前油价水平足以支持大规模开发。

2.1.2 保持相对稳定的风险勘探投入，高度关注全球勘探热点并快速进入高潜力地区

低油价以来，国际大石油公司在上游投资下降近50%的情况下，仍保持了风险勘探投入的相对稳定，近几年风险勘探投入大致在7亿～9.5亿美元水平，对资源有序接替发挥了重要作用。同时，持续关注全球油气勘探潜力地区，果断迅速进入尚处于勘探早期的潜力区域。随着巴西盐下允许外资进入，国际大石油公司第一时间大举进入，从后来获得的一系列重大发现看，时机的把握和策略的制定都非常正确。埃克森美孚在圭亚那地区获得一系列重大发现，其他国际大石油公司也纷纷跟进，目前圭亚那7个区块投资已超过100亿美元，希望复制成功经验。

2.1.3 将长项目做短，把大项目做小，增强项目经济性

低油价使一些长周期、高成本项目失去了开发经济性，国际大石油公司把这类大型项目分成若干个独立开发期，减少初始投资资本，简化项目流程，缩短开发周期，降低成本，如圭亚那的利萨（Liza）油田、埃及的祖尔（Zohr）气田等。壳牌通过重新设计项目、简化作业程序，使得墨西哥湾维托（Vito）油气田总成本降低70%，盈亏平衡点从55美元/bbl降到35美元/bbl以下。

2.1.4 充分利用资本运作途径弥补产量不足

近几年，资本运作在国际大石油公司增储上产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国际大石油公司连续几年成为市场中的最大买家。道达尔近两年投资超过100亿美元收购中东、非洲、拉美等资产，使公司产量保持在8%以上的高增长。BP近3年产量增长明显慢于其他公司，为此BP在2018年以105亿美元收购必和必拓公司在美国的页岩资产，该收购成为当年全球最大的收购交易，此举将使BP有效摆脱产量增长困境[4]。

2019年5月9日，阿纳达科公司在官网上宣布和西方石油公司达成并购协议，同意后者以每股59美元现金加0.2934股股票的方式，收购阿纳达科全部流通股股票。400亿美元市值的“小公司”西方石油公司最终击败市值大自己5倍的石油巨头雪佛龙，如愿将阿纳达科收入麾下。通过此次备受全球瞩目、全球第六大油气并购案，西方石油公司一跃成为美国市值第三大石油公司（约700亿～800亿美元，仅次于埃克森美孚和雪佛龙），拥有了更加优化、更具竞争力的资产结构。同时公司油气产量将从70×104bbl/d增至130×104bbl/d，进入全球规模最大的油气勘探生产公司行列[5]。

2.2 紧跟技术创新潮流，以数字化、智能化驱动增长方式转型

技术创新是推动每一轮油气革命的主导因素。当前，以数字化、智能化为代表的新一代油气技术，正在推动油气行业进入“智能油气时代”。向数字化和智能化转型在国际大石油公司中已成为共识，埃克森美孚CEO伍兹认为“智能化可以解锁油气生产的大部分问题”，BP认为“数字技术对能源的使用方式和管理方式将产生深远的影响，是全系统效率提高的最重要来源”。这些公司设立专门机构，加大投资支持力度，推动业务转型发展，其应用领域和开发方式主要表现如下。

2.2.1 加快全产业链数字化、智能化布局，提升服务和决策质量

在勘探开发领域，利用数字技术实现增储上产，降低生产运营成本。埃克森美孚通过4D地震成像技术预测油气藏分布，优化井位设计，提高单井产量。在炼化领域，制定智能化解决方案，提升炼厂管理效率。道达尔在印度建立数字中心，开启人工智能研究与数字化解决方案，将实时数据处理、物联网、人工智能等技术应用于法国炼厂，提高了炼化业务效率。在销售领域，推进零售模式创新，为客户提供高效服务。壳牌在燃料油、润滑油销售方面，通过移动设备、车联网的客户数据分析向客户推送定制服务信息。

2.2.2 开发方式上通过跨界融合加快推进数字化、智能化转型

首先，与互联网旗舰企业开展信息化合作，共同制定解决方案。道达尔采用谷歌人工智能程序解析地层图像，为勘探开发提供全新智能解决方案。壳牌利用微软在人工智能领域的优势，重点在加油站管理、设备维护、定向井钻井及员工交互4个方面开展合作。其次，与装备制造或技术服务公司合作，将先进、专业的数字化能力应用到油气生产过程中。道达尔在旗下一炼厂引进GE开发的人工智能软件，实时搜集各装置性能数据，将该炼厂的机械故障次数由每年的9.5次降至零。

2.3 通过精简结构、优化运营和推进共享，实现业务整合、挖潜增效

针对大企业日益突显的管理效率低下、各要素各环节资源经验共享不充分、项目管理水平参差不齐等一系列问题，近几年，国际大石油公司在优化组织结构与运营模式、有效推进共享方面采取了系列举措。

2.3.1 通过组织机构调整和业务整合不断提高企业运营效率

埃克森美孚将上游业务的6家公司重组为4家[6]，更加专注于油气资产价值链管理、投资组合优化、提供技术与技能综合解决方案等，使业务管理更集中，减少运营成本。道达尔与壳牌将新能源业务与天然气业务整合成为一个业务板块，目的在于更好发挥两者的协同关系，加快发展。

2.3.2 通过优化运营提升效率、创造价值

通过成立临时性项目小组对重点项目和业务实施运营优化是国际大石油公司在低油价时期降本增效的有效手段。埃克森美孚成立全球炼化项目优化小组[6]，该小组由负责生产、运营等方面的各路专家组成，对项目进行综合评估和对标，寻找项目可提升的关键环节，提出改进建议。通过对公司全球炼化项目进行整体优化，仅2018年就贡献了5亿美元利润。

2.3.3 加快推进知识、标准和数据共享

一方面，推动各业务板块间的经验、知识共享。埃克森美孚将上游领域多年积累的采购、装备制造、运输等项目运营经验形成知识模块，应用到炼厂和管道等项目运作中，每年节省成本约10亿美元。另一方面，以标准化为前提，借助信息化、智能化推进共享，提高效率效益。在深水和超深水区、非常规等资本最密集的资源领域，通过钻机、钻井平台和开发方式的标准化，有效节约设计和装备成本。壳牌将全球数千个油田的数据传到亚马逊服务器中，通过相似性比较，提高钻井决策质量[7]。

3 认识与建议

综上所述，国际大石油公司通过有效益的增储上产，注重技术创新与应用，优化运营，务实、降本、增效，较好地实现了规模增长与效益提升的有机统一，这些成功做法值得中国油气公司学习借鉴。

3.1 坚定增量业务的效益底线，多途径在全球配置可持续发展的资产组合

牢牢扭住控制成本的“牛鼻子”，处理好上游增储上产、炼化转型升级、销售业务扩销保供与提质增效的关系。持续关注全球热点及高潜力区，利用油价波动，在油价下行期通过自主勘探或资产并购获取一批潜力区块。注重配置不同周期资产序列，建立大项目储备机制，有序安排项目接替，根据外部环境变化及时调整开发组合。

3.2 大力实施创新驱动，提升自主创新能力和信息化、智能化水平

加大技术创新、理论创新投入支持力度，调整完善科技发展规划，确保科技投入强度，并向前瞻性基础研究、颠覆性技术创新、科技创新成果转移转化方面倾斜。将数字化、智能化转型作为国内油气公司创新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制定发展规划，加强重点领域相关技术应用，提升油气产业链数字化、智能化水平。

3.3 加大项目优化运营力度，加快标准和共享体系建设

借鉴国际大石油公司做法，在油气行业汇集顶尖专家成立项目优化运营小组，对重点项目进行综合评估和对标，提出优化改进建议，帮助项目提升运营质量。学习国际大石油公司在项目优化、合作模式、工程组织与监理、HSE管理等方面的先进经验，加快标准体系建设，建立完善符合公司特点的标准体系，以海外业务和国内新项目为试点进行推广，加快推进共享服务体系建设，促进资源集约共享、协同增效。